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南西旧事》昼离

4、时代

　　南西注销了海军贯籍，离开了海军总部，离开了圣地玛丽乔亚，真正意义上的不再属于“正义”。

　　她走的悄然无声。

　　清晨的雾气缭绕，南西走出总部，回头仰望着那庞大的建筑，想着这些年在里面度过的时光，还是忍不住稍稍弯了弯嘴角。

　　“再见了。”她动了动嘴唇，很轻很轻地说，声音缓缓融化在风中。

　　很多很多年以后，或许是独坐在枯木枝娅满墙的院落中时，又或许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地躺在床上时，南西回想起今日的早晨——这个她生命中的又一出发点，也一定会认为，彼时的大陆上，只有她与世界在孤独中相望。

　　但小姑娘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一束目光紧紧随着她的背影——塞西莉透过二楼的窗户一直关注着南西的动向。

　　她看到南西的出走，看到她的回头，又继续看着她的走远。

　　塞西莉忍不住抬头望天，将心底的苦涩用力地压下去，“我从没想到，南西，我们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现实从不存在于塞西莉的设想中，她一直想着的，都是亲眼见一见一个褪去伪装、洗尽浮尘的南西，那时的南西能够磨平自己所有的锋芒，摒弃自己所有的偏执，能够不再粉饰太平，也能够真真切切地朝她笑，那将是一个极为单纯、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

　　可是，想象与现实总是不乏有背道而驰之时。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的梦也就碎了。

　　它曾经的确拥有着也发出过绚烂夺目的光辉，然而无论如何，它此刻都已化为碎屑，散落了一地，这一切终将于尘土中埋没，于时光中湮灭。

　　……

　　南西没什么亲人朋友，离开了海军总部，面对偌大的天地，她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渺小感与茫然感。她以前一度将自己困在办公室小小的天地中，此刻万物与众生皆直直地矗立在她眼前，小姑娘手握着自由与自我，一时之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想了想，南西还是选择回到北海，那是她的故乡，是她生命的开端，也是她陷入泥沼的起点。

　　其实南西选择北海的还有一个原因是——

　　她知道塞西莉有话没有道明白，她也隐隐猜到她想要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关于北海，那么北海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小姑娘拒绝了塞西莉递出来的枝干，但不代表她舍弃了自己触碰事实的权利。

　　南西从海军总部出发，一路向北，印着当年出走的步伐一步步回归原点。

　　她搭着一艘船离开了圣地玛丽乔亚，于第二天抵达了一个邻近的小岛，她行李不多，钱财却没少带。

　　小姑娘来过这座岛，有时候与塞西莉一起去办事回来时也会贪玩留在岛屿上。她去了码头的一家餐馆，这也是她与塞西莉常光顾的地方。

　　餐馆里没什么人，南西走到柜台边。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头发掉的快没几根了，正在低头算账，听见响动，抬头一看。他一见小姑娘，便咧嘴笑了笑，与南西显然是认识的，“哟，卡罗尔。”

　　“让先生。”南西蹦上了座椅，双脚离地。

　　“卡罗尔，我今早听玛丽琳说，你退出海军了？”艾欧拖·让这人直肠子，没什么心思，想说什么就说，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南西有些讶异：“玛丽琳小姐怎么知道？”

　　这么说着，艾欧拖·玛丽琳本人就从后厨房走了出来，她将黑色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细腻。玛丽琳刚刚就听见父亲喊了小姑娘的姓，于是她暂时性地丢下了后厨的工作，跑到前边来，而让只好无奈回到后厨。

　　玛丽琳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道：“报纸上写的呀，小南西。”

　　这个动作玛丽琳经常做，她很喜欢南西，喜欢揉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也喜欢捏捏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

　　按理说，南西早就习惯了，但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生出了一种想躲开的心理。

　　不过她没有这么干。

　　南西双眼弯弯，一如既往地，眼前盛满了细碎的光，“玛丽琳小姐好。”

　　“早上好呀，南西。”玛丽琳身子前倾，双肘撑在柜台上，湛蓝色的眸子清澈明亮，她与南西平视，也不问小姑娘退出海军的原因，只是笑盈盈地邀请：“离开海军后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经营这家餐馆呢？”

　　“不用了。”南西摇头，“我已经打算好了，要回北海。”

　　“唉？北海是南西的故乡吗？”

　　“是的。”

　　“我还以为小南西会留在伟大航路呢。”玛丽琳听上去似乎有些可惜。

　　南西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管是东海西海还是南海北海，不管海贼自世界上哪一片土地出发，他们最终都会相会在伟大航路。”玛丽琳眯了眯眼，眼底似有什么闪过，她继续道：“只要待在伟大航路，每天就会有千千万万的海贼前赴后继——而南西的心愿不正是屠戮海贼吗？”

　　南西的眸光陡然转冷，声音也倏地冷硬了起来：“玛丽琳小姐，你想说什么？”

　　“呀，小南西生气了吗？”玛丽琳对上南西浓墨般的眸子，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呢，只是想跟小南西讨论个人生命题，顺便告诉一下告诉小南西，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你就是自己的中心，所以不必强硬地为自己戴上镣铐、负上枷锁。人也许不一定为自己而死，但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玛丽琳从柜台上拿出两罐牛奶，递到了小姑娘面前。南西眼底的冷意还没完全散去，她看了看，一时没接过。

　　“我今早看报纸就估摸着你可能会来，喏，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你最喜欢喝的牛奶。带上吧，南西。”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还是收下了两罐牛奶，她本来只是想在餐馆里休息休息，现在也留得够久了，便起身要走。

　　南西“嗒”一下从高椅上跳下，刚转身，却又被叫住了。她没回头，但也没迈动步伐。

　　“南西。”小姑娘听见那个温软的声音如是说，“你的前方还有广阔的天地，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总是自愿沉沦。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能够让你甘愿与海军划清界限。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状态不对，留神你的心，别让它彻底腐烂。

　　“我知道你讨厌海贼，或者扩大了说，你讨厌的是这个时代，海贼猖獗、海军无能、民不聊生，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死于掠夺与战火。

　　“但是南西，你生在这个时代，就该明白，你没有权利不爱它。因为你除了爱，别无选择。甚至连仇恨与诅咒，都隶属同种感情。

　　“这是最坏的时代，可同样的，这也是最好的时代。

　　“你走吧，再见了，小南西。”

　　南西全程没回头，只是背对着玛丽琳静静地听着，玛丽琳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听明白了多少，但总归，她已经尽力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南西就就着“哒哒”的脚步声离开了。

　　小姑娘走出餐馆时，阳光洒了她一身，南西下意识地微眯起双眼，用手举至前额处挡光。

　　这是最好的时代……吗？

　　小姑娘笑了笑。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