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空料来今世情缘息》言夭夭

16、第一十六章 舍不得

　　云头众人在瞬间消失，灌江口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顾自身的脱力，杨戬不要命一般将体内的灵力全部渡入孙悟空体内，看着他慢慢又恢复了成人身躯，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孙悟空呢喃道。
　　望着仍然昏迷不醒、嘴上却还在挂念着他的孙悟空，杨戬突然眼眶一热，他抬手轻轻拂过孙悟空的脸庞，似乎要就此将他的容貌印入骨髓一般。
　　对不起，还是没有护住你。
　　对不起，你说过死而无憾，我却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对不起，不能再做你的师父了。
　　感受到手下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杨戬匆忙站起身，眼神还是不由得盯着他，却在他清醒的一瞬，强迫自己扭头看向前方。
　　“以后不要叫我师父了，我不会回来了。”
　　“师父……”孙悟空刚刚清醒，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可他不相信杨戬会抛弃他。
　　“师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玉帝……玉帝做了什么？”
　　重伤未愈的孙悟空甚至难以撑着身子站起来，可那个从前他胡闹掉一撮毛都十分疼惜的人，却连看都没看他。
　　“……”
　　杨戬沉默半晌，又开口道：“我乏了，终日为你庇护，我厌烦这样的日子了。”
　　他向来知道悟空的性子，也向来了解自己手段狠辣，却从没想过，对这个人说出如此冷漠的话。隐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动。
　　“你在杨府已有三年，学有所成，也是时候离开了。今后你我不再是师徒，你也无需寻我。”
　　说完，杨戬不敢看身后的孙悟空，他怕对上那双盈满了苦痛的眸子，他怕自己会心软。
　　“师父……”孙悟空强撑着趴在地上，双肘撑地，向前爬了几步，却只能看着杨戬的背影越走越远。
　　“师父……”
　　师父，别走……
　　悟空会听话的，不会再惹事了。
　　悟空去向东海龙王和玉帝赔罪好不好，悟空认错好不好？
　　别走，别丢下悟空。
　　三年前杨戬已经丢下孙悟空一次了，可当时只是萍水相逢。
　　如今，为什么师父还要再丢下悟空呢？
　　孙悟空想不通为什么他昏迷了半日，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可他留不住杨戬，从始至终都是他在强求留在杨戬身边，如今师父不再想要他了，他还有什么理由能纠缠呢？
　　悲痛之下，孙悟空只觉得浑身气血逆行，呕出一口血，歪头便昏了过去。
　　半空中的杨戬心中一痛，他怎么会丢下他呢，又怎么会嫌弃他惹事闯祸，悟空的性子是他宠出来的，也是他不惜牺牲一切都要护住的。
　　低声叹息，湛黑的眸色如同蒙了一层青雾，杨戬终究是没有再看孙悟空，只是吩咐这里的土地多加照料。孙悟空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突然悲痛交加，神志一时难以承受，这才昏迷。可他却不能再等他醒来了。
　　真君神殿：
　　杨戬站在窗前，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的玄色大氅，悟空，这时候应该醒来了吧？
　　“主人。”
　　哮天犬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杨戬上天封神，将梅山兄弟和哮天犬都带上了天庭，灌江口的杨府此时……不，此后，恐怕都是空无一人了吧。
　　“怎么了？”
　　“主人不高兴。”
　　杨戬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哮天犬会如此回答他。
　　他揉了揉哮天犬的脑袋，“司法天神，执掌天庭法纪，位列其他文武之上，我为何不高兴？”
　　——“从今往后，你就是执掌天条的司法大神。”
　　瑶池里王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本就做好了为奴为仆的打算，如今这般已是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哮天犬闷闷的打了个响鼻，“我知道主人舍不得悟空，但主人更舍不得让他受苦。”
　　杨戬不语，眸中苦痛氤氲，仿佛集聚成山河。
　　“不是……”他沉默良久，才轻轻缓缓的开口，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一般，轻微难察。
　　也许对于悟空来说，我做的，远比玉帝的威逼更加让他记恨。
　　——“死而无憾。”
　　这几日，他总是会想起当日悟空拜师的样子，甚至晚间也难得安枕。梦中一时是悟空拜师时信誓旦旦的样子，一时又是悟空指着他控诉，为什么要丢下他。
　　哮天犬看着出神的杨戬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完之后，杨戬似乎心情更不好了些。
　　“当初悟空与哪吒退让，主人尚且气恼，更何况是低头认错，束手就擒呢。”
　　杨戬发愣，呆呆地望着哮天犬，却又忍不住在他脑门上轻敲，“你何时也这般聪明了？”
　　只是悟空……
　　当局者迷，他怕是会就此恼恨自己吧。
　　杨戬垂眸，视线便落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银色盔甲如同冷月一般泛着寒光，这套衣衫，看似是这天庭玉帝王母之下、众神之上的凭证，可又何尝不是一身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