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下山【补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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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来之后感觉也只是是稍微好了一点。
孟九竹不准备再跟柳星渊纠结于“从前做错过什么事情”和“有没有可能原谅”这样的问题。
坐下来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孟九竹已经大致的监察过自己现在的伤势，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那边桃若期期艾艾地望过来，全然是一副有话要的模样。
这辈子对于伤痛疾病都不怎么擅长的孟九竹有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喝水，目光短暂地从空荡荡的桌面上扫过一遍，权当做自己现在不能禁饮食，视线落回桃若身上。
金磷蝶传来的消息和为什么这两个小鬼下个山没多久，就跑进了近乎死地的井远道的原因都是他想要问的事情。
准备发言的内容在心里自行打了个腹稿，孟九竹才开口，柳星渊却率先摆了一杯水在他面前。
“你先喝点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气略有几分压低声音，听上去能够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略有几分低落。
“……”
柳星渊现在可以说的上是“难过”的，那种直接搅乱了整个心绪的情绪将他整个人都完全包裹在其中。以至于略有几分委屈的情绪也随之涌了上来。
结果却在看到孟九竹目光扫过桌面，仿佛寻找什么东西的瞬间被另外冒出来的念头压制住几分。
难过是还难过的，委屈是还委屈的，甚至还有点着急和生气……
只是这么多的情绪混在一起，却抵不过随之冒出来的一点：他之前昏迷的睡了那么久，半点都没有进水和食物，就算是修真之人，这样的情况下也是会需要其他的东西随之填补身体所损失的元气。
所以，柳星渊都没有来得及纠结要不要压着脾气去做，就已经带着满心的委屈给孟九竹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那感觉大概是，依旧委屈，依旧心理憋着情绪，却控制不住自己以对方为先。
就像是中了魇一般。
看了看面前还略微冒着白烟的温水，孟九竹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柳星渊一下子拉了过去。
而柳星渊在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漫起来的委屈忽而变得铺天盖地，却在孟九竹略做犹豫之后拿起杯子的瞬间消失殆尽。
前后差别简直是被霜打了的树苗和浇灌之后欣欣向荣的树苗。
心情轻易地被安抚下来。
“小九应当有些事情要问你。好好回答，知道吗？”柳星渊看着孟九竹的空隙里余光扫到一旁的桃若，已然是换了一副态度。
桃若平日里也没有见过柳星渊这样的情绪转变，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偷看过一眼孟九竹。
结果后者一如多年在正一峰上看到他的时候一样。
那份不动如山的淡然让桃若觉得自己只是过于敏感才会冒出一些有的没的的念头来。
没看到清源真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反应吗？
那么她刚刚心里面冒出来的猜测不过是一时间想多了而已……
自行给自己安排以上解释的桃若很快调整过自己的情绪，对着柳星渊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义父。”
这么一声称呼在两人之间全是理所当然，而孟九竹端着杯子的送向唇边的动作都顿了顿。
他不自觉的仔细回忆了一下时间——对了，他把许褚白逐出凌天阁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柳星渊扯上关系的。
想到这里孟九竹顺手将杯子放回桌上，继续一言不发地看着柳星渊对着桃若交代了一些堆东西之后，才转头看向他问道：“想吃点什么？”
那副故作温柔沉稳的样子有几分好笑。
从前的柳星渊并不是这样的人。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记忆里，孟九竹都记得柳星渊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运筹帷幄的姿态。
而他也因为上辈子从来没有看明白过对方的心思，这辈子被师父玉林真人捡入凌天阁之后，就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如上辈子那样，试图搞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孟九竹一直觉得是，柳星渊的心思太深，深的可怕。
这样的人……孟九竹原本面对着整个上下都同上辈子不同的凌天阁里，唯独同上辈子没有什么出入的柳星渊，唯一的应对，就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要去沾染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事实上他这么做了，结果还是逃不过被对方刺一剑的命运。
原本有点想不通的。
怎么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还有如此固执地定然要发生的情节。
不过继而孟九竹很快就想通了。
也许只是交集点的缘故。
就像是故事里面必然会有的情节，不论发展的路线是如何定下的，最终都会出现同样的场景，比如人族与妖族一战，又比如，他被对方刺的这一剑。
想到这里，孟九竹原本是仰着视线看向柳星渊的视线游移着下挪收回，他心里念着自己思维稍微一发散出去，就想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随后整理过脸上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回答了一句，“我辟谷很多年了。”
“……”
……
柳星渊最终还是从房间里出去了。
孟九竹在对方离开之后，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明心决没有失效。
说实话，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于从前有那么多的纠结。
就孟九竹个人而言，所有的事情都是天命，所有他从来都不会去纠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从来不会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事实上，诚然他面对记忆的时候对于柳星渊的印象是一些负面的情绪，然而他也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几乎每一句话都要怼对方一句。
按照正常的情况，他在清楚对方已经失去记忆的这种情况下，明明是应该对柳星渊保持一种平和的态度才是。
结果却发现自己心平气和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步入“佛系”多年之后，面对着柳星渊却忽然情绪都显得生动起来。
“尊者？”
桃若在一旁观察着孟九竹脸上的表情，过了许久之后才试探着开口。后者目光随着她的声音挪向她几分，同时也让桃若立刻转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说实话，她还是怕的。
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桃若只有有了意思以来，对于孟九竹就是保持着难以言喻的畏惧与敬畏。
面对桃若这样的态度，认为问题应该是来自于他之前将许褚白逐出师门的旧事。
可是完全无法解释这一点的孟九竹看着在自己眼前就是一颗小树苗的桃若，稍微叹了口气，随后开口说道：“我有挺多问题的。”
“桃若知道。”
面前的树苗枝叶摇晃了几下，孟九竹并不能够分辨出她的情绪，只能继续摆着一脸的淡然，手掌不自觉握住面前的水杯，指尖来回刮过上面的纹路。
已经在心里将孟九竹能问出来问题的答案在心里打好腹稿的桃若还站在原处，她努力站直了身子，就等待着孟九竹开口提问。
可是等来等去，却没有声音。
她抬头疑惑地望过去，却见到孟九竹略微低头不知道在想点什么——那个样子，就像她从前经常见到的……大约，是走神了。
具体原因桃若并不清楚，但是作为一个从前本体是正一峰之上的阵眼桃树的桃妖，她对于这一位算的上是她的“养父”的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您让我们下山之后，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算是静静的看了一个人几十年的话，对于对方一些细节上的习惯都会了解，而对于曾经在一旁看着孟九竹上来年的桃若而言，她自然对于孟九竹是更为了解的。
这种时候会走神，大抵是因为对于这件事情他并不是那么在意的缘故。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孟九竹对于有些事情确实是想要问一问的，但是没有答案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
“……”刚刚想着要不然就算了，反正人也逐出师门，而他这一次出来进了井远道都没有折在里面，应该算是天命难违了。
那么就不要继续和已经决定划清界限的人和事儿再扯上关系。
结果桃若就先开口说明情况了，而且就她现在切入的角度而言，不得不说正是孟九竹想要知道的部分。
因为桃若已经开口，孟九竹也就将之前的那些问题提了出来。
——说到底，他能活着出来都是靠别人救了一命呢。
“井远道是个意外？”事已至此，孟九竹就算开始是“算了算了不问了”的想法，现在也是“算了算了那就问问吧”的念头了。
而上面这句话里并没有多少问责的意思，反而只是确定罢了。
毕竟对于孟九竹来说，这是确定这一点所能够直接得出的结论是在井远道里听到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而且，说不完全不在意井远道之中的事情，那是骗人的。
至少在最后的时候他所见到的那个同自己完全一样的家伙……孟九竹很确定那并不是什么幻象。
想到这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
出门前带着的东西没有一样还在原处的，只还有个乾坤戒指还在手上套着。
“是，我同褚白是意外被突然打开的入口卷入的。”先是对于孟九竹前面的问题给出确切的答复，再之后桃若只是略看过一眼，就继续说道：“那两张兵器符义父收起来了。”
桃若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的了解孟九竹，只是看到对方的一个表情就能够大致猜到此时的他是想做日常里常做的什么事情，解释过孟九竹被柳星渊收起来的两张兵器符的事情后，桃若一边说着还一边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把棒棒糖，挨个放在孟九竹面前，“这些褚白去集市上买的，之前不知道尊者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看着一派摆放整齐的糖果，反而这一下却是笑了起来，“这东西你们都准备了？”
孟九竹并不喜欢吃糖，也不是特别对甜品情有独钟。
只不过他在戒烟之后养成的另外一个习惯。
孟九竹过去的记忆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上辈子的孟九竹”，“这辈子重生之后的孟九竹”以及“记忆被封印后，以为自己刚刚穿越的孟九竹”。
前两个阶段的孟九竹早就因为经历过的事情，没有心思再想起穿越的这个世界没有烟抽这样的问题，而最后一个阶段的孟九竹，却是被封印记忆醒来后，随便记起了烟瘾这种东西。
可是这种修仙的世界里哪有香烟这种东西？
而当时又处于被众人保护阶段的孟九竹自然不需要经历从前那种直接惨烈的戒烟，也就从他模糊的记忆里找到了其他戒烟的办法。
——就比如吃糖戒烟。
然后——
戒烟是戒掉了，孟九竹又发现自己养成了另外一个非常不符合他现在修仙者身份的习惯。
那就是一旦遇到点什么事情，他就会想吃糖。
“怎么还记得这种事情。”这种小事上的顾虑让孟九竹一时间有些无措，那感觉要形容的话，大概可以理解为被家长强硬对待的小孩子转头却依旧小心翼翼的记得你的喜好那种感觉。
问出这句话之后，再看向面前的桃若。
在孟九竹眼中怎么看都只是一颗小树苗的形象根本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孟九竹最终拍了拍树干——也就是人形里对应肩膀的位置，之后才说道：“事已至此，就没有必要再做这种事情。”
“可是尊者，我们——”
桃若想要辩解几句，可是话说出来到一半就被孟九竹制止。
“我说过了，事已至此。时间既然不会倒退，那么事情也就不可能改变。你既然会用金磷蝶向我求救，那就没有必要在继续讨论这种无从改变的事情。”
桃若有些愣怔的听着孟九竹说出来的话，都无法生出对方狠心的念头，只能抱着最后一点点的侥幸问道：“完全——没有可能吗？”
不同于桃若紧绷的情绪，孟九竹目光落在桌面上摆开的糖果上，随手拿起来一个剥开塞到嘴里，以转移话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陷入井远道之中是意外，那么柳星渊呢？”
谈不上是不是能够跟上孟九竹的思维。
只是桃若已经明白了对反的意思，失落的同时却也如同柳星渊临出去前交代的，顺着孟九竹的提问回答，“我当时怕褚白出事，也不确定您会不会来，而且当给您发出求救的金磷蝶之后，我一直和褚白试图寻找出口，却意外知道了那里是井远道，所以……”
之前说过，井远道这种地方的名声基本上是整个修仙世界里，所有人都知道的。
哪怕是一些刚刚触碰仙道的菜鸟也是。
打个比方，“把你丢到井远道里面”和“把你关到十八层地狱里”的差不多是一个等级的威胁。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桃若还能够寄希望于一人，可是当知道这个结果之后，她所担心的却是当孟九竹前来，反而被他们害的陷入死地。
才会捏碎了其义父柳星渊给的护符。
在井远道之中，她化身成了原型，才面前抗住在其中每日每夜对于灵力和生命力的疯狂吸食，许褚白更是被她藏在本体之中才能够撑到孟九竹前来。
孟九竹听着那说了一段的解释也差不多明白后半段是啥。
并且也差不多断定，他见到的自称“刘一舟”的人，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柳星渊变化之后假装出来的人物。
看来柳星渊这个人就算是失忆之后，也还是习惯谎话连篇——孟九竹在小本子上对使用化名单纯是因为怕其反感自己的柳星渊记了一笔。
之后他又捡着自己在意的问题问了一句，“柳星渊……是你义父？”
“是的，是……我同褚白下山那段时间里认识的。”
就像之前说的，桃若在某些小细节上非常了解孟九竹，所以她的回答都不需要孟九竹第二次提问，就能够将其想要知道的内容直接的回答出来。
孟九竹听着，略微提了提头挠了挠额角，无奈地感慨了一句，“还真的是，缘分妙不可言啊……”
“……”
这句话桃若就有些分不清楚孟九竹是什么用意了。
所以她只是没有说话，在旁边看着孟九竹不再提问，仿佛想要知道的都问完了，还完好无伤的那只手手指一下下地点着桌面，她悄悄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偏动目光观察着孟九竹。
果然发现了一些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其他人大约感觉不到，但是多年在正一峰的桃若能够分辨的出来：孟九竹的确相较在正一峰的时候，看起来神色生动了许多。
从前她基本上都没有办法从孟九竹眼中看到什么情绪，听说因为明心决的缘故，面前的这个人都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情绪波动。
回想起来，甚至在将许褚白与她逐出凌天阁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他有多生气——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许褚白还能有觉得自己能说服师父的错觉。
她这么想着，却是缓缓地组织过语言说出一句，“您现在看起来……很高兴？”
孟九竹听着笑起来，连带着眼神都温柔起来，看的桃若觉得自己眼花。
他说：“从那种鬼门关一样的地方活着回来了，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情绪吗？”
桃若不是没有看到孟九竹笑过，只是他从来不曾如现在这般笑过。
“那您知不知道……”
“嗯？”
她想要问那您知不知道，您的灵魂有所残缺的事情。
桃若在听到柳星渊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将这个问题压在心里，甚至现在都想要问面前的人。
毕竟对于她而言，面前的人就是近乎于养父的存在。
可是她记得当时自己义父在确定了她和许褚白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要他们不要提起的告诫。
柳星渊说：这件事情，倘若他知道，那么你们就没有必要提出来揭开这个伤处。
倘若他不知道，那就更加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给他徒增烦恼。
想到这里，桃若勉强稳了稳神色，顺着就改变了问题，说道：“那您，就要回凌天阁了吗？”
孟九竹听到这个提问稍微考虑了几秒，才做了决定回答：“不，我准备顺便重新收个徒弟。”
……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下山【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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