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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八壁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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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画就在水行四方楼的后头不远,好端端的山硬是被削去了一块,光滑得如同镜面。
这块地暂时被划出了水行四方楼的范围,谁都能任意出入。不过谁若想闹事,还得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沈抱素早早的就等在这了,叼着一根草,吊儿郎当的靠在一棵矮树上,半阖着眼,似乎在打盹。
稍后,罗卿也来了。星辰玄衣,白发如瀑,手持一把墨竹折扇。
沈抱素有所感应,睁开眼,露出笑容来:“阿卿,你来了。”
“嗯。”罗卿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轻轻的皱起眉,“好像少了几个熟面孔。”
“南谷的离火尊者没来,还有云河之盟也不曾派人过来……几个毒尊者似乎也没有现身,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沈抱素早已把这些人全看清了,他一拉罗卿的胳膊,大大咧咧道,“管他们如何,走,我们进壁画。”
“四方尊者,请留步。”
人杵在跟前,沈抱素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他看着眼前的人,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冷冷道:“有何贵干?”
那人阴阳怪气道:“四方尊者,夺得九环玉璧是各凭本事,缘分天定的。你做的这般绝,也太不厚道了吧?”
“壁画行踪缥缈不定,出现在水行四方楼的后山,还是本尊能控制的不成?”沈抱素觉得这家伙简直是没事找茬,“又没拦着不让你们进,怎么就不厚道了?”
“四方尊者分明知道,本座说的不是这个。”那人声音略微提高了些,恰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南谷惨遭灭门,连离火尊者也未能幸免。本座是该恭喜水行四方楼又夺得一枚玉璧呢,还是该自危呢?”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罗卿一伸手,及时拦住了想开口的沈抱素,不紧不慢的踱步上前道:“南谷遭此番浩劫,着实令人扼腕。不过众所周知,近来水行四方楼忙着与云河之盟争斗,哪来的闲心思去中州找南谷的麻烦?莫非是开口问阁下借了人手?哦,不好意思,忘了问,阁下何许人也?”
沈抱素在后面差点笑出来。不愧是阿卿,骂人不带脏字的。要他来说,肯定张口就是:你谁啊你?老子和你根本不熟。说南谷是被老子灭的,有证据吗?没有就滚一边去!嘴皮子一碰就泼这么一盆脏水,我看你是存心想和老子过招——自找死路!
咳,罪过罪过,他沈四方本来也是个文化人,不知怎么的就长歪了。
哑巴鄙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白痴。”
沈抱素:“你可闭嘴吧,别妨碍我看阿卿怼人。”
“四方尊者之前从南谷手里抢玉璧,也是人尽皆知!寒渊与水行四方楼结盟,谁知道是不是让寒渊那边悄悄派了人去!不然,这次怎么没有寒渊的人来?心虚?”
罗卿“哎呀”一声,扇子在掌心一敲,道:“我瞧着望云山也没有来人,难道是三家联手灭了南谷?这可真是太过分了。不知是哪位伶牙俐齿的说客,竟能说动望云山与水行四方楼暂时联手?我倒很想见识见识这位人才。”
已经有人笑出了声。
那人脸面挂不住了,环顾左右,似乎想找出方才怂恿他出面的人。
“别找了。难得有人愿意做出头鸟,他们怎么会蠢到替你出来找场子?”
“你、你、天算子!你别欺人太甚!”
寒光烁烁,杀机骤起。
“哎哎哎——”沈抱素适时的开了腔,干脆利落抽出剑,把罗卿藏到身后,“你刚才拐弯抹角一通废话听的老子头疼,想动手?早说嘛!来,老子陪你过两招!”
罗卿站在身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可没忘记沈抱素是如何的不要脸皮,当初打不过东方逸还能喊白逍遥一起上,这回对上这么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恐怕得喊上整个水行四方楼。按沈抱素的话来说,以多欺少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喊人啊?
“壁画面前,还是不要生事。”罗卿不想看着这场闹剧继续下去,“我们走吧。”
“阿卿,你脾气也太好了,要是我……哼,滚吧,算你运气好。”
罗卿掐诀,壁画上的光波顿时似涟漪温柔荡开,好像在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金光明灭,两人在壁画前一闪而逝。
好长一段时间,山崖峭壁前,没人开口说话。
“依我看,这枚玉璧又是沈四方的了。你瞧这天算子进出壁画,跟自家后院似的!不如我们……在外头想点办法?”
“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一阵咳嗽声,好像一时半会嗓子都痒了,众人脸上的神情也是五花八门。
半晌,有人小声嘀咕:“也是。”
“君子取之有道,不过……”
“是嘛……”
“呵呵呵……原来诸位早有此意……”
眼前虚景一晃,又是熟悉的翠树青山,沈抱素又是不见踪影。
罗卿走了两步,沉吟:“这是四方第二次用惊梦铃之前?可为何我感受不到初代天算子的气息?壁画……通灵之术被什么阻隔了,嗯——?”
他感觉有东西在拽自己衣角。
低头一看,惊得差点丢了折扇。
只有巴掌大的沈抱素拼命拉着衣服的一角,在那里蹦跶,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急的满头大汗。
“四方?”罗卿把扇子插回腰间,蹲下来,小心的捧起沈抱素,“你怎么不出声?”
小小的沈抱素在罗卿掌心跌了一跤,爬起来,手舞足蹈。
“你不能说话了?”罗卿勉强懂了他的意思。初代天算子躲起来不让自己找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是恶趣味。”
沈抱素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极力赞同,朝天翻了个白眼,好像初代天算子能看到似的。
“所以,这壁画里究竟是何年何月?”罗卿试着四处走动,发现一旦超出十尺,就会自动回到原地,跟遇见了鬼打墙一样,“意思是,让我们在这里等候?”
沈抱素被他两只手护了起来,趴在边沿往外看。忽然,他拍了拍罗卿的手指,要罗卿放他下来。落地之后,抽出剑——虽然现在跟牙签差不了多少——慢慢在地上划出几个字来。
“望云……山……之行……”罗卿念出来,沉吟道,“那会我和望云山唯一的交集……就只有老家主因家主之位苦恼,请我去的那次了。”
“原来那次,也出事了么?”罗卿重新把沈抱素捧了起来,伸出食指轻轻摩挲他的脑袋,眉头紧锁,“……我不该打你打得那么重。”
沈抱素被蹭的很舒服,躺在罗卿手里乐开了花。
山道上忽然传来说话声。
罗卿顿时警觉,身形一矮,躲到了灌木后面,顺便把不老实想探出头去的沈抱素塞进了衣服里。
“……阿卿,阿卿你要去哪?”
“望云山。你别闹,真不能带你去,乖乖等着为师回来。”
“阿卿,那你几时回来?”
“三两日,很快的。叫师父!说了多少次,还是不长记性。”
“阿卿……呃、唉哟!师父……”
罗卿蹲在灌木后面,心里啧啧:“非得挨了责罚才肯老老实实叫师父,真是小孩子。”
沈抱素被塞在衣襟里,这会却安静了。
等山道上师徒两人分别,他才慢慢爬出来。罗卿察觉到他情绪相当低落,安慰道:“都过去了。”
沈抱素摇摇头,抽出小牙签,在地上划道:“我不该让你独自去望云山。”字迹很深,仿佛深刻入骨,难以磨灭,成了日日夜夜纠缠不休的梦靥。
罗卿又是一声叹息。
天算子没有像他说的那般,三两日后,如期归来。
他死了。
死在了四象山下。
身边是一件染血的黑色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