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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贤王 ...


  •   【二】

      贤王是个王爷,这是人尽皆知的。

      贤王是个断袖,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贤王是个注定要孤独终老的断袖王爷,这更是人尽皆知的。

      当然,王爷既然是个断袖,自然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这么一看,有这样的传闻,并不奇怪。

      然而,其实王爷孤独终老的名声,是要比他断袖更早一步地为人所知。

      这事儿还要从贤王小时候说起。

      贤王和当今圣上同为太后所出,是一母的兄弟,他比圣上年长五岁。

      太后原先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德嫔,当时风头最盛的,是淑妃。

      淑妃生得极美,时人写诗称赞她有西子之貌,据说淑妃一双桃花眼,真能把人勾了魂儿去,其貌之美,可见一斑。

      可也是怪事儿,淑妃虽然受宠,却始终没有身孕。反而是其他几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嫔的肚子一个个大了起来,德嫔也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喜。

      妃嫔们一个一个的分娩,前几个都是公主,只有德嫔产下一子,乳名观儿,就是现今的贤王。先帝和先太后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那段儿时间,德嫔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先帝也多加宠幸。风头一度盖过了淑妃。

      观儿又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十分招人喜欢,谁见了他都忍不住摸摸脸,捏捏手,逗弄他两下,先帝还特地着人给他寻了一个年轻力壮,奶/水富足的乳娘。

      可惜好景不长,贤王刚刚过三岁,有一个姓姜的方士求见先帝,当时先帝年近不惑,鸿途未展的遗憾同整顿朝纲的伟心交织在一起,不免有些感伤年华易逝,韶华不再,加之这个姜方士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据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于是就应允了他的请求,在金銮殿见他。

      原本,先帝不过是想讨教些修身养性之术,可是这一讨教,却讨教出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方士进了金銮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有一事,草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帝道:

      “直说无妨。”

      那方士身子伏得更低,道:

      “实在是......”抬起头打量了金銮殿里头的太监宫女,又闭口不言。

      见状,先帝一挥袖子,道:

      “其余人都先下去罢。”

      十几个太监宫女领命出去了。

      所以方士同先帝说了些甚么,原本应该是没人知道的。

      可是当天傍晚,先帝就去了先太后那里。先太后那时已经拜入佛门,吃斋念佛许久,并不多掺和后宫里头的事务。然而那日两人,一直谈到了月至中天,夜色已深的时候。

      第二天,先帝径直去了德嫔那里。

      进了德嫔的宫殿后,先帝头一句就问:

      “那孩子......观儿在哪儿?”颇有些焦急的口气,然而又带着几分顾虑似的。

      德嫔笑着迎上去,道:

      “臣妾教乳娘带他刚刚睡下了。”

      她今天新做了一件粉色的衣裳,用的是苏州进贡的绸缎,又特意在发髻上簪了一支蝶状的簪子,当真是面若桃花,不胜娇羞。

      可是先帝既没有注意她的新衣裳,也没有注意她的簪子,先帝只是沉吟片刻后道:

      “朕有些事儿同你说。”

      德嫔心中有些小小不快,然而还是一张笑脸,问道:

      “皇上想告诉臣妾什么事儿,直说便是,这么客气做甚么?”

      先帝道:

      “母后那日同朕说,想把观儿带在他身边教养。”

      德嫔听了,不觉一愣,忙道:

      “母后可是觉得臣妾身为母亲,有什么失责的地方么?观儿每日吃得饱,穿得暖,连跌倒了都不会哭闹,臣妾......臣妾做得不够好么?”一面说着,一面扑簌扑簌落下泪来。

      先帝叹了口气,道:

      “不是这个原因,不管是朕,还是母后,臣妾教养观儿的辛苦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只是观儿他......”

      说到这儿,先帝突然停住了。

      德嫔哭得更厉害,哽咽着说:

      “既然是这样,为何......为何还要......?”

      先帝犹豫再三,抬手教一旁的太监宫女下去后,才吞吞吐吐说出实话:

      “姜方士告诉朕,观儿有些奇特。”

      德嫔不依不饶,问道:

      “如何奇特?观儿又没有长了三只眼睛两个嘴巴,如何奇特了?”

      先帝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德嫔。

      德嫔这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自己抽了自己两巴掌,道:

      “臣妾......臣妾一时急火攻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臣妾罪该万死,只是......只是观儿毕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还是想自己教养他......望皇上体谅臣妾身为人母的心情。”抬起头来,她刚刚下手不轻,脸上已经显出了几条掌印,一双哭红了的眸子,先帝实在不忍,道:

      “你先起来罢,朕不怪你的。”

      “朕是怕说出来,你还要担心。”

      “观儿......姜方士说观儿是天煞孤星转世,身上戾气很重,一般人承受不住的。朕也向姜方士讨教可有应对之法,姜方士说,须由大慈大悲之人,最好是吃斋念佛的人,教养观儿,才能慢慢化解他身上的戾气。但即便这样,观儿也是个......”看了看德嫔,不忍道,“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德嫔呆住,也不顾起身,愣着跪在地上,突然晕了过去。

      然而又能怎么办呢?德嫔醒过来之后,观儿已经被抱走了。她躺在床上,三日未进水米,第四天下了地,照常饮食,没有任何异常,然而眼睛里头失了光彩,再没有原先那种娇憨的样子。

      先帝原先对德嫔还心怀愧疚,可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子,尤其不缺好看的女子。一开始,先帝还每日去看看德嫔,后来就变成每日着人去问问,再后来,连问都不怎么问了。

      原本人心就是易变的,更别提姜方士的话,在先帝心里埋了个疙瘩——姜方士同先帝说,若是放任观儿不管,也许还会妨碍到他的气运。

      而淑妃,又成了最受宠的那一个,没多久,竟然传出了淑妃有孕的消息。

      可是也许是先帝前一段儿时间的冷落伤了淑妃的心,也许是淑妃耐不住寂寞,没多久,淑妃就被人撞破了——撞破她同一个侍卫通/奸,两人赤条条躺在床上。

      先帝到了淑妃宫里的时候,两人已经被绑了起来。先帝怒不可遏,抽出旁边一人的剑,手起剑落,那侍卫已经身首异处,一句话还未辩解,血溅得到处都是。

      先帝又提起剑,指着淑妃,冷笑道:

      “贱/人!你还有甚么可说的?”

      淑妃虽然被人摁着跪在地上,然而头却扬得高高,脸上还沾着那侍卫的血,反而添了几分妖艳。她一言不发,只盯住房里另外一人——德嫔。

      没错,撞破了这两人苟且之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德嫔。

      先帝手里的剑又垂了下去,直视着淑妃的眼睛,道:

      “那告诉朕,你腹中的,到底是朕的孩子,还是个野种?”

      淑妃大笑起来,笑个不停,咳出来几滴血,也不回答。

      先帝眉头拧了拧,道:

      “来人,将淑妃身上的绳子松了,教太医来诊脉抓药,好生伺候着,只是不许出门了,安心养胎便是。”

      八个月之后,淑妃诞下一子,刚落地,便被抱去滴血认亲。大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清水里头的两滴血,最终也没有相融。

      先帝当时毫无表情,只说了一句:

      “将这个贱/种,杀了。”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这么小的孩子,谁也下不去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动手。

      然而先帝下了命令,谁敢反抗?最终一个年纪大些的抱了那孩子出去了,据说是埋了,然而怎么埋的,埋到哪里了,可是谁也不想知道的。

      而淑妃因为生这个孩子,元气大伤,好容易苏醒过来,孩子没了。她也被这个欺负,被那个欺负,一口气郁结在胸,没过半年也死了。

      这事儿过后,先帝成日叹气,后宫也没了原先那种活泼的氛围,一时之间,嫔妃们人人自危。

      又是一天,德嫔突然求见,竟然一改往日的沉闷,嘴角微微上扬,拉住先帝的袖子,同他说:

      “臣妾.......臣妾有一件事儿想告诉皇上。”眼波一转,“臣妾,臣妾昨晚上做梦,梦见一条金龙,鳞片闪闪,盘旋于空中,忽地钻进了臣妾的腹中.......”

      “臣妾刚开始很害怕,梦醒之后想了又想,害怕是甚么不祥之兆,叫来太医为臣妾把脉,太医说......太医说,臣妾有喜了。”

      先帝听了这话,突然一惊——金龙,莫非......

      立马又召了几个方士进宫,将德嫔梦中情景一一说明,几个方士听罢,跪倒在地,口中一齐说: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这是老天选定的太子,不会有错的。”

      先帝听罢,大喜。德嫔的孩子一落地,便被封为太子,而德嫔也母凭子贵,成了皇后。

      先帝对这个孩子,很是上心,指派了当时德高望重的宰相李穆,做了小太子的老师。

      而同样是皇后孩子的观儿,仿佛是被遗忘了似的,仍然同先太后一起呆在祠堂里头。

      长到七岁,先太后薨了。先帝考虑再三,终于答应教先由翰林院一个不甚出名的学士白傅教导他。

      后来,先帝过度操劳,积劳成疾,一口鲜血吐在奏折上,就驾鹤西去了。

      少年太子临危登基,成了皇帝,德皇后也成了太后,李穆辅佐。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减赋税,裁冗官,赢得了百姓的信赖。而观儿也被封了贤王,赏了府邸和土地,搬离了皇宫。

      此时的贤王,天煞孤星的名声是早已传出。他身体又一向羸弱,每日里一罐儿一罐儿的药往下灌着,也不见好转,病病殃殃,不怎么出门。

      然而他一十九岁那年的上元节,不知怎么来了力气,跑出贤王府不说,还跑到京城最大的青楼忘忧阁买了个小清倌儿。

      这忘忧阁敢挂出“忘忧”二字来,着实不是吹嘘,莫说各式各样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姑娘,就是小倌儿,也一个个生得出众,眼光多刁钻的人,进了这里头,都能找到个合心意的。如同耗子掉进了蜜罐儿,真能把忧愁抛之脑后。

      上元节这日的忘忧阁,不过天初黑,里头已经是灯火通明。一楼大堂里头,正中间搭了个台子,上头站着几个姑娘小倌儿,底下人一个接一个叫价,好不热闹的一派景象。

      眼瞅着里头容貌最出众的一个小倌儿要被一半老头子用一千两买下,人群中响起了不甘的叹息——这个小倌儿,长得着实好。

      然而就在这一刻,门边突然有人高声道:

      “慢着,孤……本公子出五千两!”

      此言一出,四周皆惊,看过去,竟是个颇为年轻的后生,身姿挺拔,面容俊逸,世间少有人能比,然而过于苍白了些,看起来不像是个难对付的,因此人群里头就有个声音调笑道:

      “公子好生年轻!一掷千金,买下佳人,回去了,不怕家里人责备?”

      那年轻后生也不恼,也不急,一双眸子笑得弯弯:

      “不怕。”

      当即摸出几张银票来,又解了脖子里头的一串珠子。

      先前那个人继续笑道:

      “哦?公子可是没带够钱?用珠子抵账?怕忘忧阁的妈妈不答应呢!这样罢,要不要在下借公子一些?”

      那个后生还没回话,浑身滚圆,簪金戴银的老\鸨挤了过去,那后生便对着她说:

      “这些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五千两,各处钱庄都可以换的。而这珠子……”后生看向台上的那个小清倌儿,“是给台上这位公子的。”

      老鸨先是抓起银票,仔细数了数后眉笑颜开,道:“好说好说!公子既然出够了价钱,自然可以带人走。这串珠子……”一面说,一面将两只绿豆小眼盯住珠子,翻来覆去地看,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老鸨突然跪下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公子到底何许人也?”

      三日之内,久病的贤王府突然爬起来去忘忧阁买了个小清倌儿,却被老鸨认出珠子上的花纹而识破身份的事情,就传得京城遍知。

      小皇上自然也听到了,就算没听到,也有人要直言进谏,参贤王一本儿。贤王被召进宫里,不知道他二人说了些甚么,最终小皇帝罚了贤王府半年的俸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然而之后,京城里就时不时地流传着贤王又买了男人进府的事情,虽然谁也没有把握说出被买进府里人都是些甚么样子的,但大家对于贤王是个断袖这件事,可是十分肯定。

      这一次,贤王这么大张旗鼓地“请”走了顾谨,坊间自然议论纷纷,有说王爷对顾谨一见钟情,有说王爷与顾谨是青梅竹马,说得比戏文还要曲折精彩。

      又过了两天,王贵自己一个人去了品香阁,还没等坐下,旁边桌子上就有一位年纪同王贵相仿的人向他搭话:

      “仁兄自己来喝茶?怎么称呼?”

      王贵道:

      “鄙姓王,喊我王小弟就成。”

      原本不过是几句颇为平常的话,谁料谈着谈着,那人一脸兴奋,道:

      “不晓得你可知道不知道,这品香阁的掌柜的顾谨,进了贤王府,遭受了甚么?”

      王贵本不是个爱探听这些消息的人,可没等他拒绝,那人就自顾自说下去:

      “据说啊,在顾谨被王爷带入府中的前两天,贤王府就已经住了一个年轻公子了!”

      “啧啧,贤王是真有本事,将两个人都放在府里头,不怕争风吃醋,闹出些事儿么?”

      那人摇头晃脑地说,一脸兴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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