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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沉舟侧畔过 ...

  •   稀碎的青草零落在黄土地上,蜿蜒成路,悠然而下,通径入往一处古老的村落,傍晚,已有炊烟生起。我兴奋的拍拍身上的尘土,扬起步飞奔过去,忐忑中充满兴奋,总算是从鬼门关兜转出来了,这一刻,如释重负。
      近前,有零零从作农而归的人,三五成群,扛着锄或犁,粗布麻衣,我漾起亲切的笑脸,预备过去打声招呼,然后借宿一晚,然而脚步顿在原地,总觉得这副景致与熟识的相去甚远,是哪儿,一时也说不上来。正这时,对面有人扬起手,道:“小哥,外地来的吗?”
      我微征,只见那人皮肤黝黑,一脸淳朴的笑容,头发浓密的盘在脑门,蓝色粗布包髻,衣领交襟,系粗麻腰带,分明是古人装扮。我穿着卡其色的卫衣,下身牛仔,他竟唤我小哥。我不置信的上前一步,瞄那三五人,亦是这般打扮,我心中一急,开口问道:“先生您好,我在此迷路了,还想请问,这儿是什么地方,若我要回浙江,要到哪儿去坐车?”
      他挠挠头皮,左右耳语一下,才道:“吾等都不知你说浙江为何处,不若你随我们去问东方先生可好?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应该会知道。”
      我隐约中觉得什么事情发生了,然而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于是点点头应道:“就麻烦先生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喊我木松就行,在这儿,只有东方先生才能称之为先生呢,你这样称我,他们要笑话的。”
      众人善意一笑,也不做计较,便领了我,去拜访他们口中颇有威信的东方先生。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眼前这一幕,着实贴切地衬了这一句。山脚下,一方不大的木屋靠山而建,前面以篱笆围建成一院落,可分明见着里面遍插金菊,夕阳余晖中,静穆庄重,一派文人骚客之姿自然流溢而出。
      木松隔着篱笆轻唤道:“夏姑娘,夏姑娘你在家吗?”
      随着一声温柔的女声,里间有人轻快的探出身来,“木头,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意识到一旁边的我。近前打开篱门,道:“这位姑娘是?”
      “姑娘?”木松一阵愕然,呼道,“她不是小子吗?!”
      她将我一把拉近身边,调笑道:“这么俊俏的姑娘,偏生你就错认成小子,还真是个木头。”她咯笑两声,才静下脸问我道:“是姑娘要找我吗?”
      “我是带她来找东方先生的,才不是来找你这个小丫头呢。”木松垮着脸,将下巴扬得老高。
      “噢…”她开始细细的打量我,我亦错愕不已的打量她:齐眉留海,双丫小髻,鹅黄色阔袖衣裳,飘逸的褶裙,双环佩饰,分明一幅古代仕女图中的模样。
      此时,我纵有万千个假设与不想,亦是无奈了然了,我摇晃着身子,身体加心灵上猛烈而至的空虚,如海潮般突袭湃来,手竟抓不住任何东西,直挺挺的便往后倒去。
      “姑娘…”
      一灯如豆,昏黄的飘曳在瞳眸,似两点不灭的星,浮浮沉沉,惶是再微弱,也不曾退缩半分。
      我静躺在沉旧的花梨木塌上,旁边一人,凝神聚气,手指搭在我脉胳上半晌无语。他大约四十光景,面容清瘦,眉眼俊秀。留及胸美髯,颇有一股仙风道韵。
      我想开口,嗓子眼却是火燎般难受,他先言制止道:“姑娘此时高热,不便多语,我让夏癸煮了药,呆会喂姑娘服下,便会得缓,待姑娘身子痊愈,再详谈不迟。”
      他声音醇厚淡定,竟也似一剂良药,安抚住我焦燥不安的心,我顺从的点点头,再次疲累的闭上眼去。
      翌日,我乏力醒来,已是午阳高悬。身上许是因昨晚的散热,粘腻了一身的细汗,我爬起身,打量四周,简单的竹舍,但处处布置的雅致,显露小女儿家的情思,一旁的桌子上插着盛开的菊。那名唤为夏癸的姑娘端着水进来了,边笑道:“先生算准了你这个时候起床呢,让我给你打了洗脸水,过来洗洗吧。”
      我感激一笑,便挪了过去,揉起巾帕,涟动的水花映着我的脸,仍是那张脸,一切都不是幻觉。夏癸好奇的打量我,啧道:“姑娘穿的衣裳当真奇特,我还从未见过呢,也难怪那木头要错把你当成小子了,哪有女孩家不穿裙子穿成这样的。”
      我脸一红,低着头一脸沉默,真不知该如何处之,眼前,早已天翻地覆。我身处何时,何地,仿都成了未知,就情境而言。仿佛是另外一个时空,夏癸这身打扮,高腰褥裙,与唐代近似,难道,我穿越回唐了?不管如何,此情此景,我都成了一个孤独的外星人!
      我的失落,写进夏癸眼中,她热情的挽着我,道:“我叫夏癸,人家都称我为夏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海锁。大海的海,铜锁的锁。”我顺从地随着她往窗几前的梳妆台走去。
      “万丈海,千重锁;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慧黠一笑,“也算是好名字了。海锁姑娘,听木头说,你是迷路在此,你不要太过焦急,先把病养好,到时再问我家先生去处,我家先生博闻广识,定会帮你指得归途。我先帮你梳妆好,再带你去见我家先生吧。”
      夏癸许是平日里只为自己梳髻,仍是将我发丝挽成双髻,两股垂下,挑一身淡粉色的绣蝶纹高腰褥裙于我换上,一转眼,便一幅仕女模样了,她倒甚是满意,拉着我左看右看,拍手称赞,然而这一身的束缚,却只让我说不出的不自在。
      木屋呈回型格局,四面房屋之间是一方花簇绿郁之院,院中一所竹亭气韵高节,东方先生闲坐于中,拨抚琴弦,有淡然雅致的筝音弥散空中,这一副景致是那么的和谐而宁静,似乎梦境,让人不惹打破。
      这曾经,是我梦想中的桃花源…
      “你醒了?”
      他抚着琴,似对琴言,并不转身看我。
      “是的。谢谢先生救我。”我感激之色溢满眉眼。
      “救不救得了,还未可知…”
      他站起身,轩然上前,一身素袍迎风拂起,“你眉目发青,生犯异数,不知我所言,是否正确。”
      我愕然的盯着他,半晌才木然点头,道:“东方先生,确是高人。我确实如你所说,生犯异数。”
      他抚抚髯须,请我到亭内坐定,方道:“世分四季而轮替,人亦是,所谓异数,又何尝不是命定的变数呢。姑娘聪慧,虽初来乍到,却已能揣言模行,又怎知不是我世命定之人,不过是由原来的轨道归入正途罢了。”
      我被这似真似假,如玄如幻的话语镇住,一时凝思,他筝音又起,低吟而不躁,仿若老者缓缓而沉着的诲教。
      “先生”我若有所思唤道:“若如您所说,我是命该来此,那您也应当知道,我何时才能回归故土?”我满是希冀的望着他。
      “姑娘仍有挂念?”
      我脑中浮起艾姨的模样,难过的点头,“我仍有挂念难舍的亲人,我实在不能一去不返。”
      如若这是上天悯我,让我得以入桃花源偷闲浮生半日,我已知足。然而我并不希望以此来逃避生活的责难,我肩上负着福利院弟妹们的幸福,我要与艾姨艰辛与共,我还要救出海幸。
      他复杂的睇着我,抹着琴弦道:“姑娘妄念太多,势必难以泰然处世,还是先在在下这静养数日,再行决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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