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父子（二）》千金买一笑

49、十二章

　　因为新年的缘故，京都的大街格外冷清。莫如绕着临近萧府四周的大道，前前后后走了两圈，感觉心里没有那么乱了，才会了萧府。此时天已经泛着暗色，莫如站在萧府门口，狠狠吸了一口气，在脸上摆出了一个绝对甜美的笑容，轻轻推开了萧府大门。
　　他先把脑袋探进去，一双眼睛转了两圈，忽然就看见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的丁义。丁义看见莫如这副样子，别提有多想笑出来。
　　甭看莫如在人前是个什么清冷的形象，只要回了萧家，在长辈面前，那就是小孩子。
　　不过想到萧倬凡交代的话，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老爷让你回来就过去找他。”
　　莫如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讪讪地点点头。丁义没忍住，到底还是多说了两句，“老爷是料到你这个时候回来，才叫我来这儿等你，结果我这刚过来，你就回来了。老爷还是心疼少爷的，您一会也别犟，赶紧跟老爷服个软，跟夫人道个歉吧。”
　　莫如本来也没想和韵竹吵起来，只不过最后话赶话脱口而出，他说完自己也挺后悔，他也明白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因此和丁义乖乖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丁义这才放心，直接离开了。
　　莫如回来的时间刚好是用晚膳的时候，不过他也没拖沓，直接走到萧倬凡房间门口，听见里面似是有推杯换盏的声音，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推开门进去。
　　大年初一的晚宴，萧府的人是真全。莫如看到坐在主位的萧倬凡，他身边是一脸喜色的韵竹，两人似乎兴致都很高，如胶似漆的坐在那里。萧倬凡的另一侧是阿蒙，此时阿蒙正攥着筷子，时不时和萧倬凡、韵竹说笑两句，看起来已经和韵竹熟络起来，真真把二老哄得是眉开眼笑。就连平常萧倬凡没那么待见的叶微，此时也坐在饭桌前。不过他没什么动作，只是抱臂看着就是了。
　　听到动静，第一个看过来的是叶微。他见莫如回来，脸上一下讪讪的，似乎是怕他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连忙笑着凑过去，“莫如弟弟，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想你一天了。”
　　如果是平时莫如听见他这种话恐怕还得反应一下，但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似乎打算对他冷处理的萧倬凡和韵竹，实在是没什么心思管叶微。
　　他心道，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当着阿蒙和叶微的面挨打，他可不好意思；但就这么冷着他，比打他还让他难受。
　　因为叶微刚到萧府，又不是很受萧倬凡待见，所以阿蒙是最先感觉到气压与往日的不同。他刚看见屋里只有四个凳子，而萧倬凡对莫如绝口不提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此时此刻萧倬凡的宝贝儿子就站在屋里，他还视而不见，那就是大问题。
　　阿蒙本来没想说什么，但看见叶微一下凑到莫如身边，他眉心一紧，“叶微，你别缠着小哥哥，回来吃你的饭。”
　　叶微一乐，嘴角咧开，仗着自己站着阿蒙坐着，居高临下反驳阿蒙，“你一个小毛孩子，哪那么多话。乖乖吃你的饭，堵不上你的嘴。”
　　萧倬凡虽然没有搭理莫如，但也不是瞎了聋了。见阿蒙被反驳，到底还是维护阿蒙多一些，当即沉声道，“站着干什么？你不是来过年的么？不好好吃饭就滚出去。”
　　叶微本来还想顶一句，但想想莫如平时对萧倬凡那副尊敬的样子，不知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竟然没有反驳，大有走回饭桌乖乖吃饭的倾向。
　　可是屁股刚一沾凳子，叶微才发现，这屋子里居然没有莫如坐的位置！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莫如已经不顾他怎么想，径直走到萧倬凡身后乖乖站着，也没有坐下吃饭的意思，只是执起一双筷子为萧倬凡布菜。
　　韵竹到底还是母亲，心软，见莫如一副怕萧倬凡生气，小心讨好的模样，就想开口叫人送凳子上来。其实莫如虽然语气不太好，倒也不算和她吵架，也没说什么太伤人的话。有些时候她也觉得挺对不起儿子的，前十几年没告诉他父亲的存在；等他可以和父亲生活她又不能在他们父子二人身边。
　　萧倬凡抢先一步窥见她的企图，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作。
　　韵竹知道他这倔脾气，叹了口气，悄悄在他耳边说，“你意思意思就得了，别太欺负我儿子，知道不？”
　　萧倬凡点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一顿饭就在这么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阿蒙是第一个识趣离开的。他总是对这些事情有着超高的灵敏度，并且从来不妄自参与。该消失的时候绝对是第一个跑掉，让你连影子都抓不到。
　　相较于阿蒙，叶微倒是更担心莫如。但是韵竹却抢先一步叫他离开，说想要他陪着说会话。
　　叶微感受得到，最开始他在未名山庄出现的时候，韵竹就对他有难以名状的好感。今天让他过来吃饭，据说也是韵竹的提议。似乎他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因此就半担心着和韵竹出去了。
　　下人收拾走碗筷，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莫如和萧倬凡二人。
　　莫如不敢豪横，见人都退下了，急忙一撩袍子跪在萧倬凡面前，一双眼睛看着萧倬凡，诚恳认错，“爹爹，如儿错了。”
　　“错了？你错哪了？我觉得你没什么错，是我和你母亲没好好考虑过你的感受。而且你不是摔门出去了么？还回来干什么？”
　　“爹爹······”莫如牙齿咬了一下下唇，“我——”
　　他还没说出什么，就被萧倬凡急匆匆地打断，“你滚出去，别碍老子的眼。”
　　莫如一下子顿在那里，见萧倬凡现在真的是铁了心没想管他，明显就是在气头上，只得站起来打开门，规规矩矩地跪到外面去。
　　虽然院子里已经清了雪有空地，但是甫一跪在地上，莫如还是瞬间就感觉到了逼人的凉气，再加上膝盖下的青砖凹凸不平，更为他添了不少痛苦。
　　他冬天穿的少，全仗着内功护体。可此刻是在受罚，他也不敢用内功，只能一点点感受着双膝好像冰锥扎着一样的疼痛，不过一会儿，就感觉膝盖已经麻了，好像不是自己的。
　　莫如咬咬牙，一动也不敢动。
　　丁义刚用过晚膳，想着到这边来看看。结果刚一进院子，就看见黑暗之中有一人影，走近一瞧，原来是莫如。看着孩子脸色隐隐发白，他马上心疼起来，“这刚下过雪，地上那么凉，少爷跪在这里干什么！”
　　屋子里，烛影好像晃动了一下。在莫如看不见的角度，萧倬凡偷偷捅破了一块窗纸，眼睛对着窟窿往外看。
　　丁义心疼莫如，但也知道这是萧倬凡的意思，见莫如嘴唇都有点不是颜色，赶忙把音量提高，“少爷啊，你这嘴唇怎么青紫青紫的，别是冻坏了啊，这要是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果然，屋里那人马上就沉不住气了，大喊道，“还不快给老子滚进来！要老子出去请你么！”
　　莫如哭笑不得。让他出来的是他，让他回去的还是他。知道萧倬凡这是听了丁义的话心疼自己，莫如傻笑了两下，急忙要跑进屋子。只是说到底也跪了挺长时间，莫如踉跄几步，借着丁义的手劲稳住身形。
　　屋子里，萧倬凡将莫如跪在外面时就点燃的，用来计时的香快速吹灭，藏到桌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