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赐通灵》不可居无竹

72、第八壁画二

　　罗卿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很轻很轻的道：“阿蛮。”
　　阿蛮登时红了眼眶，哽咽道：“阁主，六十多年前，你在密室里休养疗伤，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走的这样突然？”她似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沈抱素。
　　沈抱素往后退了两步。
　　罗卿叹息了一声，也不掩饰，道：“我逆天改命，纵然赔上一双能够看透三界众生的眼睛，还是遭了反噬，命不久矣。只是不曾想到，最后死的这般……意难平。”
　　阿蛮听罢，红袖一甩，越过罗卿将沈抱素扯了过来，愤怒道：“果然是你！”红袖骤然收紧，勒得沈抱素直翻白眼，涨红了脸，喘不过气来。
　　“阿蛮！”罗卿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折扇，“刺啦”斩断了红袖，“我重生的身份暴露之后，沈四方对我并无任何敌意。而且，有些事我还没有弄清楚，闯入密室或许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沈四方这么个大活人就在那，有什么事不能问明白？！”阿蛮急了，指着沈抱素，“难道非要等到栽第二次跟头，阁主才肯醒悟吗？”
　　罗卿看了眼差点被勒死的沈抱素，见他依旧一声不吭，道：“我问了，他什么也不说。你冷静些，阿蛮，还记不记得摘星湖边，四方一剑杀了那个叛徒？”
　　阿蛮不知道罗卿为何突然提起这事，愣了愣，才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那又如何？”
　　罗卿道：“摘星湖，本该是我的葬身之地。”
　　低垂着头的沈抱素猛地哆嗦了一下，仿佛听到了绝不可能的事情，慢慢抬起头，恍恍惚惚的张着眼，欲言又止。
　　罗卿看着他湿漉漉好像哭过似的的眼睛，忍不住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头发，对阿蛮道：“别再为难他了。我心里有数。”
　　阿蛮一头雾水。她不是没眼色的人，这师徒之间对望的眼神根本插不进第三个人，彼此心里都藏着事，似有千言万语流淌，却只有你知我知的秘密。她没有继续追问，应道：“是，阁主。”
　　“明日一早，我就会进入九环壁画。四象山那里，恐怕还要辛苦你和小四一段日子了。”罗卿忽然想起一事，自言自语道，“今日……是七月十五？”
　　阿蛮的反应很是稀松平常：“竟到了中元节么？夜晚还是不要乱走比较好。”
　　倒是沈抱素，突然着急了起来，偷偷摸摸的想要开溜。
　　罗卿喝住他：“去哪？！”
　　“我……呃、我去找逍遥……”
　　“哪都不许去。回去等着，我有话要对你说。”罗卿拽着他的后领往回拖，威胁道，“你若是敢偷偷跑了，找白逍遥、玉骨、或者随便什么人，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沈抱素被凶的不敢说话，老老实实被拖进了宫殿，眼睁睁看着门“砰”的关上，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罗卿慢悠悠的在屏风后换了身衣服，又泡了壶茶，往他跟前一坐，气定神闲的品起茶来了。
　　沈抱素坐立难安，脚跟蹭着屁股，眼睛朝着门口乱瞟：“阿卿，我……”
　　罗卿：“嗯，你？”
　　沈抱素：“我想……”
　　罗卿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尝尝。”
　　沈抱素端起来，也不管烫，一饮而尽，放下茶盏道：“能不能……”
　　罗卿又给他倒满了，笑眯眯道：“继续喝。”
　　沈抱素：“……”
　　罗卿：“你瞒我瞒的倒是紧。从壁画出来之后，我一直没找着机会和你说，也想了很多，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一提起这个，沈抱素顿时紧张兮兮：“阿、阿卿，第七幅壁画，你究竟看见什么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看见了……”罗卿吹了吹茶叶，盯着碧绿茶水里的倒影，“镜花水月。孰为真，孰为假，孰为——梦？”
　　沈抱素猛地抓紧了衣袖。
　　“惊梦铃，惊人醒梦。”罗卿缓缓道，“摘星湖畔，当真是你的一场梦？这等逆天仙宝，你用了，却不需要任何代价？我是不信。”
　　沈抱素低声道：“你都看到了？第七幅壁画，心像之境，竟然是这个？只有摘星湖那一幕么？”
　　罗卿放下茶盏，神情冷肃了起来，道：“只有？告诉我，你一共用了几次？”
　　“我……这……”沈抱素吞吞吐吐，“我与惊梦铃定下契约，这些都是不可说的。”
　　“契约？”罗卿想起那团凶煞似的黑影，冷冷的笑起来，“那我换个问法。我，死了几次？”
　　沈抱素惊惶的抬头，抓住他的手：“阿卿！”
　　罗卿：“我死之后，你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难怪，那次攻山明明是你第一次见血，却根本不怯！你在惊梦铃响之前杀了多少人？又把自己逼到了什么地步！？差一点就入魔了！这样糟蹋自己，只因为我死了？”
　　“只因为你死了？”沈抱素慢慢攥紧了他的手，心里一点微弱的火气突然旺盛起来，压过了心虚，嗓门也大了起来，“我瞒着你，你不也瞒着我吗？！什么逆天改命？替谁？我？天机阁上下人人都心知肚明，却都闭口不提！我一直以为你是遭人暗算，才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在你死之后把所有可能暗中作梗的人都查了一遍！能杀的杀，杀不了的也大闹一通，弄得最后水行四方楼四面楚歌！可我从未后悔过，最难的时候，也靠着一口气硬撑，硬生生熬了过去。你知不知道，我从阿蛮姐姐那里听说真相时，只觉得一瞬间……天都塌了……”
　　他说不下去了，把脸埋进掌心。
　　罗卿一直在替自己化劫。那个最大的劫数，凶极煞极，害得罗卿遭受反噬的劫数，他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惊梦曾说过，逆天需要付出代价，哪怕一命换一命也不为过。自己命里突然出现的大劫，便是他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命里的劫数，竟要罗卿以命相抵。
　　沈抱素抽噎了几声，咬牙切齿道：“我现在觉得，惊梦铃根本就是个骗局！救你的代价，就是要你死？？？”
　　罗卿愣住了。
　　这和穹顶山的劫难何等相似？首尾相衔，都是解不开死劫。
　　难怪最后演化成了双生劫，落到了两个人身上。除非有一人应劫而死，否则生生不息，循环不止。
　　单纯的以外人的眼光来看，破劫相当简单，应了便是。沈抱素死了，罗卿就能活，穹顶山也不会断了传承。
　　但罗卿偏偏就不想让沈抱素死。
　　“四方。”想明白了这一节，罗卿斟酌着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找到你的初衷，就是为了渡劫。可我后来觉得，渡劫竟要一个无辜的人赔上半辈子，实在太过自私，我做不到。你不是为我而活的，也不应该因我而死。”
　　“阿卿，你说的不对。”沈抱素红着眼眶，却笑起来，“你骗了我很多事。居然跟我说，我命好。要是没有你把我捡走，我根本活不到成人。我因你而活，自然也可以为你而死。”
　　“你、唉——”
　　两人不再说话，一杯接一杯喝着茶，一壶空了就续上水，硬是把清茶喝出了酒的味道。
　　难解愁。
　　“天黑了。”罗卿忽然道，“今天是中元节。”
　　沈抱素：“嗯。”
　　罗卿：“不去看灯么？”
　　沈抱素：“阿卿，你就别笑话我了。”
　　白逍遥已经偷偷告诉过他，这么些年，那么多灯，罗卿一盏也没有看到。
　　黄泉路又黑又冷，他孤身一人逆着无知无觉浑浑噩噩的万千死灵，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有天边一盏昏暗的锁魂灯引路。
　　沈抱素晃了晃发苦的茶水，苦涩道：“你怕黑，难怪，以前都没这个毛病的。”
　　罗卿：“你是不是忘了告诉白逍遥，今年水行四方楼不必放灯？何必呢，那一屋子的孔明灯，不放多浪费。”
　　沈抱素：“你都回来了，放灯不吉利……”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罗卿拿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为师想看灯。你不陪我一块看？嗯？”
　　沈抱素傻乎乎的瞪了他一会，跳起来：“看！”
　　从山岚城看灯，和在水行四方楼里看灯，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震撼。
　　一盏盏孔明灯从水面上缓缓升起，倒映在澄净的湖水中，成了一团模糊的火光，仿佛一朵朵顺流淌下的河灯，将这水天一色映得通明彻亮。半空中悠悠摇晃上升的灯盏，与四方城里升空的孔明灯遥相呼应，一近一远，火焰燃烧着积攒了整整一年的思念、祈愿，在寂寥空旷的夜色下喷薄而出，宛如悠远绵长的流光，向着不可到达的幽冥之地而去。
　　不似去年看到的，纠缠着莫名的悲切。不知为何，与漫天星光交相辉映的灯火下，罗卿心里竟感到了一丝丝欢愉。他轻笑起来：“真好看。”
　　沈抱素没有看灯，他一直在偷偷看罗卿。直到罗卿轻轻笑着，微闪的眸子映衬着灯火，说出“真好看”三个字时，他忽然觉得，此生再也移不开眼了。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放飞自我，把所有人都安排便当了，会不会被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