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咩小粒

7、第7章

　　衣兜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吴漪的思绪。“有事吗？大半夜打什么电话。”吴漪顾作冷漠的接起电话。
　　“喝一杯吧。”男人低沉地说道。
　　“半夜找我喝酒，说，你有什么企图！从实招来！”吴漪大嗓门喊了起来。
　　“我可没说要喝酒阿，我只是想请你喝一杯咖啡而已，能有什么企图！倒是你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男人从电话那头似乎捉住了主动权戏弄着吴漪。
　　吴漪不甘败下阵来：“酒鬼只喝酒，喝咖啡找别人吧。”
　　“别呀，你这只酒鬼不是刚从咖啡店里出来嘛。”
　　“你跟踪我！”吴漪在路灯下旋转着冲着电话嚷起来，她的样子不像在找人，更像是没头的苍蝇在瞎撞：“滚出来啦！”
　　停在路灯下的汽车响起了开门声，吴漪看着与自己相隔不到一米的车里冒出个坏笑的男人，她下意识的缩抱着胳膊往后退了几步。廖一帆的突然出现，吴漪心里毛冷冷的。日子叠着日子，一年接一年，离上一次见他差不多过了三年。
　　“喂，好久不见。”男人对手机温柔的述说，吴漪手机里实时传来五个字的复制版。耸下紧张的肩头，吴漪歪着头冲着男人傻笑：“好久不见，胖…”字还没有完全吐出，吴漪下意识地吞没：“嗯，好久不见。”她调整了落寞地兴致，拿出偶遇好久不见的朋友的热情：“好久不见，廖一帆”，说着高举起双手想要给他大大的拥抱。男人握着吴漪的手腕摇了摇，接着把住吴漪的肩猛摇，嘴里不停的念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吴漪被摇的有些失神，但也没有说什么，短短的几十秒的相见让吴漪词穷，除了这四个字她无话可说，她假装热情，假装想念，却找不到对话的思绪。
　　“胖子，你终于是越来越瘦啦，现在是不是又可以叫你小不点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这句话太有画面感，仿佛岁月匆匆淌过眼前，想起很多人和很多事，和那些无法消解的哀愁。
　　“咳！喝酒还是咖啡，你选。”男人避过这个话题，避过了回忆从前，也避免了更加地尴尬。因为在他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份他无法解释的分量，就像那些囤积的脂肪的消失一样，谜一般的不清不楚。
　　“嗯，咖啡吧，挺近的。”吴漪说着抬手指着今晚光临过的咖啡馆‘等一个人的咖啡’接着说：“九把刀的电影上映后，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就换了，以前好像叫‘勿忘我’。”
　　寥一帆若有所思的看着吴漪，吴漪说完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漪。吴漪眼角斜视站在她右后方的寥一帆，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还要等吗？”转身对望着曾经和她一起稚嫩过的少年。只是，也许她从不曾了解这个她朝夕相处度过年少的少年：“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吴漪近似哀求的迫近寥一帆。寥一帆低头不语。“小不点，胖子，寥一帆，你看看我，看看我还是那个小辫儿吗？我还是你口中的小辫儿、臭丫头吗？不是了。不是啦，对吗？”吴漪带着哭腔叙着旧情：“我不是了，你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不点儿了。”吴漪摇了一下头：“从头到尾我好像都不认识你，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不知道你为什么搬到我们这儿来，也不知道你为什会去加拿大，不知道你和顺子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现在为什么活着！”吴漪说着突然嘶吼起来：“寥一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顺子为什么会...你告诉我原因，然后，我就可以死心了...过自己的生活，好好地，活下去...”吴漪渐渐没了力气喊叫，她狠狠得扯了一把寥一帆棕色的大衣，棕色曾经是吴漪和顺子最喜欢的颜色，也是吴漪现在最讨厌的颜色。
　　“吴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对不起。”寥一帆皱紧眉头，终于开口，双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在上衣口袋摸索，他转身点上香烟背着吴漪解着愁闷。他没有办法看着那双近乎绝望的眼睛里的期待，那些来自对自己信任的期待让他透不过气来，如果他可以躲得远远地，不再接近她，他们也许都不会如此的痛苦。可是，如果连自己都抛弃了吴漪，命运对她的残酷太过残酷，他无法让自己再对吴漪残忍，事实上他现在的态度正对吴漪施行着酷刑。“走吧，喝一杯吧，喝一杯酒，好吗？”寥一帆吸完一颗烟，扔掉烟头，左脚碾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对着吴漪说着挤出笑脸。
　　吴漪摇着头抱着冰凉的双手捂在胸口向身后退着，她不能明白寥一帆究竟在遮掩什么，为什么事情过去五年了，他还是不肯对自己坦白，告诉那些本该她知道的真相。悲伤揉捏起吴漪的哭泣五官，她没法让自己镇定，嘴角抽搐：“寥一帆，我们做不成朋友!永远…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然，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好吗？”吴漪一脸的委屈说着向身后退步，哭腔咬着她喉咙里的字音模糊，她甚至不确定寥一帆能否听见他讲话。
　　“后面有车！”寥一帆大喊一声，往前快跑了几步，自行车在吴漪身边扭了几下擦着她的衣服划过去，吴漪原地定住。
　　“看路！看路呀！你倒是！大晚上倒着走，找死！”骑车的少年在吴漪身后一两秒时就叫嚷起来，惊险地错过吴漪，但他却吃了个狗啃泥。吴漪受到些惊吓，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寥一帆赶过来伸手扶摔在地上男孩陪着不是：“抱歉，不好意思！那个...”寥一帆看了一眼吴漪：“你没事吧！”
　　“我有事！你们有病吧，大晚上在大路上吵架！要吵不能回家吵啊！”男孩站起来揉着屁股冲寥一帆喊着：“把我自行车扶起来啊！”
　　寥一帆乖乖地扶起自行车，看着男孩忍痛的样子担心的问：“要去医院吗？”
　　“当然！说不定肝脏脾在里面都摔破了！有车吗？”男孩一副不耐烦的说道。 “你自行车怎么办？”寥一帆扶着自行车认真的看着男孩。
　　男孩的眉皱地更深了；“你不会也是自行车吧？”
　　寥一帆摇摇头：“汽车，吉普。”
　　“装后备箱！快点呀！”男孩听到回答放心地摆起大爷谱来，看到惊魂未定的吴漪摆了一下手；“过来扶我一下，害我摔一‘狗啃屎’，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吴漪心如死灰地走过来，用手抹了抹眼泪，用力吸了吸鼻涕心想：完了，遇到碰瓷的啦。“我可不是碰瓷的啊！”男孩似乎看穿吴漪的心思。吴漪只能在心里回答：十个碰瓷的，有九个说自己不是碰瓷的。
　　深夜向着深处更黑着，吴漪的心症无人能解，却扶着别人在医院里，为别人找着医生。如果骑车的男孩不出现，寥一帆会不会在她苦苦的哀求下说出点什么。
　　“姐，他是你在等的男人吗？”坐在医院的走廊的座椅上，男孩向吴漪发问。
　　吴漪一脸错愕地看着男孩，使劲地想在哪儿见过这个男孩：“你~是~？”
　　“咖啡店的服务生，今天你喝的咖啡是我做的。”男孩有些腼腆的说道，和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我常在我们店里看见你，你总是一个人，像是在等谁，但是从来也没见过别人和你一起来。”
　　吴漪平静地笑了一下，嗓子眼里泛出些苦味，转了话题：“你们店为什么叫‘等一个人的咖啡’，有什么故事吗？”吴漪不打算回答男孩的问题，转而把问题抛了回去，抛了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没什么故事，因为那个电影。老板觉得改个名字会更吸引顾客，就是挣钱嘛。”男孩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人生就是这样，你想知道答案，但是答案并不是你想要的。我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才决定去打工，想知道些故事，没想到到头来也不过一个‘钱’字而已，我是不会遇到电影里那样狗血的情节了。对我老板是这样，对我来说也是这样，有没有故事，其实无所谓，只不过因此而多一些噱头，赚的钱多不就可以了嘛。”
　　吴漪本来也不想听男孩的而回答，但男孩的言外之意的分析又让她有点惊醒，糊里糊涂的是不是更好呢？也许答案并不是自己期待的，甚至是自己厌恶的，又该怎样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