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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十二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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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白的喉咙里有血腥气,安稳日子过太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上一次这样奔跑是什么时候了。
脚下的红土湿润而柔软,跑起来格外费力,但这对于他的敌人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
敌数如此之众,任何机变花招都无用,只有跑,向前跑,跑到彻底将他们甩开为止。
倏地,斜侧闪现一个高大的影子,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大管家一把拉住才没直撞上去。
他立刻再向另一侧边冲,这时已来不及,他们被人与马团团围住了。
对,马。
江小白终于能好好喘口气,清醒跑得昏沉的头脑,瞪大眼睛。
九匹马,十四个人。
“两条腿的想跑过四条腿,真稀奇。”后方一个单骑一匹的高个,驭马小跑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不试试怎么知道。”
“倒是条汉子。”
大管家的视线落在他腰间别的刀上,同样的弯刀,其它人的身上、鞍袋里也各有一把:“胡刀。”虽是猜测,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兄台好见识。”领头人冲他拱拱手,看起来并不急着杀他们。
“元页为何不同你们在一起,她这奸细,合该出来受小爷一掌才是。”
“你说灾星?哈哈哈,只怕这次,灾星也要栽了。”
“……”
江小白强压下眼底的希冀,从胸膛里再硬憋出两口怒气来。
“一个两个都管她叫‘灾星’,却不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小爷此次遭难,难道也是这灾星害的不成?”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雇了她?也不打听打听,年轻人。雇她的,与她同行的,都死了,没一个活的。”
他心里一跳,当初听介绍人说文山就活了她一个,还以为只是那次特别危险,没想到……
“或许你们真是沾了灾星的晦气,待到九泉之下,可不要怪罪到我们兄弟头上来啊。”
江小白再想开口,却被旁边一人突然打断。
“大哥,快点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嗯。”领头人闻言略一点头,拂去面上笑意,抬手挥了一下。
大管家抬臂拦在江小白身前,缓慢地挪动脚步,紧盯他们动作。
只见胡刀众人都驭马退步,逐渐隐没在山林之间。
不过两息的功夫,大管家耳朵一动,旋身跨步,脚一踏地,高高跃起。他跃起时,身后并无一物,可当他已身悬半空的时候,前方却正有一人驾马冲锋而来。
那人两腿夹住马腹,横身挥刀,却不想招式已被识破。大管家一脚蹬在他腰间,翻身两手紧扣他肩膀,又一脚狠蹬在马上,竟把这人直直拽了下来。
“兄台好身手,好大的力啊!”林深处传来一声赞叹。
大管家不作回应,又给落马的人一击,使他彻底晕厥,而后拾起他的刀,耍了两下。
并不趁手,弯刀使的不熟练,反而容易伤到自己。
他将刀踩折,弃之于地。
老江湖。
这只是十四人中的一人,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大管家没有掉以轻心,继续护住江小白,警惕着。
高手对决,讲求时机。
对胡刀来说,敌明我暗,一次摸清敌手实力后,紧接着再次出击,绝不是最佳选择。大约对牵制元页的人格外有信心,他们选择了等,以等,最大限度地先消耗大管家的精力。
而对江小白二人来说,敌暗我明,主动破出包围势不可取,即便是最佳状态下交手,赢面也绝不会偏向他们。他们期待着仅有的一丝生的希望,只能拖。
时间在焦灼之中迎来一阵飒飒东风,大管家竖耳细听,额角一滴冷汗滑落。
正当风暗,浊气将出,清气未尽之时,两人身后错乱的马蹄与脚步声突响。大管家猛然回头,五人三骑。
为首一骑正挥刀劈砍,他带江小白侧身躲过,后两骑跟着横刀挥下,大管家也随之按下江小白的头,自己亦仰身闪躲。不想趁他们闪躲的间隙,后面未乘骑的抛出两根带刺的锁链,一根意图绊腿,一根拦在腰间。
此时侧面逃生已来不及,大管家挟住江小白奋力一跃,底下的锁链也逐脚挥起,没想被大管家忍痛一点,成为二人脱出战圈的助力。
两人甫一落地,江小白脑后便传来破空声,原是旁边一直未参战的第五人,看准机会,抛出锁链。
大管家抬臂一挡,那锁链登时缠绕收紧,抓入肉里。他抓住锁链,为免胳膊被扯下,又顺势一抡,将后来接招变化的几人扫了个人仰马翻。
血浸透衣衫,顺着胳臂滴下,江小白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
“有本事出来单挑啊,作为头目藏在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领头人:“哈哈哈,你这手下好生厉害,算我怕了不成。”
然大管家受伤,力已有竭,而胡刀如今才重伤三人,立马整阵,随时准备再度发起冲锋。
除了场中还剩的六人,他们还要戒备时不时从林子里钻出的锁链偷袭。几个回合下来,就是魁梧挺拔如大管家,也累得弓腰塌背,气喘如牛。
见两人几乎已无力抵抗,领头人驾着马慢悠悠从林子里踱出。
江小白还留着嗓子骂他:“卑鄙,无耻!”
领头人使个眼色,剩下的人立马举刀包抄过来,大管家左支右绌,勉力应付。那头领退后几步,在外围观察,终于被他抓到个空隙,猛一抽马屁股,挥刀直取江小白头颅。
大管家余光瞄见,已救援不及,便不顾边上围攻,飞身扑上前去想换他一命。
江小白瞪大眼睛,刀光白得刺目,映得太阳都发暗,在生死关头,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格外清楚,眼角的太阳边上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点,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瞬时就大到占据整个视野。
原来那不是太阳上的黑点,而是一个人,双手持着大的不像剑的剑,从空中坠下,只一剑,就将胡刀头目连人带马劈成两段。
直到马血混着人血喷了一身,江小白才反应过来。
“元页。”他哆嗦着嘴,眼里几乎是立刻滚下两行热泪,混着血珠流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感动的。
元页又一剑将旁边一骑惯到地下,这时胡刀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嘴里喊着“灾星”或者无意义的词汇,推搡着跑散开,弃掉手中武器,只为跑的更快点。
死的更慢点。
元页冷笑:“都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这不是一个层级的较量,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把杂鱼都清理完毕,她也脸不红气不喘,马上就插剑回鞘,开始捡死人的便宜。
江小白看到她动作,才回魂似的,立马跑向倒在血泊中的大管家,询问伤情。
大管家:“小伤,都是别人的血。”
待元页钱袋拾了七个,树林里才有一个人大呼小叫地跑过来:“刀下留人!”
大管家想弹身起来,被元页挥手制止。
“晚了,人都被我杀了。”
那人跑到她跟前,扶着树大口喘息:“啊?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的,你怎么不留个活口问一问。”
元页撇嘴:“我以为你知道,没一个能打的,杀了就杀了。”
这人正是之前她在树林里遇见的苗女,她向苗女展示了下一张纸条,刚从胡刀头领那搜到,沾了血,上面写着江小白的名字:“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江小白:“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杀我的,多半是北边来的。”
元页和女人对视一眼:“恐怕不是。”
“人是和他一伙的,他要想杀你早就杀了,现在才动手,必然是中途变卦。”
“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派你来,或许是因为我从前坏了他诸多生意,可他为什么要杀他?”
“我可不是他派来的,只是听说他有你的消息。”
江小白:“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女人一路小跑跑到他眼前蹲下:“你是灾星的雇主,那也雇下我怎么样,价钱跟她一样就好。”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杨银舟,我今年二十有七,还没嫁出去,因为某人的原因,结亲的期限可能要无限延长了。”
元页事不关己地吹起口哨。
江小白故作矜持:“那你会什么,我可不养吃白饭的。”
杨银舟指指江小白怀里,简单包扎过后,正阖眼休息的大管家:“把他交给我吧。”
“你是大夫?”
她歪头:“算是吧。”
江小白空出了身。
他在林子里转转走走,不去看那些血迹和残肢,理智终于回笼了一些。元页在旁边修整,杨银舟照顾着大管家,他们都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害怕怀疑决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江小白捏着下巴思索,总直觉自己漏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他走来走去也想不出,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视线突然被一具淌着内脏的马尸占据。
他眼前一亮,兴奋得跳起来:
“快,快去找找!我们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