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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沉舟侧畔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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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我便在庐内住下。东方先生再不与我谈起来去之事,只每日教我研习文学,琴棋书画,皆有涉略,倒如同深闺中的大小姐般养了起来,每日子时,便吩咐夏癸端些汤药与我饮下,却并不告之是对何症而治。我心中疑虑,但是人在他人屋檐下,这样直白地去问,总怕伤了主人家的心,他们待我,已是萍水相逢,授之以香了。
外围那道篱笆,似是隔断了我与村中其它的的联系,我再未见过有人上门拜访或是打搅,夏癸也紧盯着不让我出去,那一日,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纳闷,跑去质问东方。
“先生,您是在软禁我吗?”
他挥毫泼墨,只漫不经心地瞥我一眼,道:“我这副丹青所作如何?”
我愈发气闷,昂头不愿作答,也不去看他的作品。他搁下笔,拍一拍手,道:“你若是评得合意,我便考虑放你出去。”
我睨他一眼,审势半晌,觉得也只能如此,便细细品研起来,他画的是山水,山峦之墨泼洒讲究,层次及递,连绵峻拨姿态蹴笔而成,近前山峰下一间小舍着笔不多,然而却仍是清晰辨得就是晓庐,整副画作并无突出之处,我收回目光,又突然觉察些什么,重新打量,才发现,本是青烟底色之作,唯一轮红日异样高悬,突兀极了。
我略一沉思,凝视他道:“处江湖之远难忘居庙堂之高,先生虽自诩闲人散仕,却仍难忘忧国忧民,是这样吗?不知,我评的是否正确?”
“哦…”
他面上已是笑意,却仍是沉静不惊的问道:“海锁姑娘何以见得?”
我心中嘁道,这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不就是爱想这些嘛,陶渊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却亦是学他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将双手静放在案上,道:“既然先生让我评意,那自然是可意会,而不能言传了。”
他终是惹不住大笑起来,眼中满是欣慰,连连道:“好,好,好,不枉我这些时日对你的教辅,姑娘才学之精进,在下已然放心啦。”
“先生此话是什么意思?”
他眼中的激赏沉淀下来,道:“我说过,姑娘命中注定要入这一世,既然来了,该学的总要学会,这样,方能泰然处之,不是吗?”
我心中一顿,他是在培养我如何立足这个世界吗?心中有股暖流开始扩散,我面上窘迫,刚才的态度,着实无理,便恭手一揖道:“先生用心良苦,海锁实在是感激。”
他笑着虚扶我一把,道:“海锁姑娘客气,你入这晓庐,却也是在下的命定之数,在下不过是顺天应命罢了。”
“先生信命?”
他抚须长笑,笑而不答,只道:“姑娘今日,就出门散散心吧。不过要记得喝药才是。”
“先生”,我终是困不住心中的疑惑,脱口而道:“您每日让夏姑娘与我饮的,到底是何药?我每日服下后,便感到体内热流四窜,仿佛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一样。”
他收敛住笑意,紧盯住我的眼睛,郑声道:“姑娘信不过在下?
我慌忙摆手,心虚道:“没有没有,只是我自觉身体良好,却不知为何先生要让我每日饮药,故有此一问的。先生不要误会。”
他霁颜一笑,示意我坐下,“海锁姑娘,五行之中讲究相生相克,世间万物皆有所约束,才得以平衡,这于我们常人,早前便已自相协调,然而姑娘生于异世,突生异变,难免会气息过衰,在下不过开些补气调息的汤药,打破乘侮。”
我头脑被绕得颇晕,只最后一句,才得些意,大概便是说我身子虚,开些补药补补身,我暗自咂舌古人的表达之迂回,装模作样道:“海锁感谢先生厚待,如此,便不打扰先生修习了。”
我暗吐下舌头,在他的微笑注目下,从房里退了出来。夏癸似乎料定了我与东方的谈话,在我出门时,并未阻我。这些日,她虽一如青春明媚,却不知为何,全失了灵动活泼之气,脸色略显苍白,语言也越来越少,看我的眼神,亦越发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