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兔子与病美人》鱼愿

9、原来，他们一样可怜

　　约摸是傍晚时分，也不知是谁送了封书信过来，容九昭看过之后便匆匆出了门。只是这次，他没带苏白，而是带着小八去的。
　　苏白心里其实是想跟着他的九昭哥哥的，奈何容九昭说只是出门解决一件小事，让苏白在家里帮他看着他的宝贝。
　　狼崽子点点头，深信不疑且十分慎重的按着容九昭的指示来到后院墙角。蹲下身子，盯着角落头那株长得奇形怪状的深色黑草，苏白决定，就在这儿等九昭哥哥回来。
　　苏白这么一蹲，便是几个时辰，饿的肚子咕咕叫也没想过离开一下，直到管家来这厢查看，方才将这执着的狼崽子从饥饿中解救出来。
　　见苏白不肯离开这处半步，管家只好吩咐厨房下了一碗面送过来，苏白感激的道了谢，端起大碗便大吃特吃起来。只是还未等他吃下几口，门口守着的小厮便来请示管家，说是世子回来了。
　　嘴里的面条还没来得及咽下，苏白闻言，连忙放下碗往外跑去，脚步轻快，风一般的刮了出去。
　　其实苏白一直是在担心着的，因他记得容九昭看到那封信时的神情，那般带着几分讥讽而又凝重的神色，决不是因为一件小事，只是九昭哥哥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便也不会去问便是了。
　　容九昭刚到门口，便见狼崽子从内里迎了出来，亮晶晶的一双眼，神情是掩不住的喜悦，等他走到近前，这才发现隐藏在愉悦后边的那点担忧:“九昭哥哥你去哪……不对不对，我想问的是，还顺利么？我还以为很棘手，所以才这么晚回来呢……嘿嘿……”
　　“出了些状况……”心间压着的那块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大石好似被什么东西粉碎了一般，所有不快都在此刻消失的无隐无踪，容九昭这般说着，果然见着狼崽子抿着嘴唇有些紧绷的模样。
　　目光落在他唇角粘上的汤汁上，容九昭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帮苏白把汤汁拭去，他道:“不过已经解决了。”说着，他又问，“才用膳么？”
　　其实还没吃完……他现在还饿着呢……
　　“嗯？”
　　“嗯……嗯……”苏白愣了愣，见容九昭还在等他回答，连忙点头，只是那犹犹豫豫的模样，当真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世子！”这时候，小八一脸不快的从旁出声，好似在提醒着什么。
　　“那你先去用膳。”摸了摸狼崽子的脸，容九昭转身往里走去。许是转身转的急了，身子失了平稳，小八见状，连忙上前扶住。
　　苏白目送他们离去，也不知怎地，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地面，咧开的唇角却在目光触及一处时紧闭了起来。
　　走到近前，捻起那撮带着暗色的泥土，还未等他借着月光看清颜色，苏白的目光便沉了下来。
　　这是血的气息。只是，他的五感向来敏感，为何方才却闻不见呢？
　　这时，冷风吹过，带起他的衣袍猎猎狂响，苏白起身，只觉得周身有股药香浓郁的过分，便连这般狂风也吹不散。
　　“小护卫。”风尾带着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掠过，苏白敏感的抬头往发声处看去，首先入目的，便是对方脸上那如火般张扬的面具。
　　“好久不见。”那人单手背在身后，轻飘飘的落在高处的一支树枝上，身形随着树枝轻轻晃荡，那模样，十分随意。
　　“你来做什么？”伸手摸了摸腰侧，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弯刀已经被收起来了，苏白连忙抬起握剑的左手，看向那人的眼神不失凌厉。
　　“我来，只是想同你证实一件事情。”那人的目光似乎是掠过苏白，落在了他身后，“只是……现在看来，你自己还有事情尚未解决。”
　　“你说什么？”直觉告诉苏白，这个人好像知道些什么。
　　“前几日，顺南王世子带私兵出行，惹怒圣颜，顺南王为开脱，将此事推给永安王世子，言明犬子是为堂弟欧阳聪出头，这才行事出格。永安王知晓此事之后，连夜召容世子回府，在传旨公公面前，以家法处之，据说打的极狠……怎么，原来你不知道么？”看着苏白苍白的脸色，那人笑道，“看来，今次，我来的不是时候。”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握剑的手指被主人的大力捏的苍白，苏白紧抿着嘴唇，收回手，再没管那人，迅速掠身往容九昭的住处飞去。
　　这是什么小事，明明一点儿也不小！
　　也不知九昭哥哥那般虚弱的身子，是怎么独自将那些承受下来的……
　　欧阳聪……就是那天的白菜……
　　所以，才不带他是么？
　　是因为他么？
　　没有任何迟疑，苏白一把推开房门，目光掠过床沿的小八望向容九昭，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一路压制着的情绪不知怎的，突然全部涌了上来，苏白觉得心里头闷得难受，鼻子还有些酸。
　　目光往下移了移，落在那白皙皮肤上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苏白只觉得那血异常鲜红，刺的他眼睛生疼。
　　“你先下去吧。”容九昭苍白着一张脸，嘴唇没有半分血色，都这样了，看见苏白的时候，还想着要笑一笑，“其实也不怎么疼……”
　　见药已经上好，小八没说话，帮容九昭盖好衣服后便起身往外走，顺带还帮忙关上了门。
　　狼崽子其实一点儿都不好骗，他只信他想相信的。
　　来到床沿坐下，苏白沉默许久，方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这样？”
　　“不是。”
　　“可若不是我伤了白菜，他们怎么有借口这样对你……永安王……永安王不是你爹爹么？爹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就好像关着情绪的匣子开了一个大口，里边的东西倾尽一切的奔涌而出，狼崽子很难过，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可说到最后，便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那般狠心，九昭哥哥的爹爹又有什么理由不会那样做呢？
　　原来，九昭哥哥当初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原来，九昭哥哥也同他一样可怜……
　　“小白。”抬手握住苏白的手腕，容九昭看着苏白红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
　　那时候，狼崽子受了很重的伤，疼的龇牙咧嘴，眼睛里却时时露出警惕与坚强，怎么如今伤到了自己身上，他却这般难过了呢？
　　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不明情绪，震碎了平静无波的深湖，晃动着的潋滟水光里，更多的，却是疑惑。
　　他不明白。
　　而此前，容九昭所不明白的事，皆被他扼杀的干净，一贯如此。
　　“小白，来我旁边。”敛下眼睑，荡起水纹的湖面重归平静，容九昭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听话的爬上床，趴在容九昭身旁，狼崽子咬破手指，出来的狼尾巴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难过的软趴趴的，提不起一丝气力:“这么严重的伤，一定很疼。”
　　容九昭看着狼崽子低垂着的眼睑，默了默，道:“……嗯。”
　　“那你站在门外的时候……是强撑着的么？”
　　“……”这次，容九昭没有接话。永安王下了狠手，他这身子当然承受不住。
　　被苏白这么一问，他偏过头去，看着将下巴搁在被子上，情绪低落的少年，便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在走到门口时坚持强撑着下来走一走的那一刻，自己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了。
　　“九昭哥哥。”苏白转头，将脸贴在被褥上，抬眼看着容九昭，沉默几许，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这样的事，便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欲加之罪，向来何患无辞。”容九昭低敛着眼眸，也看不出是带着什么情绪说出这般淡漠又平静的话来，只是抬眸看着苏白时，眼睛里终于难得的带了一丝温和。
　　握住苏白的手指，拿过小八处理伤口时摆放在一旁的棉球擦拭，容九昭的目光就似一汪清水，缓缓划过苏白红成兔子的眼睛:“你那样做，我很高兴。”
　　苏白红着一双眼睛抬头来看容九昭，伸手想要碰一碰他身上的伤口，又好似害怕一般缩了回去，紧抿着嘴唇，许久之后，置气一般将脸埋进被褥里，声音被闷的变了音:“天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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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九昭的身体本就不大好，如今又受了重伤，夜里便顺理成章的发了高烧，额头烫的吓人。
　　苏白红着眼睛在一旁给他扇风换毛巾，看着容九昭那虚弱的模样，十分心疼。
　　小八今夜好似心情不好，将药塞到苏白手里，字字句句都带着对自家主子的鄙夷:“他最爱作践自己的身体了，这般你就心疼了，以后可有你受得。”说着，见苏白盯着自己，“你不喂药么？”
　　“哦哦。”苏白点头，连忙舀了一勺汤药往容九昭嘴边送。
　　小八见到那被送到容九昭嘴边，还冒着热气的汤水，终于还是心疼了，出声提醒:“烫……不然，你先吹吹？”
　　苏白有些窘，连忙把药缩了回来，等到吹的差不多了，这才又送出去。
　　“哥哥没喝进去……”苏白见容九昭喝不进汤水，转头求助似得看向小八，可还没等小八回答他，他自己就先行转过了脑筋。
　　狼崽子想到师父曾经教过他的方法，一把将药送进了自己嘴里。
　　“别……”小八惊讶的张口想要阻止，却不及苏白动作快，等他那个别字刚出口，苏白已经掰开容九昭的嘴唇贴上去了。
　　“……”小八站在一旁，突然见到容九昭放在床侧的手指轻轻颤了颤，目光瞬间变得同情起来。
　　看着容九昭被迫吞完那碗药，接过苏白递过来的空碗，小八转头看了看一直没睁眼的容九昭，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他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难道是……不好意思睁眼？
　　单纯的狼崽子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汤汁，只觉得这药太苦，皱起眉头，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抬头看着茫然的小八，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小八连忙摇头，很快便窜出了门外，顺便还很贴心的带上了门。
　　苏白疑惑的看着小八离去，转过身来，见容九昭皱起眉头，以为他还很难受，心中想着，那药许是没那么快起效，手上已经将容九昭额上的毛巾拿了下来，重新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