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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篇 宝庆公主 ...

  •   我生于天凤三年的夏天。
      我的母亲是一名小小的才人,四平五年因为莫名的原因被打入冷宫,皇后娘娘便将我指给淑妃乔氏抚养。
      天凤五年已经过了父皇继位后最艰辛的日子,事实上在我出生那一年父皇出人意料的先发制人一举分裂了大丰最大的心腹之患契丹之后,大丰已经逐渐显示出经济发展,政治清明,天下大治的稳定格局。
      父皇是名励精图治的帝王。他像古今有名的圣贤之帝一般贤能睿智、一般勤勉好学,也像古今其他帝王一般喜好美色。短短的五年时间,后宫佳丽三千已经初见雏形,四妃、十二嫔、三十六美竟已然大半有主。我初见淑妃娘娘的时候尚不足三岁,那惊鸿一瞥却令我足足记忆了数十年,恍恍惚惚中以为自己见到了母亲所说的神女仙子。这样的美人生在其他任何时代莫不是莫艳绝天下,后宫独宠的人物,但偏偏她遇到了父皇进入了父皇的后宫。
      在父皇的后宫之中淑妃娘娘无疑属于顶尖人物,却不是最顶尖的,她上面的贤妃、德妃、下面的王昭仪、陈昭容甚至昭媛包氏都是倾国倾城美人。挑花了眼睛的父皇虽然喜欢却不会特别钟情于她,因此进宫半年仍无孕信。
      初入绫绮宫时娘娘带我不薄,只是大约三个月之后娘娘让御医把出了喜脉,她便再没有多少功夫理会我了,却也并没有让人薄待于我。只是这底下的宫人都是踩低扶高极有眼色的,除了我的乳母阿丝已经再没有人上心我的起居饮食。我便同阿丝一处用食睡卧,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给我做什么我就穿什么,她常常抱着我垂泪,我倒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母亲说过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
      天凤六年,父皇突然要每隔一旬或半月举行一次亲子会,我的命运至此有了巨大的转变。
      我是父皇的第七女,彼时大皇兄已经九岁,四公主水彤六岁,季贵妃所出的二公主和三皇子也已经七八岁大了,贤妃娘娘的五皇子六岁。只有昭容娘娘的六公主跟我一般大,说是日前受了凉,并没准她来这次的亲子会。除了尚在襁褓中的皇子公主们,我是第一次亲子会中年纪最小的孩子。
      我实在很喜欢父皇发起的这个聚会,除了他之外娘娘们并不参加,让人眼花缭乱的食物堆放在矮几上,四面八方都有。进入麒麟殿之后我就想好了,先从东边角的平花掌糕吃起,这是我最熟悉的美食,有着酸甜软糯的味道,在淑妃娘娘那里和除夕的家宴上我都吃过。只是很快的因为食物太多我挑花了眼,不知不觉就吃到了正中。
      那是一个十字酥,我正琢磨中间的桃红是不是真的石榴就听见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抬头就见父皇身边的公公在挤眉弄眼,我左右看了看,实在不知道他在逗弄什么索性不理埋头开吃。牙齿还没印上去就听他又咳嗽了一声,这回抬头时我瞧见了父皇那双细长上挑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十字酥又看了看父皇,见他实在很想吃的样子就大方的让了出去。
      “给你吃。”我说。我准备给他之后快速去拿第二个。
      他顿了一下,突然笑了。
      父皇笑起来真是很好看,像花园里盛开的花一样,还有暖暖的风吹来让人很舒服。所以我也笑了,把酥塞进了他手里,像阿丝鼓励我一样鼓励他:“吃吧,好吃!”
      那个男人大声笑了起来,转头跟旁边的公公说:“这可真是个活宝贝。”又回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后头想来,这个男人也真是一贯的无耻无德,自己的孩子他不知道叫什么还问得这么理直气壮。可是当时我年纪太小,压根想不了许多,老老实实的回答:“阿七。”
      “阿七?!”
      旁边的公公急忙凑上来回他:“陛下,这是绫绮宫的七公主秀水殿下。”
      “秀水?朕的公主不是都用水字辈么?她怎么是反的?”
      “呃……这是当时陛下执意要取的。”
      那男人也知道自己常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并没有追究很快转移了话题又来问我:“阿七怎么不去玩乐?”
      什么玩乐?我顺着他的眼光向闹杂声望去,才看见左边敞厅尚有许多玩意儿,秋千、木马、并各式各样的小巧玩物甚至还有一座会旋转的木雕小楼阁,远远望见就感觉十分的精巧繁复,三四个皇子公主都在围着它转。
      原来还有这些东西啊……
      我进来的时候眼中鼻端都是散发这香气的食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会儿父皇问起来我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没看见了。只得说:“我等哥哥姐姐玩过了再去。”
      父皇还拉着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还没吃够,还没来得及藏好给阿丝带的饼子,哪里有功夫去玩呢?
      突然我想起千秋节时三皇子说的话,我说:“孔融让梨。”其实我不大懂这什么意思,只是我知道三皇子说了之后贵妃娘娘很高兴。
      父皇果然也很高兴。比贵妃娘娘还要高兴。他把我抱在怀里和郑公公又说了一次:“可真是个活宝贝。”
      亲子会之后不久,淑妃娘娘又召我去说话了,还赏了我好些漂亮衣服。底下的人也因此对我又好了很多。阿丝说是皇帝过来看她时夸过她,说她贤惠温婉教养得女儿很好。阿丝抱着我撇了撇嘴,“我们阿七才不是她教的,我们阿七是自己聪明。”
      我倒管不了这些,不过敏锐的意识到“亲子会”是会带来好吃好物好运的地方,于是急切的盼望下一次“亲子会”快些到来。
      可是等来的消息确实下一次的“亲子会”不开了,说要延迟到再下一旬。
      我非常失望,父皇怎么可以取消呢?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他不是皇帝么?人家不是都说皇帝说的话是不会更改的么?
      阿丝听了我这些抱怨,跑过来捂住我的嘴,用很神秘的语气跟我说:“不要让人听到你这些胡话了。听说陛下向回纥宣战了,哪有功夫开什么亲子会呢。”
      我似乎明白了:“打仗了么?”
      “嗯!打仗了。”
      我觉得打仗是个很不得了的事。以前我看过两个小太监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可吓人了。阿丝说这还不算什么,打仗是要死人的。我知道死人是什么,很恐怖很难看的变成可怕的尸体,再也不能吃东西说话了。
      上一次打仗我才降生,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这一次打仗我明显的感觉到了宫廷氛围有了好些变化,一切都比平日更小心翼翼人人都露出了惧怕惹祸上身的谨小慎微。这一切都让我非常疑惑,打仗又不在宫里她们怕什么呢?
      在昆仑湖遇到父皇后我明白了那些人的紧张恐怕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我坐在湖边的杨树上,他自己走过来坐在了树底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见我了,没想到他坐了半天都没言语,于是我就叫他:“爹爹。”
      他显然是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了我良久才伸手要我跳下去。
      我想了想,跳到了他怀里。他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桃味道,上次我闻到了就一直想吃,可惜这次我跳下去后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变了。我正想问他桃子哪儿去了,他倒先问了我:“秀水怎么跑树上去了?”
      “我在乘凉啊,顺便想捉只蜻蜓。”
      “跟着你的人呢?”
      我想大约是说阿丝,便摇了摇头告诉他:“阿丝很忙的……她下午要洗衣服。”
      “你怎么会爬树的?”
      爬树很难么?他不会爬树么?于是我很忧愁的看着他:“我跟小豆子学的。父皇要学么?”我恐怕教不好,得叫小豆子来教他。
      还好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脑袋放在我头顶上不动了。我就任他抱着,毕竟肯抱我的人并不多,除了母亲、阿丝就只有他了。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滑很凉所以呆在他怀里是挺舒服的,我仔细分辨了一下今天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墨可又比墨香了很多,我分辨不出来就放弃了。可是他老不说话,我只好自己问他:“爹爹不是去打仗了么?”
      他终于动了,捏了捏我的脸。
      “你也知道打仗啊?打仗是父皇派人去,不是爹爹亲自去。”
      我点了点头,心说那还好,他要自己去打得头破血流的那多难看啊,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变成难看的尸体。
      “秀水。”
      “嗯。”
      “你觉得爹爹该不该宣战?”
      他那时候应该真的是很彷徨,压力很大才会来问一个小小的孩子。先头契丹一战虽然结局圆满,可是父皇后来自己也承认那其实是有很多错误的。当时的国力并没有做好吞并另一个国家的准备,更重要的是并没有做好吞并这个国家之后带来的诸国联合抗衡。
      这时他又来问我,我能知道什么呢?却以一个孩子最淳朴的话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我说:“打仗能打出吃的么?”
      他顿了一下说:“能!”
      我又问:“打仗能打出穿的么?”
      他说:“能。”
      “能打出蜻蜓么?”
      他又顿了一下说:“这个可能不能。不过能打出银子换好多的蜻蜓。”
      我说:“那就打他娘的。”
      我在父皇怀里感觉他震了一下,接着是朗声大笑。他把我举了起来,托着胳膊转圈。我听见他说:“阿七真是爹爹的宝贝,那就打他娘的!”
      我被他转的眼晕,虽然很好玩可他放我时我已经东倒西歪了,这动作惹得他又是一番哈哈大笑。
      “秀水,爹爹要赏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给爹爹说吧。”
      我扶了扶脑袋,正想找他要香桃突然心头一动,嚯嚯的跳起来。
      “什么都可以么?”
      他大约没想过我会这么问,可是又很好奇,于是点了点头:“只要是能给的。”这真是一个狡猾的回答啊,可四岁的我只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首肯,于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眼睛也红了,紧张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说:“阿七想母亲,爹爹能放母亲回来么?”
      他一怔:“你母亲不是乔淑妃么?”
      我生怕他反悔,急忙抓住了他的衣摆:“我母亲被父皇关到了冰屋,皇后娘娘就让我住到了淑妃娘娘那里。”
      我努力仰着头,却只能看到他凸出的鼻尖,他像山一样挡住了阳光圈出了一圈阴影。我突然觉放出母亲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因为人人都说皇帝的命令不能更改,于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父皇把我抱了起来,拿绢子给我擦了脸,又帮我揉了揉膝盖。转头叫了一声:“何经。”
      有个带剑的公公就站了出来回他:“臣在。”
      “叫郑中同来,我要问问秀水的事。”
      那人顿了一下,抬起了头。我的脑袋正搭在父皇肩头,和他的眼光碰了个正着。他又垂了眼皮,却并没有退下去,直接说:“陛下。这事臣还记得一二。”
      “你说。”
      “七公主的母亲是才人白氏。一年前被打入了冷宫。”
      父皇身体陡然变的有些僵硬了,“白容常……她那时候是犯了什么错?”
      我看那人又顿了一下,抬起头又看了我一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并无犯错。”
      “并无犯错?!”父皇对上了我瞪得溜大的眼睛,表情有些尴尬。他整了整嗓子,“不耻下问”:“没犯错朕怎么会把她打入冷宫?”
      “我母亲没犯错。”
      我也跟着追了一句,斩钉截铁的。其实后来我想父皇这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了,这又是他随心所欲下做的一件“失误”,如果这个失误不是牵连到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提起被人翻出来再说了。这时候他显然希望何经给他找个台阶下,可惜遇到何经良心发现,并没有跟他一起同流合污。他还着急上火的逼迫人家非说不可,何经把心一横:“似乎是那时候陛下做了个噩梦,醒来后说梦见白长使是鬼怪变化的……”
      父皇脸色变了,抱着我站立良久。我盯着他狐疑的眨了眨眼睛:“爹爹?”
      他挥了挥手,像是想挥掉什么麻烦。
      “下旨,放白才人出冷宫。”
      这几个字我听得明白,一时之间心花怒放,高兴得不知所措。抱着父皇亲了几个口水印,挣扎着从他身上滑了下来:“我要去接母亲,我要自己去接她。”
      父皇又高兴起来,竟然一时兴起说要跟着我一起去。这一去直接使得整个大昇朝的冷宫至此从妃子的死牢变成了今后的“失宠妃子居养所。”
      我没有想过冷宫是什么样子,但彼时的冷宫残旧不堪,偏远冷僻给我年幼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震荡。没来过冷宫的父皇,同样也受到了巨大的震荡,后来他跟我说过,他并没想把侍奉过自己的女人关进那样的猪圈。我是相信他的,那这一生过得辉煌灿烂过于顺心哪里能把目光投入那样的暗黑角落。他只是厌烦的时候叫某个女人消失,某个女人就顺应他的心意消失了,至于消失去了哪里并不是他关注的地方。
      我在那里见到的实在不想多说,母亲受了很多苦是被人扶出门的,她身体衰败不堪原本就不甚出色的容颜已经完全枯萎了。父皇落荒而逃,要他对这个容颜可怖的女人生出怜爱之心真正是太过为难,好歹因为愧疚下旨赐住幽华阁修养。我便带着阿丝辞别淑妃娘娘跟着去了母亲身边侍奉。
      其实父皇那时候并没有旨意要我回去,只是大家都觉得他对我另眼相待,宠爱极盛因此并无一丝留难。
      父皇后头又来看过我,瞧着我的目光有些怪异。母亲说父皇觉得尴尬,让我不要出言顶撞他。于是他来我就拿出好吃的招待,又跟他说了好些母亲身体变好的事情,他听了也很高兴舒了口气似的对我更好了。
      不久之后我生辰,母亲突然获旨从才人升到了昭媛。母亲拿着旨意和赏赐,并没有多少高兴,看着我的目光平和悠远,神情淡然,却出口告诫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父皇,不要因为她以前获罪的事心怀怨恨。
      我说:“不会的。父皇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好人。”
      父皇像是为了应证我这句话,幽华阁赏赐不断,各种节日、事由幽华阁的赏赐都和嫔妃一级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母亲的身体实在太差了,一年之后终究撒手人寰。
      父皇听到消息过来看我,我在母亲遗体前嚎啕大哭。我完全忘了那是可怖的尸体,对于自己的亲人来说死亡会让你忘记害怕尸体。
      父皇在我身边诚恳认错,他抱着我守了一晚上的灵。
      母亲最后是以端妃品衔下葬的,她走得很安然,让我不要记恨自己的父皇。我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是不记恨的。
      因为她爱他。
      女人因为爱会变得无限宽容,她所爱的男子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好都会被她们无限放大无限怀恋。可是男子呢?父皇后宫这么多的美人,早先并不见他特备亲睐哪一个,后来倒是有了特别喜欢的林宸妃,他心理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有时候会想这个问题,但显然最想知道这个答案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妃嫔们。
      父皇的后宫中美人众多,绝色的也有好几位,除了后面来的林宸妃可并不见他对谁有特别的偏好。只是林宸妃实在身体不大好,这两年都少见她出来。若说特别只有皇后娘娘特别一点。程皇后是老丞相家的孙女,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和季贵妃前后嫁到了皇家。相比起来,皇后的容貌只是普通的美丽,别说四妃就是和贵妃比也差了一点。可是因为“身份贵重、识得大体”祖父赐婚正妃,父皇登基时也扶她做了皇后。这对好色的父皇来说,是少有的一件用理性思考处理的后宫事件。
      凭心而论,程皇后确实是这偌大后宫的中枢,全面周到手段圆滑却不失贤德。菩萨手段使得,霹雳手段也使得,为父皇解决了不少麻烦,确实当得“识得大体”几个字。要知道女人的善妒是天生的,她能做到这般田地虽比不得前朝长孙皇后般的名声已经非常可贵了。毕竟长孙皇后也没有面对这么多的后宫嫔妃。
      据说在父皇继位最艰辛的前三年多半都是靠她支持撑过去的,在朝政开始稳定,父皇开始巩固皇权,量才任官,提拔年轻一辈的贤能时,程家随着老丞相的隐退主动举家退出了权利中心。这是非常聪明的举动,在后来既保证了程皇后一生殊荣不变,程家的富贵荣华也一直延伸着。
      只是随着程家的退去,后宫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自我母亲去后,父皇就常常把我带在身边亲自照料,我从幽华阁搬到了朝欢宫,这是离父皇的神龙殿最近的居所。白日和五岁以上的皇子公主同去庆兴宫听课,回来后就常常伴随父皇左右,至此我头上也贴上了“最受皇帝疼爱的孩子”这样的标签。
      作为常伴父皇左右的孩子,后宫各位嫔妃把主意了我的头上。父皇实在太花心了,她们抓不住他的心就开始通过我来揣度。
      最先把我叫过去询问的是于我有照顾之谊的淑妃。
      “秀水可是越长越漂亮了。”
      淑妃纤红的手指破开一瓣新橘,又殷勤递到了我的嘴边。
      绫绮宫越发的金碧辉煌了,我见那盛着红橘的小碟盘都是描金的,荷花一样一瓣一瓣舒展着边缘不知名的宝石。
      老实说被这样的美人温婉浅笑的夸着,我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老老实实凑过去从那双羊脂玉样的手中含了橘瓣,又拿眼睛去瞟她手里的另外一半。
      淑妃娘娘却不再喂我吃了,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头一胎就是个皇子,这是多么好的事,可怎么跟这里叹气呢?
      “秀水天天跟在皇上身边,皇上近日如何?可是国事繁忙?身体好么?我这绫绮宫他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我瞅着她的眉眼,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这么忧愁的模样也美得跟香桃一样,又香又好看又好吃。淑妃的感染力很强,我也跟着她愁眉苦脸起来,听她继续说着:“我生育岩昕后其实恢复得很好,难道是皇上怕见到我模样变了所以不来了?”
      父皇是怕看到一个长丑了的淑妃么?可是我觉得淑妃生了十一弟之后还是很漂亮啊。于是我摇摇头说:“娘娘很漂亮。”
      淑妃忧愁的面容有些拨云见日了,像早上看到的朝阳猛然晃得我眼花。
      “那秀水跟我说说皇上近日最常跟你提起的是哪位妃子?宸妃是久不见人了……呃……如今,陛下一般晚上都在做些什么?”我看她面容上飞起两片红云,虽然好看却有些让人无语。一般的晚上是什么意思?晚上我从来都看不到父皇啊!最常提起的妃子?我似乎没听过父皇提过哪位妃子。
      突然想起来我跟他要过皇后娘娘那里最好吃的樱桃米锦糕,提了之后他就给我带回来过。
      “呃……提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可是陛月余未留宿过栖凤宫了啊!”淑妃跳了起来,立时又察觉到自己声音高了略有些尴尬的坐了回去,向我笑着眨了眨眼睛:“秀水,你父皇最喜欢皇后么?”
      我什么时候说了父皇最喜欢皇后娘娘了?我疑惑的想了一下,不过发觉这种说法应该没有问题吧。父皇不喜欢我母亲所以她只是个长使,父皇比较喜欢淑妃娘娘所以她是淑妃娘娘,这么说起来父皇当然是最喜欢皇后娘娘的。所以她才是皇后啊!
      这是多么浅显的道理啊。所以我理所应当,点了点头,说:“肯定的。”
      淑妃把橘子一丢,恍然大悟般愣了半晌才若有所思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昭仪、昭容、昭媛、贤妃、贵妃都突然送了礼物过来,有钗子、坠儿、小巧精美的玩意儿、各式手钏手环,我特别喜欢贵妃娘娘给的那几件绣衣。那花样和色彩都和别处的不同,原先只看二公主和三皇子穿戴过,说是只有贵妃娘娘那里两名特善绣工的姐妹会做。
      季贵妃原就品衔最高,又送了这么好的衣服给我,司赞让我去谢礼,我就高高兴兴的去了。哪知道才朝贵妃娘娘谢恩,她就急忙把我抱起来:“宝庆公主可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又埋怨跟在我后面的纽姑姑:“司赞,也不知道拦着点,若是让皇上见了还当我眼里没人不顾亲情子女。”
      我心里奇怪,原先不是都这样行礼的么?现在不要了?那我可这么行礼才好啊。我在贵妃娘娘那里又吃了好些东西,回了她好些话,其实后来才发觉娘娘也提了淑妃差不多的问题,只是委婉了很多:“眼看着端正月就要到了,这回的招礼可会先送到哪个宫中,公主常在陛下身边不知道可听提起过……”
      我当时努力嚼着口里黄金脯,盯着眼前的簪花糕,冷不丁的抬头看见季贵妃巴巴的盯着我,给吓了一跳。
      刚问什么来着?端正月的招礼?这给后妃的招礼向来都是先送到栖凤宫皇后处,全天下都知道难道贵妃娘娘不知道?我狐疑的忘了眼纽姑姑,她垂着头悄悄给了我个眼色,我琢磨着纽姑姑这是什么意思倒忘了回话。
      口里的肉脯才刚嚼完,季贵妃就递了个簪花糕给我,雪白的手腕上一串镯子叮当作响。倒是自己回了问题。
      “当然,每年都是先送到栖凤宫的。只是今年皇后家中有些事,听说惹了陛下不高兴,我很是担心。正想着七公主是常伴随陛下左右的,适时也该给你母后说些好话。不枉她疼你一场。”
      原来如此。贵妃娘娘倒是好心的。我急忙回她:“娘娘放心,父皇很喜欢皇后娘娘的,不会生她的气。前几天还跟我说母后那里的樱桃米锦糕好吃。”
      贵妃顿了一下,笑着说:“那就好。”
      从泰安宫出来我还在说:“贵妃娘娘倒是极好的,真是个好人……”
      纽姑姑拉住我,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忧愁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等我在各宫转了一圈谢了礼,父皇倒找上我了。
      “这几天听说小秀水在各宫里四处吃喝,过得很是开心啊。”
      我见他两手空空的来看我,就急忙爬到父皇膝盖上使劲嗅,嗯!有香粉的味道,有书墨的味道,没有食物的味道,就开心的回他:“娘娘们可好了,还送了我好些东西。”
      父皇那双黑澈的漂亮眼睛直盯着我,对得我都成四眼了。他一个不小心笑出来,倒是先输了。
      “除了送东西呢?”
      “还吃了好些好吃的。”
      “除了好吃的呢?”
      “还说了好多话。”
      “是不是还问了你好些问题?”
      “嗯。”
      “都问了些什么?你怎么答的?”
      “我哪儿记得住啊,说这么多话。”
      父皇就骂我:“你个小笨蛋。哪天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元宝。只是这次还好,反而帮我归了心,免得都去盯着宸妃。倒是容易行事了。”
      其他的我也听不懂,我就问他:“那我能卖多少元宝?”
      父皇有些生气了,捏着我的脸说:“秀水笨死了,除了爹爹谁也不会要,只能倒贴给人元宝。”
      我也有些不高兴了,正想争两句,父皇却扔了个炸雷给我。
      “不行,你得跟着太傅读读书懂些事理才行。”
      我一听这可不得了,皇子们跟着太傅读书可辛苦了,天没亮就起来,听说还常常被打手心。急忙跟父皇推脱:“我还是跟着女官读书吧,纽姑姑和宜春姑娘都教得很好。”
      父皇说:“朕意已决。”他这么说就肯定是铁了心了,我也只好垂头丧气的应承下来。我不应承也不行啊。
      父皇第二天就下了旨,所有已满五岁的皇女都须去跟着太傅学习。我觉得姐姐们好像都因此恨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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