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向梦而生

4、第四章

　　做完这些事，严逍动了动身体。他已经很久没有改变形状了。这次要不是这地方真的没人，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等这些做好了，严逍又在附近捡了好的石块整齐的垒在坑洞的周围。

　　这个时候，太阳也终于出来了。

　　他把骨灰盒从背包里拿了出来放进坑里埋好。从包里拿出一块刻好的墓碑，墓碑并不大，所以刚好可以装在背包里，拿出来立好之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些苹果桔子摆好，接着再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回荡，显得有几分诡异。不过显然这个影响不到严逍，他在鞭炮响起的时候，就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当第三个响头磕完抬头的时候，严逍被旁边地面上站着的一双脚惊了一下。他侧过头顺着那双脚抬头向上看去，虽然那个雨夜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但面前这个人就是那夜之人无疑。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一路上，他都在跟踪自己？

　　“我叫安棠，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安棠垂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拟人异种。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生气的，毕竟任谁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办理后事，那都不会开心。但是！

　　面前的这个拟人异种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白色衬衫沾了许多的泥巴，因为雨水的缘故，也湿透了，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在那些没有污脏侵染偶尔透出来的地方，却是异常的吸引人的眼球。当然，更主要的是，此时他的额头上沾了些许泥土，这让原本斯文俊美的他看起来呆呆地，那翘起来的头发，虽然沾了泥巴，但还是让人有揉一揉的冲动，看过那么多的拟人异种，好像都没有这个有趣。

　　“安先生你好，我叫严逍。”严逍站起身来，他浑身都透着警惕，那个雨夜这个人带给他的压迫，他还没有忘记，“请问这里是严家村吗？”

　　“曾经是。”安棠挑了挑眉，“不过这里早就被我买下来了，现在是我居住的地方。”

　　被买下来了？那小叔怎么没有和他说？

　　“严逍同学，要去我家里坐坐吗？”安棠说着，抬脚朝前方走去。

　　这话虽是疑问句，但他的态度十分明显，就是“跟上来”的意思。严逍心中虽十分警惕，但他也知道，现在他也跑不了。更何况，父亲的骨灰还在这里呢。所以在没弄明白安棠的意图前，他还是跟了上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安棠见他跟了过去，那眼神之中透着些许的异状。

　　严逍在大脑之中搜寻了一下，终于找到了类似的眼神，大概就是某位被老师看好的学生没有考好，老师看学生的眼神，那是失望的眼神。

　　为什么要失望？

　　安棠当然有点失望。如果严逍选择逃跑的话，他就可以去追了，到时候就可以戏弄他一下了。不过，他这个选择说明他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算了，反正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山里的路都是围绕着山体建造的，弯弯扭扭的极为遮挡视线。尤其是在这种杂草丛生的地方。而且昨天下午天色昏暗，加上黑影也只把严逍带到那里，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就这么个拐个弯便别有一番天地。

　　那是一栋极具中式风格的建筑，前方布置的庭院那也是赏心悦目。显然安棠说他住在这里，并不是假话。

　　“我忽然想起来了。”安棠道，“当初我买严家村的地时，有一户人家因为早就搬出去了，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上。那户人家的大儿子叫‘严大龙’小儿子叫‘严大虎’。”

　　“严大龙正是我父亲。严大虎是我小叔。”严逍回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叔不知道严家村全村的地都被卖掉的事了。

　　“我想也是。”安棠边开门边道，“当年大家都知道卖地的事，即便是想要‘落叶归根’，那也是会来找我商量的。”

　　“安先生，我无意打扰。”严逍解释道，“只是父亲临终前，总说想要回来，所以我这才想着送他回老家，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

　　安棠看着严逍，或者说，他只是在看一个拟人异种，他面部虽然表情麻木，但此时的眼神却十分生动。还真有几分人类的感觉在里面。

　　严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安棠看得闭上了嘴巴，这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都湿透了，先洗洗我们再聊吧？”安棠又笑了。

　　不容拒绝。

　　这种感觉，让严逍觉得有几分不喜的同时却又有几分新奇，在他漫长的生命过程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就目前看来，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似乎对他并没有恶意。古语有言，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严逍道：“多谢。”

　　“不客气。”安棠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有换洗衣服吗？”

　　“……没有。”先前那一套在那个雨夜弄脏了，现在这一套显然也脏了。

　　“这里是浴室，里面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最右边的一排都是我没穿过的。”安棠边说边帮严逍打开了浴室的门。

　　这门一打开，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镜子。严逍清楚的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脏兮兮的样子，难怪一进门安棠就让他来洗澡，这副样子，怕是坐在沙发上都要把人家的沙发给弄脏了，当即严逍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了谢就走进了浴室。

　　这番情形看得安棠又是觉得有趣。暗想如果等他把衣服脱了他忽然把浴室的门打开，不知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安先生，还有什么事吗？”严逍走进浴室后却发现浴室外安棠还在。

　　安棠最终打消了自己的刚才的那个念头，他还是想和这个拟人异种好好聊聊的，于是道：“没事，你慢慢洗。”说完，就走开了。

　　严逍打开柜子，里面整齐的放着衣服。按照安棠的吩咐，他拿了最右边的衣服。这些衣服的样式和安棠身上穿的一样，都是盘扣的，款式就是那种早上在公园里练太极的老爷爷们穿的衣服差不多。不过显然这衣服要华贵许多。而且穿在安棠身上挺好看的。
　　虽然安棠让他慢慢洗，不过严逍还是洗得很快，十分钟不到，他就从浴室里出来了。他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在客厅的窗户前扫了到坐在院中的安棠的身影，当即便走了出去。

　　“洗好了？”安棠看着拟人异种，见他穿自己的衣服裤腿袖口都长了，不过都被他整齐的折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整洁干净，“坐吧。”

　　“好，谢谢。”严逍听话的坐下。
　　“不用这么客气。”安棠被眼前拟人异种这一板一眼的样子给逗笑了。
　　“父亲和老师都教导做人要有礼貌。”严逍见安棠脸上的表情十分灵动，不免有几分羡慕。
　　不过安棠听了严逍的话，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你和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河里玩，他把我捡回去了。”严逍对这个问题并不反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在河里玩？”安棠听了皱了皱眉，“当时你也这么大吗？”

　　严逍摇头道：“大约是人类小孩那么大，因为就在那前几天，有几个小孩子在河里游泳，玩得很开心。所以我就按照他们的样子，化为了人类。然后正在吐泡泡的时候，被父亲看到，他当时很着急的冲下河里，把我拉到了岸边，见我没穿衣服，又脱下衣服给我穿上，然后抱着我一路跑回了家。我很少和人类接触，所以当时我并不会说话。我无父无母，他们只当我是因为智商缺陷，被丢弃的孩子。于是也就是在公安局，父亲给我上了户口。后来，他一点一点教我说话，见我智力没有问题就送我去上学。安先生，他是一个好人，希望安先生能够答应让他葬在这里。”

　　难怪说得这么大方，原来是有所求。
　　“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我刚才也说了，那块地因为一直没有联系到户主，所以我没有买下。”安棠含笑道，“所以那块地还是属于你们的。”

　　“多谢。”严逍听了这话，紧抿的嘴唇微微放松，就是下压的唇角也恢复它原本的高度，整个人虽没有露出笑意，但看起来却比刚才那死板的样子要好了许多。

　　这古板的拟人异种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趣。

　　“他知道你不是人吗？”安棠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一双眼睛盯着严逍。

　　严逍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只觉得安棠的瞳仁似乎在流动，但细看之下却又好像没有异常：“我想，他是知道的。毕竟刚开始的时候，我因为不熟悉，也做了一些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知道之后，只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其他没说。”

　　“哦。”安棠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那他现在已经去世了，你有什么打算？”

　　“安先生，我是荆城大学大二的学生。”严逍看着安棠道，“我想成为一个普通的好人，渡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