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传》多等一会儿

29、第二十八章

　　一周时间转眼过去，禁足的时间已过一半，这期间在蛟和酋长的调教下，白龙和丹龙的武艺或多或少有些精进。这段时间对于二人来说是无比珍贵的，能得到酋长的指教是多少人日夜期盼却不可得。
　　“蛟殿下，罗林将军前来拜访了。”老刘一大早就慌慌张张跑来知会蛟。
　　“你一大早来找我干嘛呀？”蛟快步移到前厅，罗林正在前厅来回踱步。
　　罗林一见到蛟，一把将他扯到身边，说：“李焱果然开始做小动作了。”
　　“哦？”蛟正嫌有些无聊。
　　“你应该知道，年前这段时间事务特别多，接下来一年的方向都会在这几天定下来。我昨天得到消息，李焱去向酋长进言，希望扩大东营的征兵，将泥象周边从属部落的治安都纳入东营管理。”罗林说。“一旦酋长同意了，那我们辛苦打下来的地盘可就都归他了。不仅如此，东营如果扩招，为了不让军资的比重太高，势必会缩减我们西营的军饷，到时咱们西营的军心多少都会动摇的。”
　　蛟看上去倒是不在意，随口回道：“这种事酋长哪能同意？他们东营现在光是泥象的治安都很难维护，出了这个大门更是毫无威信。”
　　“如果单从酋长的角度来看或许是这样，但你想想那些贵族，那些近臣，他们的子戚为了进东营到李焱的身边都挤破了头，东营扩招，他们第一个同意。如果他们纷纷向酋长施压，你说酋长能不同意吗？”罗林面红耳赤地说道。
　　蛟仍然不为所动，坐下来嘬了一口茶，随后慢慢说道：“那我问你，照你所说贵族和近臣给予酋长的压力一定会让他不得已同意李焱的提议，那你还来找我干嘛呢？”
　　“我这不是找你想办法吗？”罗林要被蛟气坏了。
　　“你先冷静下来，坐。婉春！快给罗林将军沏杯茶啊。”蛟冲着门外喊道。
　　“婉春？”罗林愣了一下，接着婉春就进门给罗林将军上了一杯茶。“这是？”
　　“府上新来的丫鬟，咱们接着说刚刚的事，李焱想把这些附庸部落都纳入自己手上，那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拱手相让不就好了。”蛟依旧是平平的语气。
　　罗林听完张大了嘴，诧异地看着蛟：“你这是打算向李焱低头，任人宰割了？”
　　“你听我慢慢说嘛。现在咱们泥象手底下能称得上部落的有几个？总共五个，有我们刚打下来的幽冥寨和犇图，以及属于酋长弟弟的三个部落。先说我叔叔，他虽然不是那种野心家，也没什么谋略，但有人骑在自己头上肆意妄为，不可能屁都不敢放一个吧？再说那犇图和幽冥寨，原本就民风剽悍，这两块硬骨头被他叼走还不得磕掉他几颗牙。”
　　听了蛟这一番话，罗林算是稍微放了心，他问道：“也就是说，李焱做的这些都是徒劳咯？”
　　“不仅是徒劳。”蛟笑着说，“到时候他还得求着我把幽冥寨和犇图收回来。”
　　“乐什么呢？”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酋长？”罗林错愕地回头望过去，酋长穿着他的虎皮袄威风地走进了门。
　　“我的大将军和儿子一大早就齐聚一堂，看来是有什么好事咯？”酋长边说边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婉秋啊，快给我上壶茶，别什么事都让我提醒，我可是酋长，知道吗？”
　　“来啦来啦，催什么呀。”婉秋黑着脸说，“天天来这蹭茶喝，还不去清竹居看看夫人。”
　　“嘿，你这小丫头。”酋长还想教训几句，谁料婉秋放下茶碗就跑出了门，酋长也带着微笑目送她出门。“你们还没说呢，我们泥象的两大支柱在这聊什么呢？”
　　罗林向蛟使了个眼色，蛟赶紧随便扯了个理由：“我这的药用完了，罗林将军特地来给我送药的，是吧？”
　　“那你药呢？”酋长对着罗林上下打量一番。
　　“他不是忘带了嘛，我们刚刚就在乐这个。”蛟尽量往回找补。
　　罗林也赶紧接下话茬：“唉，瞧我这脑子，那我就先回去拿药了，你们父子俩好好聊，好好聊。”他一拍脑袋，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这老头怎么说来就来了？”罗林一边嘀咕一边摇着头。
　　屋子里，酋长并没有像寻常一样一来就去找丹龙和白龙，反而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蛟以为酋长刚刚看出了些端倪，还有些紧张，不过酋长马上就对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蛟啊，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父亲但说无妨。”
　　酋长喝了口茶，接着说：“昨天你弟弟来找我，说他想把泥象的附庸部落都收进他的治下，这件事你怎么看？”
　　蛟笑了笑，说：“我想，这件事应该还轮不到我做主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毕竟在犇图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幽冥寨也是你亲自领兵攻下来的，推心置腹地说，换我我是决不答应。”
　　蛟没有急着回答酋长，因为他不明白酋长这样说的目的，酋长特地来问自己，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件事会怎样？答应又会怎样？是该展现出无所谓的态度，还是应该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见到蛟迟迟不说话，而且还满脸愁容，酋长似乎一眼看出了蛟的心思，微笑着说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件事成不成不在于你一人，甚至也不是我就能说了算，我来这也只是想提前跟你聊聊，想知道你对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说实话，我很清楚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最终都得交到李焱的手里，所以早就没有什么得失心了，李焱想要，拿去便是。”
　　酋长听完，问道：“你不认为李焱现在就要接手这些部落的管理有些操之过急了吗？”
　　“哪里，李焱手下能人异士众多，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区区几个小部落，能有什么问题。”蛟故作轻松地说。
　　“好吧，我明白了。今天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事的，最近开始变忙了，我可能就没法继续指点丹龙和白龙，你和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
　　蛟连忙起身相送，酋长走后他一个人坐在房内，脑子开始轱辘轱辘转起来。酋长走这么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明白。酋长应该知道李焱进言的这件事迟早会传到自己的耳朵里，不至于只是为了知会自己一声特意跑一趟。难道他真的这么在乎自己的心意？对于这件事，蛟从来拿不准。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陷入了沉思，虽然酋长最后大概还是会同意李焱的建议，自己也大概什么都不用做，静候着李焱自己崩溃就好，但这样做对于自己来说，对于酋长来说，对于泥象来说，会是最好的选择吗？
　　“今日你们两个自己先练吧，酋长有事，今后几天可能都不会来了，我也有个重要的客人要见一面，晚些时候再来找你们。”撂下这句话后蛟便不再管丹龙和白龙，接下来的这位客人或许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听说殿下负伤，老夫还一直没能前来探望，实在是抱歉啊。”胖长老双手作揖，弯着腰对蛟说。
　　蛟赶紧回道：“哪的话，胖长老，你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一直以来都十分关心我，你的心意我最是清楚。”
　　“那殿下此次叫我来，莫非是为了李焱的事？殿下大可不必担心，李焱这个毛头小子还没有这个能力。”
　　蛟摇了摇头，说：“我并非是担心这个，今日早些时候，酋长亲自到我府上来，询问我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你认为酋长此番前来到底是作何打算？”
　　“这...殿下大概是多心了，酋长之前也问过我们，他应该只是想从各方都听取一些意见，再下定夺吧。”
　　“那你们众长老又有何看法？”
　　“还不就那样嘛，那个死狗子全力支持李焱，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态度，白胡子老头好像在私底下和李焱谈过，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李焱也没有新的动作。”胖长老一副不屑的样子。
　　“难道没有人反对吗？”蛟皱着眉头问。
　　胖长老突然高声喝到：“我啊！只是我没说出来，李焱脑子不清醒我也没必要拉他一把。”
　　蛟听到这，骤然觉得自己看漏了什么，可这种不协调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他还尚未清楚。
　　“那好吧，长老您先回去，此事一旦有什么进展，请务必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胖长老一走，蛟又陷入了苦恼，目前的状况看来，李焱的提议势必会被通过，他也肯定没有能力去管理这些部落，明明一切都在偏向自己，为什么心神如此不宁？
　　直至傍晚，蛟才终于知道原因。
　　“什么！酋长驳回了李焱的提议？”蛟坐在正堂上惊呼道，面前是胖长老派来的使者，“你先回去吧，请胖长老尽快过来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后蛟立马就明白大事不妙了。
　　“殿下这么着急叫我来是怎么了？李焱的提议没被通过不是一件好事吗？咱们可一点损失也没有啊。”胖长老被慌慌张张叫来还不知所为何事。
　　蛟叹了口气，说：“我问你，酋长驳回的时候是不是周围人都在劝阻他？”
　　“是啊，不光几个长老，跟李焱关系近的好几个人都在给酋长压力，但酋长就是不听。”胖长老回忆道。
　　蛟接着说：“酋长的态度和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知道李焱的这个提议就是异想天开，他之所以一个个去询问众人的想法并不是为了在这件事上征求意见，而是为了考验我们所有人的态度。有的人在攀附李焱，不假思索地支持他，而有的人，就像我们，就在看着他犯错。酋长这么做归根结底是在保护李焱，你作为长老，我作为李焱的兄长，想必都没有通过酋长的考验。”
　　“不会吧？酋长以前也知道我们跟李焱不是一路人，日后又能怎样呢？”胖长老依旧不以为意。
　　蛟着急地说：“你也知道，这个泥象的一切日后都是归于李焱的，我们可以与李焱意见向左，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为了部落的基础上。这次我们看着李焱犯错，日后呢？现在对于酋长来说，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了，每一个举措都关系着部落的生死存亡。看着李焱犯错，无异于把他亲手推下火坑。”
　　看着胖长老一脸茫然，蛟沉重地吐出了一句话：“现在，我们已经是泥象未来的敌人了。”
　　一阵寂静之后，胖长老悻悻地问蛟：“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看酋长到底有多想护着李焱了，如果他现在就把李焱当作泥象之主来对待，那我们的行为都可以算是造反了。”蛟想到的是最坏的情况，打心底里他还是相信酋长没有那么偏袒李焱。
　　“这么多年我和李焱明争暗斗，酋长都是看在眼里，从不吭声。估计是我最近势头太旺，他可能也害怕我对李焱产生威胁，所以这段时间对我格外亲近，恐怕也有想测测我深浅的意思。长老，你替我去向罗林传个话，这段时间千万别再搞什么动作，李焱这次被驳回肯定火气大，就算被东营的人挑衅也不要惹事，先忍一忍。酋长那边，我们就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了，做多错多，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找上咱们。最重要的是，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酋长此番试探，基本上就是把态度表明了，要么全心全意助李焱一臂之力，要么就...”
　　“要么就什么？”胖长老轻声问道。
　　蛟用食指比在自己嘴唇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唉。”蛟叹了口气，“我以为这一切至少得等到李焱成年，说实话，现在我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能力去和李焱一拼。”
　　胖长老没有接着问下去，因为在蛟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字——颓废。
　　“那老夫就先行告退，殿下还有任何吩咐，派人通报一声便是。”胖长老自知无力破此窘境，便先行告退。
　　这一晚上蛟的情绪低落到连思考都做不到，如果自己当时在酋长面前能多表示一些对李焱的关心，就算是假装，或许自己都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处境。
　　第二天，蛟起床时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明明睡了一场，烦恼还是和昨天一样多。
　　“殿下，门外有一女子，说是清竹夫人手底下的丫鬟，夫人特地派她来您府上伴您吟诗奏乐，以供消遣。”老刘叩门说道。
　　蛟有气无力地答道：“让她进来吧。”此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老刘说了什么就在无意识地回答。
　　不一会儿，蛟就听到了婉秋聒噪的声音：“殿下，你看谁来啦？”
　　门一被推开，就有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一闻这味道，蛟一下清醒了许多。“玉儿？”蛟喜出望外，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殿下。”玉儿还是像上次与蛟见面时一样，清新可人。
　　“你，你怎么来了？”蛟有些紧张。
　　玉儿低着头答道：“其实夫人一开始就想让我来，但是家中实在有事，便耽搁至今。”
　　“无妨，无妨，婉秋你快带玉儿去收拾行装，快些将她安顿好。”玉儿来了之后，之前的阴霾仿佛都一扫而光。
　　安顿好玉儿之后，婉秋跑来问蛟：“殿下，这次玉儿来了，不如让我们三个给你跳上一曲如何？姐姐最擅长古筝，我会弹古琴，现在来了玉儿一个会跳舞的，正好能搭起一个台子。”
　　其实要搁平常，蛟对于这些歌舞行乐之事完全不感兴趣，但今天，他还挺愿意放松放松的。
　　三个姑娘把家伙一一搬了出来，就在院子里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戏台。蛟把府上的所有人都叫了出来，除了白龙，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我在临安城的时候也很少能这么近看那些姐姐跳舞呢。”白龙莫名感叹道。
　　很快，玉儿就换好了一身丝绣罗裙，裙摆随风如花苞绽开，蛟注视着眼前的这位少女，目光被深深吸引，无法挪开。
　　琴声一起，玉儿便随着节拍翩翩起舞，时而低首，时而仰面，此时的玉儿仿佛在用自己的身体去诉说一段悲惨往事，配合着琴声娓娓道来。蛟虽然也能看出来，玉儿的舞蹈还略显青涩，可正是这种青涩为这支舞蹈平添了一丝悲凉。
　　琴声作罢，玉儿也坐在地上停止了舞蹈，展现出瘫软无力的样子，令蛟看了甚是心疼。
　　“好，真好。”一旁的老刘不禁发出赞叹，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鼓掌致意。
　　在众人的赞美声中，三姐妹高高兴兴地退了场。
　　从此，蛟的府中变得生动起来，婉春对院子里的花草照料有加，婉秋没事就院子里找人打趣，至于玉儿，虽然腼腆了一些，但蛟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充实。
　　“我说，你这怎么突然间就来了这么多女孩子？”罗林再来拜访的时候不禁啧啧称叹。
　　蛟摆下手说：“哎呀，人多点热闹嘛，你这次来又是要干嘛呀？”
　　“你这不是禁足要结束了嘛？再加上之前攻下幽冥寨的庆功宴还没办呢，我寻思着我，还有灵羽铁牛，大家一块来你这热闹热闹，你说怎么样？”罗林兴奋地边搓手边说。
　　“当然好啊。”蛟完全没有前日的颓废，甚至都看不出来还在为李焱的事烦恼。
　　“那李焱和酋长？”罗林试探地问。
　　“随他们去吧，现在已经命不由我了，即使要我真心实意去帮助李焱也行。”蛟脸上堆满了笑容，“不如咱们晚上吃火锅吧？”
　　“好啊，火锅好啊！”当蛟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后，白龙第一个兴奋地赞成，“殿下，我有一个请求，今晚吃火锅能不能叫上我一个朋友？”呆在蛟府的这段时间白龙觉得与蛟越来越亲近了。
　　“朋友？什么朋友？”蛟问。
　　“是我的小师傅，林生。”白龙答道。
　　林生？那不是林汐的弟弟！罗林将军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心上人的弟弟竟然会是这个小鬼的师傅。
　　“白龙，你带个陌生人来还是不妥，大家——”蛟刚想婉言相拒，罗林将军立马打断道：“行啊，人越多越热闹嘛，快把他叫过来！”他一个劲地催促白龙，直接把他推到了门外，“一定要把他叫来啊！”
　　“这个林生是谁啊，你非得把他叫过来。”蛟在私下问罗林。罗林四下张望了一会，说：“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姑娘吗？林生就是那姑娘的弟弟。”
　　“哟。”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林生还没踏进蛟府的大门，双腿就直哆嗦。“白龙，你咋从没告诉过我跟你一起生活的都是这种人物呀。”
　　“哎呀，反正你不是最想见罗林将军吗，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呗。”白龙牵着小师傅的手进了蛟府，罗林一看到林生立马拥过来。
　　“林生？”
　　“罗...罗将军？”
　　“哈哈哈哈，快快快，林生，我给你准备了点心，快进来尝尝。不对，来的路上渴了吧，先喝碗茶。哎呀，我这脑子，先去洗个手，拿热水擦擦脸。”
　　林生整个人不知所措，他哪想到自己崇拜的罗林将军竟然会围着自己转，鞍前马后的，这让他受宠若惊，但不管再怎么迷糊，此刻的幸福感对于林生来说是最真切的。
　　太阳西沉，所有人都围坐在火锅旁，其乐融融，好不温暖。此时，不管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还是颠沛流离的孤儿，都像家人一样一起享受食材中潜藏的美味。
　　蛟的视线扫过每一张脸，或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兄弟，有朋友，有家人，有心爱的人，哪怕自己不再是“酋长之子”，哪怕自己一败涂地，这样就好。
　　吃过饭后，玉儿把婉春和婉秋都叫到了房间。
　　“你们想办法把消息传给夫人，让她调查一下这个林生。”玉儿小声说道。
　　婉春点点头后问：“还有什么消息要传回去的吗？”
　　“这几天你们俩帮了我很多，让夫人多给你们些赏钱吧，顺便告诉夫人，我们这边已经不用操心了。蛟，已经在掌控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