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点春茶》琴瑟十二弦

13、十一章 多年别离莫悲啼

　　洛阳十三朝古都，五条河流穿行汇聚，沃土千里地势平坦开阔，物产丰茂地王之气冠甲天下。连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此地，和煦而充足，让牡丹在此地耀眼绽放闻名于世。李唐亡祚后，又经十国混战近以过去百年，周丰立朝后定都洛阳，让洛京飞速开拓完善更胜李唐之时。
　　车队由厚载门入城，西市卸下部分货物一路沿承义，明义、观德等西十八坊而往与皇城隔河相望，只这皇城临水一侧，已是巍峨宫墙高耸屹立，倒映水中，远处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美轮美奂。釉青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如此雄伟的建筑群，“皇权”这个词第一次具体的浮现在她心里。
　　易家立府在旌善坊，更靠近皇城，许家因考虑便利往来东南西北四市便安在更为中心一些的福善坊。张家则在旌善坊与福善坊的中间劝善坊。
　　原本釉青应该先回许家，因旌善坊先到被易家祖母早早派人守候在城门接着的家人仆从半劝半哄的先抬回了易府。釉青的三叔无奈只能派堂兄入易家拜见长辈送妹妹暂住，约好隔日再正式拜会也得接釉青回去京城许家见见这边的长辈。
　　釉青便拜别廖氏和张家兄弟先进了易府。
　　当年许云生金榜提名中了进士在都城官任翰林学士，易家把嫡出的小女儿嫁给了他。只没两年，许云生谋了梓州差事携妻回蜀后母女两再未见过。如今，已是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季夫人简直肝肠寸断，见了釉青想起丧女之痛不由悲恸不已，哭泣不止。釉青进入陌生的易府，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见了外祖母想起已失的母亲，病重的父亲也不由得大哭起来。悲伤是最有感染力的，一屋子女眷连着子侄小孩们都莫名跟着抹眼泪。
　　祖孙相拥悲泣好一阵才止住，季老夫人才慢慢问起釉青家里如何，一路过往如何，领她拜见了两位舅妈又介绍家里的兄嫂子侄与她认识。
　　釉青两个舅舅，大舅舅两个儿子，易简易概现下还在衙门当差不在家里。易简的媳妇吴氏也生了两个小哥儿易斯规、易斯若，易概的媳妇唐氏生的小哥儿叫易斯博，一家子男孩儿易叙的女儿易斯琳显得宝贝了。
　　易叙故作不悦打趣着说：“往日当差回来，大妈妈无不嘘寒问暖心疼孙儿。如今见了釉青妹妹，早把孙儿忘到千里之外了。大妈妈你这也忒偏心了，快瞧瞧孙儿一眼可黑了瘦了。”
　　季老夫人笑道：“你这些酸话只说给你媳妇听吧，你家小珊儿还在呢也不怕孩子笑话你。”到底心疼孙子，叫着易叙的媳妇蒋氏带了孩子服侍他回屋休息换洗去了。
　　莫说易叙一身尘土一脸疲惫，就是釉青虽坐在车里到底颠簸了这许多时日又是痛哭一场，整个人都蔫蔫的。老夫人忙安排了釉青去休息，吩咐说：“好孩子先就在我这里歇歇，让丫头婆子们给你收拾屋子去，晚上等你阿翁和舅舅们回来一家人再好好见见。”
　　易家三代官宦之家，府邸比之许家却是小了很多，到底是都城居大不易。一家子五进大宅，这些年间也左右做了扩建但住得也颇有些紧凑。釉青母亲当年出阁的屋子早已经改建，现下季老夫人安排釉青住在她第三进正中小院里的东厢房。
　　房间是早已经布置妥当了，床帐窗幔起居器物皆换了新的，靠窗的翘条几上还插了一瓶鲜花。这屋子原是季老夫人庶出的大女儿有时回家偶住，或女眷们午休小憩之处，如今让釉青入住倒也便利。丫头们轮流值夜的就睡在罗汉榻上，孙婆子就跟着老夫人的嬷嬷挤着暂住。
　　釉青原本带的五个下仆，两个男仆在外院自有去处，老夫人未免釉青新来乍到在府里两眼一抹黑，又暂拨了一个叫慈姑的丫头来伺候。慈姑比香雨稍小点，人确实伶俐帮着香雨露芽很快规制了带来的箱笼器物。釉青要来住不少时候，带来的箱笼颇多。在路上时只拿了日常惯用的东西出来，现在箱笼一一到了摆出来快铺了一屋子，如今也只能捡着近期用得上的收拾出来，剩余的抬到老夫人的库房暂时收着。
　　下午易循与儿子们归家，见了幼小单薄的釉青想起女儿又是一阵唏嘘伤怀。因这日才抵达下榻众人心疼远归的兄妹俩，用了接风洗尘的宴席略微饮乐笑谈一阵便散了。
　　晚上易循与老妻说起外孙女儿进宫做伴读的事。季老夫人虽用进宫伴读的名头接了釉青过来，但心里其实并不愿意外孙女儿去宫里，与老头子商量到：“我看釉青这丫头年岁实在还小，身子又单薄羸弱。这进宫伴读的差事到底还是不要的好，只女婿和许家实在希冀甚大，不忍违了他们的意思。你看釉青究竟能入选不？”
　　易循拍拍老妻的手，老两口相伴四十余载感情甚笃，易寺卿也不瞒着直说道：“如无意外，当能入选。
　　季老夫人一怔：“为何？原以为我那老姐姐不过是顺带问问我，到底程家是有几个适龄的小娘子的，年纪跟四公主更相仿说起来比釉青适合。后来才知道竟是一个没报选。”
　　易循叹道：“这也是我颇为服气程家的原因。如今皇子皇女们一处读书，虽太子未立，但皇后是有嫡子的。程家的女孩儿进去，今后又怎么说？自古就没有长盛长青的后族，这后族一时有多么荣耀后面就常多么衰败。程家累世书香好好的清流仕途长长久久，何必去走他途。我思忖程家是不欲再出一个皇后了，所以家里虽有适龄的女娘此次却并无一人报选。”老爷子喝口茶续道：“但程家一个女儿都不往宫里送，到底打眼，所以才轮得到釉青。到底许家送了这么些年银子，皇后与程家心里也有数。釉青既有这层亲戚关系，家世上又好便宜行事，皇后自然愿意。只是……与皇女们相处到底在皇上后宫面前都挂了号，与皇子们也是自小相见，一旦有了这层伴读情谊，今后到了嫁娶之年，如女婿大愈仕途上有所进益尚好，如不涉皇室自然无碍，否则只一个皇子侧妃便了。况且大位之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釉青的嫁娶最好不要落到皇室才好！”这话倒真心是为外孙女打算，其实对易家来说倒是无碍。
　　季老夫人也点点头：“虽然青儿还小，有此一虑倒是早作打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