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传》多等一会儿

31、第三十章

　　如果泥象现在能称之为繁荣，那么金石部落便可谓是天上人间。没有病痛，没有贫穷，所有居民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夜夜笙歌，日日设宴。以黄金堆砌屋舍，吸收太阳之光辉，白日之下光彩夺目，夜晚也能投射出如月光般的皎洁。
　　护城河里散发出的是浓浓麦芽香，街道上处处可见掉落的金箔银器，但连路过的人都不屑于弯腰去捡。杂货铺里卖的绝没有寻常物件，都是从各地搜刮来的奇珍异宝，稀世罕见。
　　金石部落的军队更是吓人，各个七尺大汉，肩披金丝铁甲，一人一杆龙头杖，一把九环刀，斩妖除魔，战无不胜。
　　“你快打住吧，这些可都是实话？”白龙不屑地怀疑道。
　　“那倒没有，刚刚这些都只是传说罢了，现实中的金石部落到底咋样，我也没见过啊，还不是你非得提前知道知道金石到底啥环境，我这才给你说说我的所见所闻嘛。”丹龙委屈地说道，“你说你也是，过段时间咱们不久能亲临金石了嘛，问这问那的还不如自己去看一看呢。”
　　要说怎么就到金石部落了，这还得从头一天说起。
　　“今年开年头一件事，就是即将举办的部落大会！作为十部落之一，我们理所应当要去参加。”酋长开春就聚集了东，西二营作指示，“如往年一样，由西营负责护卫车队，李焱，你带几个贴身侍卫就行，东营那边我就不管了。西营的人员挑选以及我个人的护卫，我也交给罗林和蛟负责了。部落大会，是展现我们部落的威望，实力的大好机会，希望各位团结一心，努力办好这一件事！”
　　酋长一边讲，白龙和丹龙一边在底下窃窃私语。
　　“丹龙，这部落大会是个什么呀？”白龙还从没听说过这个部落大会。
　　“这部落大会啊，是由金石部落召开的，每两年一次，召集所有在其治下的部落，共聚一堂，一来呢，可以让各个部落之间进行物资的交易，二来呢，让其他部落进贡一些奇珍异宝，也能彰显自己的地位。”
　　听丹龙说完后，白龙还在等着下茬，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就没了？没有什么比武啊比赛啊什么的？”
　　“反正我是没听说过有的。比武这种事，难免伤了和气，要都是自己人还好，可大家毕竟还是属于不同部落的，要是生了嫌隙，指不定就成了大问题了。”听了丹龙的解释，白龙也觉得不无道理。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也没去过部落大会咯？”
　　丹龙点点头，说：“酋长刚不也说了嘛，能去部落大会的不是保护车队的精兵强将，就是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我今年也才第一年入营，怎么可能去过呢？”
　　“蛟都不带你去？”
　　“他带我去干嘛，我还去伺候他穿衣吃饭啊？”虽然丹龙嘴上说得像是在开玩笑，可白龙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想去的。
　　“你真带我去？”想不到一解散，蛟就找到了丹龙和白龙。
　　“是啊，你们两个就作为我的侍卫，和车队一起走就行了。喏，这两块牌子给你们。”蛟从兜里掏出来了两块做工精致，晶莹剔透的竹纹玉牌，“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泥象酋长长子的贴身侍卫啦，当然啊，这个身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在西营里你们两个还是普通的小兵，知道了吧。”
　　“知道啦！”白龙和丹龙兴奋地答道。
　　紧接着，西营也召开了自己的集会，罗林一个个安排护送车队以及保护酋长和蛟的人员。
　　“刘老大，你和张洪张江，再加上刘全和这两个蛟殿下的贴身侍卫，一起保护蛟殿下的马车。”罗林如是安排。
　　这刘老大一看是丹龙和白龙，喜笑颜开。
　　“这不是在对抗中打败我们的两个毛头小子嘛。”白龙和丹龙还以为刘老大是个记仇的主，“别紧张，咱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之后还得互相照应呢，之前的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讲讲这次路上的安排。”刘老大边说边拿树枝在地上画画。
　　“这就是蛟殿下的马车，他，酋长和李焱的马车在最中间，我们在三辆当中的最前方。丹龙，白龙，你们俩就守在马车门口，不可挪开半步，更不可放任何人过去。张洪张江，你们两个压在马车后面，我跟刘全在前头守着，总之大家记住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绝不可破坏阵型，明白吗？”
　　“明白！”
　　“还有，明天卯时，我们就在此集合。”
　　回营房之后，白龙既兴奋，又有些担心，一是能作为罗家军的士兵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新鲜感，但同时也害怕那些未知的可能。
　　“丹龙，咱们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白龙皱着眉头问。
　　“这我可说不清，从这走到金石部落怎么也得大半个月，路上说不定就碰到了些许亡命之徒呢。”丹龙倒是一脸轻松地说。
　　丹龙的话让白龙紧张到夜不能寐，不管是比武还是对抗，终究不是以性命相搏，万一...
　　第二天卯时还未到，丹龙和白龙就来到了校场，可此时校场上也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人手持长枪，有人带盾持刀，骑在马上者也有不少，这阵势都和打仗无差了。
　　“你们两个，快去里面换装备！”刘老大催促道。
　　二人进了帐房内，迅速换好一身盔甲，一人拿好一柄长刀，整装待发。
　　“你们两个还挺像模像样的嘛。”蛟看到两人的样子笑着说，“可得保护好我啊。”
　　“那个...”白龙突然扭捏起来，慢慢问道：“殿下，你去参加部落大会那么多次了，路上，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呀？”
　　蛟笑了笑，说：“原来你担心这个啊，那你放心吧，罗林将军有个办法，保证不会出事。”
　　“什么呀？”白龙赶紧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恭迎酋长，少酋长！”说话间，远处两辆马车向西营校场缓缓驶来。
　　丹龙和白龙见状立马退下，蛟也上前行礼。
　　“父亲。”酋长只是掀开帘点了下头，便又坐回了马车里。李焱倒是装模作样地下了车，毕恭毕敬地向蛟作揖。
　　“好久不见啊，大哥。”李焱挂着一幅假笑问候道。
　　“今天你带了不少人呀。”蛟往李焱的身后看去，十好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围着李焱的马车，“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罗家军的实力吗？”
　　“哪里的话呀，就是知道你们厉害，才想多带点人，向你们学习学习嘛。”
　　“哼，你最好让他们好好围住你的马车。”蛟说完便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此时刘老大等人已经在马车附近部署完毕，就等罗林发号施令。
　　看时辰已到，各个位置的人员也都已到位，罗林骑上马，大叫一声：“出发！”泥象的车队便浩浩汤汤出了城。
　　起初还好，毕竟还是在泥象的境内，虽然出了城，可至少路也还算平坦，周围人家也不少，白龙并没有多少紧迫感，可越走越是荒无人烟，寒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簌簌声，这幽暗中的低语，叫人心里直发毛。
　　“停下！”罗林突然在前头大喊道，白龙听见立马拔出刀刃，环顾四周，瞪大了眼睛，目露凶光。
　　“干嘛呢？”刘老大回头一看，扑哧一下乐了出来，“又不是迎敌，慌啥啊，把刀收回去。”
　　“哦。”白龙看到周围人都是一脸镇静的样子，不禁为自己感到害羞，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
　　罗林察觉到后方有动静，拍马赶到白龙身边，了解了一番情况后罗林微微一笑，说：“看来咱们的小老弟有些紧张呀。那弟兄们这次早些开始吧。”白龙和丹龙根本不知所云。
　　“战歌，起！”在罗林的一声令下，整个车队响起了雄壮的歌声。

　　“消雪花开，何不归来？西有凶兽，但求民泰。木已成霭，何不归来？南有匪寇，银枪休败。
　　妻子犹在，何不归来？北有胡人，唯以归骸。父母犹在，何不归来？东有异旌，同仇敌忾。
　　尽忠义，无须泪，挥刀洒血，再饮一碗更寻欢。待到重见山河日，共此圆月，推杯换盏笑阵前。”

　　当战歌在山间回荡，旋律在林中游响，森林中的阴森与恐惧被驱赶地无处躲藏。
　　“走！上路咯！”
　　如此浩大的阵仗，别说是从山里冒出来的绿林好汉了，就连与泥象为敌的部落，怕是都不敢轻易对这车队下手了。
　　经过了十多天的长途跋涉，车队终于进入了金石部落的地界。
　　“这就是金石啊，也不咋地嘛。”白龙在远处观望了一下面前的城池，完全不像丹龙之前说的那般奢华，不过就是普通的修建完备的一座城而已，比起泥象甚至还要粗糙许多。
　　“还早着呢，这不过是金石部落边界上的一座关卡，过了这道关，你才能看见金石部落的辉煌呢。”刘老大回头解释道。
　　“是嘛？”白龙在心中暗自怀疑道，不过当车队出了关时，白龙可是被吓得真真的。
　　沿着驿道看去，两旁密密麻麻站了无数人，明明是在郊外，可其喧闹程度完全不输泥象当中的集市，一路上都是吆喝声与讨价声，好不热闹！
　　白龙一眼望过去，各种金银首饰，琳琅满目，款式繁多，有镶着珍珠的簪子，有闪着金光的头梳，不说多精美，但至少白龙一眼就能看出绝对价值不菲。
　　“军哥哥，这可有上好的美酒啊！”一个打扮花枝招展，身上还一股浓浓胭脂味的大娘一边朝车队摇着手绢一边叫卖道。
　　“没见过这阵仗吧？”刘老大戏谑得说道，“这还只是城外的一些小商人，都没资格进城，可别看花眼咯。”
　　这下白龙对城内的景象更加感到好奇，可面前的这条路又拥挤又狭窄，车队就跟龟爬似的，弄得白龙此刻百爪挠心。
　　“嘿，白龙，瞧那边！”丹龙一指前方，一队士兵正向泥象的车队靠近，正如传说中所言，他们的盔甲闪着金光，训练有素，步伐整齐，每踏一步似乎大地都在跟着震颤。
　　“恭迎来自泥象部落的贵客。”行完礼后，士兵两边排开，为车队开路。在士兵的震慑下，周围的商贩们都安静了许多。“这边请。”在士兵的领路下，车队很快就抵达了城门口。
　　经过简单的审查后，金石的大门终于在白龙的面前敞开了。
　　“竟然...真的是金子做的。”一幢巨大的金色宫殿赫然出现在白龙面前，其发出的光辉就算说是地上的太阳也不为过。
　　“嗷！”白龙的大腿突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史丹龙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干嘛呀你！”
　　丹龙张着下巴，呆呆地说道：“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梦。”
　　“你们俩别傻站着了。”蛟从马车里走出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父亲要去殿内觐见大酋长了，我带你们去逛逛呗？”
　　“这不合适吧，您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歇息为好。”刘老大立马反驳道。
　　“哎呀，这地我熟，再者说了，”蛟刚想说，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吼：“干嘛呢？怎么还不去休息啊？我坐得屁股都疼了。”李焱颇为不耐烦地说道。
　　“行了，你们快走吧，半个时辰我们就回来。”话音刚落便拉着白龙和丹龙跑向了城中。
　　“你可别听丹龙跟你讲的那些传说，金石也就刚刚那座大酋长宫是金子搭的，而且也就外面薄薄一层。不过繁华嘛，倒确实是繁华。这街道如此规整，你们仔细看这些用来搭房子的石头的切工，我们泥象怕是都没有能做到的匠人。”
　　看着蛟兴高采烈在这介绍的热乎劲，白龙忍不住就想泼盆冷水：“哎呀，蛟哥，你也别在这夸夸其谈了，能不能给我们来点实际的，这一路上我们都没吃点什么好东西，你看，带咱们吃点好的呗？”
　　“放心，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想什么，就这，全金石最好的鸡，就在里头。”丹龙抬头一看，这座酒楼门前高挂了一块匾——“醉香楼”。丹龙刚要迈步，白龙一把将他拉住，扭头对蛟说：“你确定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蛟皱着眉，摆摆手，说：“我不是说了嘛，这里有最好的鸡，你不是饿了吗？快进去吧。”白龙半信半疑，跟在蛟后面进了门，等他定睛一瞧，这里还真不是他想象的那般，都是一些食客，一边享着美食，一边饮着美酒。
　　“小二，一只葫芦鸡，三斤卤牛肉，三碗臊子面，再上一碗辣子，还要一坛高粱酒。”
　　“好嘞！”
　　不一会儿，葫芦鸡就被端上了桌，乍一看，这鸡的形还真像极了葫芦，表面被炸得金黄，而且都不用凑近闻，一股油香就钻进了三人的鼻子里。白龙不由分说，先夹了一筷子，倒还不费力，轻易就连皮带肉夹进了碗里。
　　再入嘴一尝，嚯，鸡皮那叫一个酥脆，像是鸡油在不停敲打你的牙尖。鸡肉不仅不柴，一口咬下去，香浓的肉汁瞬间溢出灌满口腔。还不用白龙开口，丹龙就已经看得出他是相当享受了。
　　白龙刚想尝第二口，又被蛟拦住了。“蘸蘸这个料。”原来在鸡边上，还有一小搓干料。这次白龙蘸着料送入嘴中，鲜香麻辣一应俱全，堪称舌尖上的狂欢，原本鸡皮中的一丝油腻，如今也被遮盖地全然不觉。
　　丹龙看着白龙这口水都快流了一地，自己也赶紧吃了起来，也来不及细细品味，也不管蘸料不蘸料了，总之就是两个字，好吃。
　　“臊子面来咯！”这鸡还没吃完，冒着热气的臊子面就上来了。要说这臊子面啊，丹龙可吃过不少，但他一眼就瞧出了这碗面的与众不同。肉臊子三分肥，七分瘦，甚是讲究，面上的鸡蛋炒得嫩黄，一看便知火候刚刚好。不仅如此，这碗臊子里还难得地加入了花菇，为整碗面增香不少。当然，这面也不是一般面，又弹又滑，筋道！丹龙就这么一吸，一根宽面伴着汤就吃进了肚子里。
　　看丹龙那边一个劲地嗦面，听都停不下来，白龙倒是相当不解，这碗面汤上海漂着油沫，吃起来不腻得慌嘛。不过白龙喝了一口汤，便发现了其中的玄机。臊子中蒜苗带来了清脆的口感与独特的香味，再加上汤中用量刚刚好的陈醋，让面汤酸爽无比，若是再来上一勺店家自制的辣子，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毫不腻人。
　　见这两位小兄弟都正在兴头上，蛟也不想在此刻好为人师去卖弄一番，自己揭开封坛布，一口酒，一口牛肉，大快朵颐起来。要说这高粱酒啊，就得配这蘸满辣子的牛肉，越辣越爽，越爽越辣。
　　“呼。”一番“鏖战”过后，白龙拍拍自己的肚子，再看看面前一扫而光的空碗，甚是欣慰，身边的丹龙还在拣葫芦鸡上掉落的油渣子吃呢。
　　“行了，丹龙，后面好吃的还多着呢，咱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啊。”蛟像是哄孩子一样，把丹龙哄出了酒楼。
　　吃饱喝足，三人不约而同受到了困意的侵袭，晃晃当当，走到了金石部落一早安排好的住处。
　　泥象的士兵都被安排在了营房当中，只有酋长、李焱和蛟以及他们的贴身护卫被安排在这庭院之中。即使是拿来暂住的，这院子也是相当气派，下人也不老少，比起蛟自家庭院那是好得不知到哪里去了。
　　“欸，殿下，这是什么地方啊？”白龙指了指庭院的正对面，是一座不起眼的土窑，但也说不上破旧，但与金石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
　　“咳，这个嘛，兴许你在周国中也见过，就是，行男女之事的地方。”蛟虽然平时看上去成熟稳重，一提到这档子事还是吞吞吐吐。
　　“是嘛？”白龙倒是见怪不怪，“在我们那，可没人上这么简陋的地方，这倒还是临安城里的气派些。”
　　“这男女之事，本是私密，我觉得拿来买卖已然是见不得光了，你们那还大张旗鼓，不害臊啊？”丹龙一脸正经地说道。
　　白龙一说这事，底气一下就足了，说：“那可不，喝花酒的男人，个顶个的都是达官显贵，能找一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的姑娘共度春宵，那更是地位的象征，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偷偷摸摸，屈尊于一间茅草屋呢？”
　　“哼，靠睡女人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周国的男人果然都是孬种。”丹龙不屑再与白龙费口舌，转过头对蛟说：“你说，到底谁说得对？”
　　白龙看丹龙是真生气了，可又不明白为什么，便扭头看看蛟，蛟也不好细说，只好稍加点拨：“这件事啊，不分谁对谁错，丹龙，你说那些大财主三妻四妾，与这窑子里的萍水夫妻有何分别？他们能在精致的红木床榻翻云覆雨，为何这些人就只能在破草席上水乳交融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能有一处舒适，敞亮的地方满足男人们的爱美之心，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话又说回来，阴阳调和，那也是一阴一阳，若是失了平衡，还鼓吹人们寻欢作乐，大行奢靡之风，也不可取。总而言之，这事还不是你们俩该商讨的时候，趁早回去洗把脸，睡个觉吧！”
　　在蛟的调停下，白龙和丹龙算是暂时放下了这事。可躺在床上时，丹龙回想着金石繁荣的景象，再想起刚刚见到的窑洞，便再也不觉得这金石，有多么气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