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传》多等一会儿

14、第十三章

　　“儿子，你快尝尝这个腌鱼，还有这个扣肉，都特别好吃。”阿婆不断给罗林夹菜，把他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罗林把桌上的菜挨个尝了一遍，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妈，您现在手艺这么好啦？”
　　“嗨，哪是我做的啊，都是吩咐厨子做的。”阿婆说。
　　罗林即使在“泥象”也不经常回家，军务实在繁忙，不过只要有机会罗林还是会回来看看自己的老妈。
　　“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娶个媳妇了？”每次只要罗林回来阿婆总会提到这个事，“不是一定要找个大家闺秀，只要踏实肯做事就行。”
　　“妈，这事啊，我已经有眉目了，明天我去见见那姑娘，通通气儿，您再耐心等一两个月，说不定你就能见到儿媳妇了。”
　　阿婆听到这个好消息开心得眼睛都不见了，死死抓着罗林的手。她接着问：“是哪家的姑娘啊？”
　　“这您就别问了，到时候您又该到处打听，把人家都吓跑了。”罗林说完就开始闷头吃饭，“真好吃，都太好吃了。”

　　“啊？”白龙张大了嘴巴，他大晚上的突然被阿婆叫了过来，“要我去跟踪罗林将军？”
　　“对，不仅要跟踪，去过什么地方，他见过什么人，尤其是女人，都要回来向我汇报。”阿婆一脸认真。
　　“可他是大将军，我一个小杂兵怎么能跟踪他呢，这是以下犯上啊。”
　　“我还是他老娘呢，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他作甚？”
　　“那我还得在校场——”白龙注意到了阿婆一直在瞪着自己，感觉乖乖闭上嘴，“行行行，我去我去。”
　　“对了，你再带上丹龙吧，你一个人办这事我也不放心。”于是第二天太阳都还没出来，白龙和丹龙就结伴上了路。两个人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盯着罗林将军府的大门。
　　“唐乾在干嘛呢？他怎么没跟着他大哥啊？”白龙打趣地说道。
　　“叫他来也不合适，他块头大，又张扬，不适合跟踪。”
　　正当他们聊天时，罗林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今天罗林打扮得特别年轻，一身白色长衣，颇有翩翩君子的风范。
　　“这打扮不像是去校场的啊？”白龙问。
　　“反正他平常就没怎么来过，不都是灵羽和铁牛带着我们练的，罗林将军就知道偷懒。”
　　“倒也是。”
　　罗林的早饭时光消磨在一家面馆里，丹龙和白龙看着热气腾腾的牛杂面被端到罗林面前，他们再回想着刚刚自己手里的白面馒头，一把辛酸泪。
　　两个人流着口水看罗林吃完了早餐，随后又跟着他来到了市集上，市集上人多，他们两个都不用隐藏行踪就能安稳的跟踪。罗林一会儿挑挑路边摊上的首饰，一会儿买点小推车上的零嘴，走起路来就像个老大爷，一条三十米不到的小路，他却整整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当罗林走出市集时，他的手上已经抱着满满一大堆东西。
　　“我还从没见过哪个男子像他一样爱买东西。”白龙耷拉着眼睛说，“一大早跟着个大男人来逛早市，也真是这辈子头一遭。”
　　“关键是他要抱着这么多东西去哪，你看他走的这个方向也不像是将军府的方向，可抱着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都不方便，他肯定得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都放下。”
　　罗林拿着东西慢慢走向了北郊，人烟也越来越稀少，白龙和丹龙只能远远地跟着。罗林走上了一座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座小亭子，罗林坐进去，边吃零嘴边乘凉。
　　由于太过空旷，白龙和丹龙只能偷偷躲在远处的树后观察。“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呢，头一直往外探。”丹龙说。
　　“对了，阿婆说要我留意下罗林将军见过的女人，所以他会不会是约了自己的心上人啊？”一提到心上人，两个男孩都开始捂着嘴偷笑起来，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这罗林的心上人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连罗林买的零嘴也已经被自己吃了大半。
　　正当白龙和丹龙都觉得倍感无聊时，一个人影慢慢悠悠地走向了凉亭，二人从远处看来，这人四肢修长，走起路来步伐轻快，似乎颇为活泼大方。
　　就在二人想象这人的美丽面庞时，他们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与这人重叠，等那人再走近一点，他们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灵羽！”罗林坐在亭子里向他打着招呼。
　　“啊，你也真是的，怎么挑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灵羽抱怨地也坐到了凉亭下。
　　“这我不是不想被别人看见嘛。”罗林小声地用气声说，“要是被人知道我问你这种问题多丢人啊。”
　　“倒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我也不是没想办法啊，你看，这是我今天上街挑的首饰，还行吧？”罗林期待地看着灵羽。
　　“你是不是傻啊？”灵羽指着罗林的鼻子骂，“你上次说那个女孩家是干嘛的？”
　　“做木工的啊，她老帮她父亲做事，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就是看到她认真努力的样子才被深深迷住的。”
　　“对呀，你送这些首饰给她，她能戴吗？你看这镯子，这项链，你送她这些只能让她感觉到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只能对你敬而远之。”
　　“那可怎么办？”罗林一下焦急起来。
　　灵羽在罗林买的首饰中翻来翻去，终于挑中了一个簪子，说：“这个不错，看起来不会太华贵，正适合她这种寻常百姓家的姑娘。”灵羽弄散了自己的头发后问罗林：“你知道怎么扎头发吗？”
　　罗林一个劲摇着自己的脑袋，灵羽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我教你啊。”说着便开始拿着簪子给自己扎起头发来，边扎还边解释道：“你得让对方觉得你是个在乎她的人，愿意为她做这些小事。不过你也不能做得太好，要不然她就会猜疑的。”灵羽不一会儿就扎好了，但罗林什么都没看明白就结束了。
　　“看来这个方法暂时还不适合你，你还是买点现成的吧。”
　　“那买点啥？”罗林一点都没有大将军的样子，像个学生一样俯身倾耳。
　　“我觉得珍珠粉应该不错，不管她多能干，再怎么说也还是女孩子，手还是得保护好的。只是可惜我的手啊，是救不回来咯。”灵羽看着自己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手，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成，我现在就去买。”罗林起身就要走。
　　“欸，你可得记着给你将来的老丈人买点东西，不然人家可不让进门。”
　　“知道啦！”罗林不耐烦地说完后便回头向市集走去。
　　丹龙和白龙赶紧跟上，不过他们对于刚刚谈话的内容颇为好奇。
　　“他们刚刚在说些什么啊，我一句都没听清。”丹龙问。
　　“这就得看我给你还原一下啦。”白龙清了清嗓子说，“
　　‘灵羽啊，你怎么才来啊？’
　　‘我这不是来了嘛？急什么啊？’
　　‘有没有人发现你来见我啊？’
　　‘放心吧，我偷偷来的。别说那么多了，先把我的礼物给我。’
　　‘喏，给你买了这么多首饰，开心吧？’
　　‘哼，都不怎么样，就这个簪子还行。’
　　‘那你说你还要什么，我给你买去。’
　　‘我看我这手上有点空，好像缺点什么。’
　　‘好，这就给你再去买个扳指。’
　　‘欸，快点回来。’
　　‘好嘞！’”白龙一人分饰两角，自己唱了一出戏。
　　“什么啊，又簪子，又扳指的，灵羽将军要那玩意儿干嘛？”
　　“这你都不懂啊，”白龙急的拿手割自己的衣服，“断袖之情啊！断袖知不知道？”
　　“啊？”丹龙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这两个可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搞出这种事情吧？”
　　“什么叫‘这种事’啊，自古以来，从文人雅客到千古帝王，虽然鲜少有人承认，但有断袖之癖者不在寥寥。你想啊，两个大男人，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鸟语花香，牡丹亭下，不是谈情说爱，还能是干嘛？”
　　“那...这要不要和阿婆说啊？”
　　“当然啦，阿婆每天心心念念的不是娶儿媳妇就是抱孙子，这下倒好，没戏了。”白龙耸耸肩。
　　两个人跟着罗林来到了市集上，不过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罗林没有去找扳指，而是去了药铺。
　　“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这这这，”白龙一下子答不上来，“那咱们再观察会儿。”
　　没多久罗林左手提着一个小油纸包，右手夹个盒子就出来了，也不知道里边都是什么东西。而他出来后也没有朝北郊走，这可让白龙丢了颜面。
　　“你这一句都没说中啊。”
　　“那你说说他们俩在那干嘛！”白龙有些气急败坏，丹龙也不太敢继续接话了。
　　白龙跟着罗林越走越觉得熟悉，当罗林停下来时，白龙脸上写满了震惊。“你还记得之前介绍你认识的林生吗？”
　　“记得啊，你的小师傅嘛，还怪可爱的。”
　　白龙指向刚刚罗林进的那间屋子，说：“那就是他家。”
　　“啊？我可越来越不明白他是想干嘛了。”
　　白龙和丹龙围着林生家的屋子绕了一大圈，可怎么也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不过他们正好碰见了刚刚回家的林生。
　　“林生师傅！快过来！”白龙躲在他们家的墙外面招呼林生。
　　“哟，大徒弟，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玩？”
　　“我不是来找你玩的啦，师傅，你知道罗林将军去了你们家吗？”
　　林生一听直接高兴地蹦起来：“真的假的？他来我们家干嘛啊？”林生边说便要往房里走去。
　　“你别急啊，过来听我跟你说说。”白龙把林生拉到自己跟前，“你家还有没有什么哥哥啊或者年轻的叔叔啊？”
　　“哥哥没有，叔叔倒是不少，不过也没有什么年轻的。”
　　“哎呀，你别再坚持你的断袖之说了，林生，你家有没有待嫁的姐姐啊？”
　　“有啊。”
　　“你看看，罗林将军肯定就是来找他姐姐的。”
　　白龙还是不肯放弃，他又提出了一个奇特的想法：“说不定他看上你了，林生！要不就是你的爸爸！”
　　林生不知道白龙何来这一说，但他的样子和语气现在可有点吓人。
　　“你让他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生，你快进去替我们打听打听。”丹龙说完就把林生推走了。
　　白龙和丹龙又只能在外等待林生的消息，今天这一天两个人都不知道一起无所事事地呆了多久。可他们等来的不是林生的消息，而是从屋子里飘出的炊烟和阵阵香味。
　　白龙的鼻子顺着香味被牵引过去，他让丹龙在底下蹲着，自己踩着他的肩膀从窗户往里面望。一个妇人正在厨房准备午饭，想必这人就是林生的妈妈了。接着又走进来了另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明显要年轻得多，虽然衣着朴素，但白龙仅仅从背面看来，乌黑的长发，麻衣底下难以遮掩的曼妙身材，不同于那些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这种自然恬静的美让白龙看得内心有一丝丝悸动。
　　待她转过身来，白龙终得以一睹她的面庞，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不加修饰的五官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单纯的美好，白龙在她的身上能感受到一种并不存在的温暖。
　　不过这位妙龄女子和妇人很快就离开了，留下了一口正在煮东西的锅，香味就是从这锅里传出来的。
　　每次在最需要林生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这个小馋鬼来偷吃时正好被白龙撞了个正着。
　　“师傅！你怎么不出来告诉我们情况啊！”林生刚想从锅里挑块肉就被白龙给吓了一跳。
　　“哎哟，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还不是你半天不出来，我才想办法来看看吗？罗林将军到底怎么回事啊，来你家干嘛？”
　　一说到这个，林生就不自觉地翘起脚，在白龙面前小声说：“罗林将军以后可能就是我的姐夫了。”
　　“就是那个刚刚在厨房的姐姐？”林生点点头。白龙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心动这么快就交在了罗林的手上。
　　“你们说快点，我可还在下面呢。”丹龙用来支撑两个人的大腿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我这就下来。”
　　“等会儿，”林生赶紧回头从锅里夹了一块五花肉出来，“给我徒弟来块肉。”白龙一边呼着气，一边把烫嘴的肉给咽进了肚子里。
　　“你们说了些什么呀？”等白龙下来丹龙边揉着腿边问。
　　“林生说罗林将军要做他姐夫了。”
　　“这可是件大喜事啊！你还不赶紧去告诉阿婆去，她听了可得高兴好一阵了。她要是一高兴啊，说不定还能赏咱们一顿好吃的。”
　　两个人越说越馋，马不停蹄地就奔回西营要去讨赏，可到了半截就被人拦下了。
　　“灵羽将军，你找我们有事吗？”白龙有些心虚地问。
　　“哼。”灵羽冷笑一声，“还好意思问我，从北郊我就看见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罗林，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面对灵羽的逼问，白龙把阿婆安排给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那你们现在是想回去报告给阿婆？”丹龙和白龙怯懦地点点头。
　　“那可不行，这件事罗林特意没怎么告诉阿婆就是怕阿婆太过期待，万一要是没成，或者阿婆亲自去找人家坏了事，都不是好结果，你们说是不是。”
　　虽然白龙觉得阿婆也只是关心自己的儿子而已，但是现在他也不敢和灵羽唱反调，只好连连点头。
　　“那就好，你们现在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不花点好处收买一下我们吗？我们还饿着肚子呢。”丹龙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
　　“收买？不把你们揍一顿还不算收买？嗯？”灵羽恶狠狠地瞪了两个人一眼，“快回去吧！”丹龙和白龙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这下怎么办啊，咱们还是得给阿婆一个交代啊。”丹龙垂着头说。
　　“先别急着给阿婆交代了，先给我们的肚子一个交代吧。”白龙捂着自己的肚子说。
　　两个人想吃饭可又不敢回西营，没法给阿婆交代，只好拿着丹龙身上仅有的二十文钱买了一碗阳春面。丹龙和白龙一人一筷子，眨眼就把一碗面吃得见了底。
　　“还饿吗？”丹龙问，一旁的白龙委屈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只能回去了。”
　　不得已之下，白龙和丹龙偷偷摸摸“潜入”了西营，就在二人马上就要迈入饭堂能够大快朵颐之时，白龙看见了坐在饭堂里的阿婆和罗林，阿婆也看到了自己。
　　见到有人来了，罗林终止了原本的话题。
　　“那我先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和您接着说。”罗林向阿婆道别，阿婆望着罗林的背影满是慈爱，结果一回头就是一脸严肃。
　　“站住！”阿婆喝住了想要偷偷逃跑的两个人。“你们两个要去哪啊？”
　　“我们...”丹龙迟疑地说，“去后面弄点吃的。”
　　“还有脸吃东西去，要你们跟踪罗林，他人都回来了，也没见你们人影。”
　　“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阿婆，我跟您说，今天我们跟着罗林将军逛了集市，还——”
　　“不用说了，他自己都告诉我了，说是看上了林木匠的闺女。”
　　“您都知道了啊。”白龙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同时应付阿婆和灵羽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还要你们有什么用？都给我出去罚站晒太阳去！”
　　“可我们还没...”
　　“没什么没，出去出去！”没法子，丹龙和白龙只好站在门外顶着烈日罚站。
　　“合着我们两头都没讨好。”丹龙无奈地说。
　　但白龙的心里除了苦涩还有一些小甜蜜，这是他作为少年的情窦初开，虽然短暂，甚至都没有任何行动，但对于白龙来说那匆匆一瞥已然足够。当他趴在窗户上，偷偷欣赏着那位似乎带着风信子的香味的女孩，这便是这个夏天给予他最大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