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4、记出游

　　风光四时不相同，春夏秋冬。春夏秋冬，只有交替无并重。
　　风光四时又相同，似盛还败。似盛还败，待到丰茂已几时？

　　捻红邀沉醉第二天一起外出踏青。沉醉想想应了。忆起自己白日里失控的情绪，脸上还是有些发烧，三年了，除了第一年哭了无数次，还真就没有如此哭过了。

　　“沉醉，不要哭，你要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你要坚强一点，努力一点，一定要好好活着。”
　　“沉醉，我不怕，尽管他们都说倪过太子骄奢淫逸，但是我不怕。等我去了，就算日子不是很好过，也总好过这里。”
　　“沉醉，若是有好的选择，你一定要走，要离开，远远地离开。”
　　“沉醉，以后我找不到你，你就来找我好不好？”
　　“沉醉，我喜欢你啊，所以请你一定好好活着。等我来找你。”

　　遥夜，遥夜，你在哪里？何日才能找到我？

　　第二天起来，眼睛还是有些红肿，沉醉用冰凉的井水敷了敷，把头发微拢了下，在脸上搽了胭脂，看起来总算是没那么苍白了。
　　捻红叫丫鬟端了早饭，坐在大厅，沉醉过去，两人相视一笑。无话。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沉醉和捻红相继进了去。车里有张小几，放了几样点心，都是沉醉爱吃的。沉醉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看着捻红道：“谢谢你，捻红姐。”
　　捻红拍了拍沉醉的肩膀，温柔地一笑。
　　“这是三年来第二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了。或许我也还是幸运的。”沉醉心想。
　　马车吱溜溜的驶在街道上。沉醉见捻红闭着眼，知道多半是夜里累的，也不去打扰。挑了帘子往街道上打量。现下还早，街面上人并不多，几家做早点的小摊人气较旺。沉醉看着他们大口的喝粥，大口的嚼着油条，心里也快活起来。偶尔有两三个小孩儿跑出来，追追打打，倒也热闹。马车向城外驶去，慢慢地少了城镇的繁华，却多出几分自然来。
　　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地看这等美景了。还是一年半以前吧，遥夜见自己不开心，偷偷的带了自己出扶兰城，到了倪国边境上，广袤的大草原，让自己和遥夜高兴的打了好几个滚。那时的遥夜尚且意气风发：“以后一定要在这草原上纵情驰骋。”自己呢，小女儿羞答答的说了句：“愿与君随行。”
　　然，遥夜最终被卖给了倪国太子，自己却被卖到了青州城。

　　马车开始往山上走，葱绿的林木带来清风，沉醉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好舒服啊。”捻红捏了捏沉醉的鼻子：“小丫头。”
　　“捻红姐，我们这是去？”
　　“云隐寺。”
　　云隐寺啊，去拜拜也不错。顺便求个签，算算遥夜与自己的命数。
　　古刹就是古刹，这是沉醉的第一想法。清越悠远的钟声，缭缭升起的青烟，清新淡雅的檀香香气。沉醉有些浮躁的心静下来。与捻红一道进了寺门。
　　进得寺门，并没有看到烧香用的炉灶。几个小沙弥正在打扫，大殿隔壁房里传出敲击木鱼的声音，也许是还在做早课。
　　沉醉和捻红在大殿里拜了观音，再到偏殿拜了罗汉，菩萨……沉醉只觉得一圈下来头都磕晕了，但捻红还是兴致勃勃。沉醉告诉捻红自己去大殿旁的石凳上坐着等她。捻红点点头。
　　出了偏殿，坐到石桌前。这个地方，要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觉得闷，现在却是羡慕得很。莺啼雀鸣，与青山古木为伍，好不舒坦。
　　看到长廊里的解签人，沉醉笑了笑。拿出刚才求得的签走了上去。“聚如浮沫散如云，聚不相将散不分。”
　　“女施主所问何事？”老禅师作了阿弥陀佛。
　　沉醉还了礼，“想问问朋友与自己是否还能再见。”
　　“女施主不必担心，这人散人聚早已有天注定。”老禅师捋了捋胡须，“散也终须散，聚也终会聚。女施主与你的朋友虽然已经分别，但是分别并不代表离分，总有一天会再聚的。”
　　沉醉松了口气，刚才自己看签的时候只能看明白前一句的意思，还以为再见无望，现在总算是放下心来，“谢谢师傅。”诚心的道了谢。举步离开。
　　“女施主。”
　　听到禅师的叫唤，沉醉停下来，转身。“禅师？”
　　“女施主。”老禅师一脸的悲天悯人，“女施主这一路都很辛苦，万望女施主能够勇敢面对，坚持下去，如此，便可有想不到的收获。阿弥陀佛。”
　　“谢谢师傅的告示。”沉醉再次道了谢。辛苦，再辛苦又能怎样呢？再坏的也经历过了，不怕不怕，早已是金刚不坏之身。
　　又等了一阵儿，捻红才出来。看样子也是累了，二人上了车也不说话。沉醉闭上眼休息，想到能和遥夜再见面不由笑出了声。

　　马车绕了个圈，在长亭停了下来。沉醉疑惑的看了看捻红，是有人要送么？
　　捻红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个朋友。”沉醉点点头。掀开帘子与捻红一同下了车。长亭那里背对着她们站了个人，一袭布衣青衫，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遗世独立。
　　“秦先生。”捻红叫道。那人转过身来，三十几岁的样子，面目温和，听到捻红的声音露出会心的笑。沉醉看了看捻红，她也正笑得开心，灿烂的笑颜像是百花开放。沉醉也笑。当一个人不嫌弃你是青楼女子而愿意与你相知相守时，那么他一定把你看得很重。
　　沉醉悄悄退了出去。知道此时他们之间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

　　沉醉倚着杨柳，依依杨柳却做送别之用。曾经也在扶兰送走了遥夜。紧紧的拥抱之后仍是不舍得放手，还是遥夜一遍遍的保证说总有天会来找寻自己才放手。看着遥夜离开地背影，沉醉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跟在马车后一直追，一直追，直到马车变成了黑色的点，消失。
　　沉醉将脖子上的玉翻出来，一朵玉兰花。沉醉呵呵一笑，那是听到老板说要把遥夜送走的时候，为了留住他，于是趁他睡着跑去偷这块据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玉。结果被逮个正着。但是遥夜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然后立马把玉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还一再让她保证会好好爱护它。
　　“如今，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了。”沉醉把它放回去，小声地说。“遥夜，我想你，想要见到你。”那抹黑暗中唯一的阳光。

　　捻红与秦先生似乎已经谈完了，两人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捻红将杯子往地上一摔。沉醉看到走出亭子的捻红和秦先生，两人都红了眼睛。
　　秦先生骑上马，深深的看了眼捻红，那眼神像极了当初的遥夜。沉醉知道，那是想把对方刻进心里，永不忘却的无声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