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被世仇爱上》卞九欢

32、桃花巷7

　　第32章

　　如果让孩提时的沈京初选，她绝对料不到，她第一次得到下棋的机会，竟然是这样。

　　黑子已经围了棋盘，白子只剩下最后两枚，无路可走，无处可退。

　　已成必输的局面。

　　沈京初想，或许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是既然她玩了这个游戏，她就只能赢。

　　平谷雪换上了沈自斟的衣服，看向沈京初，说道：“你要保重。如果有箭进来，你就拿他当肉盾，别想着带他回京城了，知道吗？”

　　沈京初本来很紧张，听见她又提起京城，都被她气笑了，只好说道：“行。”

　　平谷雪又说道：“你可不能死。你还要拿我的人头去京城换功名，你可别忘了。”

　　沈京初说道：“我没忘。”

　　平谷雪这才披下了头发，下了马车。

　　她一瘸一拐地走着，向戚老板一步一步走去。

　　沈京初在马车里大喊：“戚老板，我履行了约定，可以撤兵了吗？”

　　富态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一分嘲讽。

　　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用扇子遮住了脸，笑着说道：“小姑娘，等一会儿，得等你大哥再走近一点，你得让我确认你是个守信用的人，对吧？”

　　沈京初说道：“好，我守信用，你也守信用。”

　　戚老板几乎都藏不住脸上的笑了：“当然，当然。毕竟，你们两个弱女子，我怎么会欺负你们两个小女孩儿呢？”

　　沈京初喊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是个有信用的人，所以我才和你做交易。”

　　就在“沈自斟”走近了之后，戚老板神色一凛，抬手道：“放箭！”

　　杀手立刻放箭。

　　平谷雪一个打滚冲到了戚老板面前，手指扼住了戚老板的咽喉，厉声道：“让他们住手！”

　　她说着，卸掉了戚老板半个臂膀，疼得戚老板惨叫起来。

　　平谷雪厉声道：“停箭！”

　　戚老板哀声惨叫道：“快住手，都住手！”

　　杀手们纷纷停了手，谁也不敢动了。

　　平谷雪四下看着戚老板养的杀手们，说道：“我听说这位戚老板，这些年积攒下不少财富，都在在他的当铺里。”

　　她的手拧住了戚老板的脖子，四下环视，问道：“所以，他要是现在死在我的手里了，这些钱会归谁呢？”

　　杀手们面面相觑。

　　戚老板立刻惊慌起来，大叫道：“你 、你想做什么！”

　　平谷雪毫不留情地拧断了他的脖子，没有一个杀手前来阻止。

　　平谷雪冷声说道：“我劝你们最好早点去。毕竟，几十个人分那些钱是分，几个人分，也是分，对吧？既然要干，不如干一票大的，最后也值了，对吧？”

　　她话音未落，已经有几个杀手闪电一般消失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很快全都向城中追去。

　　平谷雪见所有的杀手都走了，慌忙丢下戚老板的尸体，瘸着腿冲向布满利箭的马车。

　　她一把撩开了帘子，只见沈京初正咬着牙试图试图拔掉肩膀上的箭。

　　平谷雪急道：“你其他地方受伤没有？”

　　沈京初摇了摇头：“箭停得早，我没事。”

　　平谷雪说道：“不能拔，到时候找大夫处理，你这样反而会失血过多。”

　　沈京初松开手，忍着痛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齐看向马车另一边的沈自斟。

　　一根利箭刺穿了他的头颅，把他钉死在马车的一边墙壁上。

　　他死前一直在睡觉，可能都没有感受到死亡降临。

　　平谷雪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们还得回到那个城镇里去，你的伤势急，我们需要药物。”

　　沈京初咬牙道：“可是回去太危险了。”

　　平谷雪说道：“趁着天没亮，早去早回。”

　　沈京初看着远处戚老板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大哥的尸体，苦笑了一声：“这一夜太漫长了。”

　　平谷雪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是啊。太漫长了。”

　　马车在黎明前驶回小城。

　　桃花巷的深处，酒香依旧，花香依旧。

　　阿柔还坐在门前哭，一个残疾的女孩在她身边安慰她，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

　　平谷雪扶着满身是血的沈京初下了马车，说道：“我们需要药物。”

　　残疾的女孩吓了一跳，害怕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阿柔擦了擦眼泪，说道：“家里有药，我去给你们拿。”

　　她看见了沈京初身上的伤，说道：“我父亲欠债之前是郎中，当初有几个无赖抬了死人来找他讹钱，说他医死了人。他虽然没有害人，可是铁证如山，他没办法。那时候，他因为害怕把事情闹大就借了债，后来还不起，就跑了。”

　　再后来的事……

　　沈京初她们就知道了。

　　阿柔想起往事，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是医师的女儿，我也懂点知识，能帮你处理伤口。”

　　阿柔说着，过来扶沈京初。

　　来扶沈京初的时候，她注意到马车里还有人，下意识看了一眼。

　　黎明的光照进马车，沈自斟的脸露了出来。

　　阿柔哆嗦了一下。

　　她站在马车前，久久地望着她郎君满是鲜血的头颅，蓦地，忽然大笑了起来：“让我家破人亡的人，救我的人，害我错付一生的人，全是你。”

　　阿柔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她把马车里的沈自斟抬了出来，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片菜地。

　　残疾的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又哭又笑。

　　阿柔坐在那片土壤松软的菜地上，抱着沈自斟的头颅，犹如抱着一个深睡的孩童。

　　她爱他又恨他，现在他死了。

　　过了一会儿，阿柔擦干了眼泪，拿起沈自斟平时锄地的铁锹，挖了个坑，把沈自斟埋进去了。

　　他最终，还是和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葬在一起。

　　盖好土之后，阿柔冷静了下来，走向了沈京初，说道：“我给你处理伤口。”

　　她是医师的女儿，以前跟着父亲救了很多人的命，处理沈京初的伤轻而易举。

　　很快，她为沈京初包扎好了伤口，说道：“你们走吧，再也别回来了。”

　　平谷雪带着受伤的沈京初，离开了那满是花香酒香的巷子。

　　她们离开小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有几个杀手在房顶上厮杀，引了街上不少人围观。

　　平谷雪驾车的时候，看着沈京初笑道：“你们沈家，可真是厉害。比我平家能耐多了。”

　　沈京初疲倦地倚在马车上，说道：“不这么厉害，怎么和你们做世仇啊？”

　　平谷雪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

　　马车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个少年身量的中年人在等她们。

　　黑衣人背着一把巨大的刀，沉默地看着她们。

　　平谷雪停下了马车。

　　平谷雪问道：“戚老板那么多财产，别的杀手都拿命来抢，你为什么不去抢？”

　　黑衣杀手说道：“我是杀手，我只杀人拿佣金。至于别人的钱，和我没有关系。”

　　沈京初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真是奇怪。”

　　黑衣杀手说道：“我就是这样。拿到人头，拿赏金。对方打不过，我就走。这世上的富贵我从来不强求，我也从来不撒谎。”

　　平谷雪问道：“那现在戚老板死了，你的雇主死了，你以后怎么办？”

　　黑衣杀手想了想，说道：“那就找个新的雇主，继续做杀手。”

　　这时，沈京初从马车里探出头，仔细打量那杀手半晌，问道：“你叫什么？”

　　杀手回答道：“我没名字。我妻子叫我丈夫，我孩子叫我父亲。我说了，我不撒谎，我确实是没有名字。”

　　沈京初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

　　平谷雪问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们，是要做什么？你又有新的生意了？有别人雇你来杀我们？”

　　黑衣杀手说道：“我没有生意，所以才来找你们。也许我们有一天还会再见面，也许有一天你们也需要一个杀手。不过你们已经了解我了，我不撒谎，别人若是问我是谁让我来杀人，我也会告诉他们；若是我发现打不过他们，我也会走，但是我要佣金绝对公道，不属于我的钱我从来不要，我就是这样的人。”

　　沈京初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感到惊奇。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羡慕这个杀手。

　　到底羡慕他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沈京初点了点头，说道：“好，或许有一天我们会见面。如果我需要一个杀手，我就会来找你。”

　　杀手点点头，目送她，说道：“好。后会有期。”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小城的酒香和花香终于消散在田野里。

　　平谷雪驾着车，平稳地走着。

　　她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受伤的沈京初，忽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大小姐，你危险了。”

　　沈京初不解地抬头看向她，问道：“为什么？”

　　平谷雪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说道：“现在你是我的囚犯了。”

　　沈京初倦倦地出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好吧。”

　　平谷雪又说道：“京城就在前面了，我希望你已经想好了。”

　　沈京初问道：“想好什么？”

　　平谷雪回头看她一眼，说道：“想好你到底要用我的人头换什么了。”

　　沈京初苦笑了一声，垂下了眼睛。

　　如同孩童一般，她轻声说道：

　　“我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