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刚好》博宇宇

7、离家

　　2004年7月，河姆县送走了今年的春天，也送走了第七批大学生，清晨，天刚刚擦亮，十几个跟我们一样要离家的孩子早早聚在村口，与ta们不同的是，我和言诺没有爸妈的嘘寒问暖，两只孤单的影子杵在一边，不远处跑来一个人，走近一看，居然是花小蕾那货，我知道以她的成绩绝对是用钱砸出去的，也免不了见面后的相互拆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
　　她喘着粗气说，怎么都......都不等我啊
　　我说，等着呢，不等你，怎么让你在你那帮小妹面前挣够面子啊
　　她又说，靠，你老子的向莳萝，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看花小蕾身上可怜的几个小包，问她，你怎么什么也不带啊
　　她说，她妈让她到了再去买，有时我也想，有了钱就是好，什么时候等我有钱了，我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心里这么想着
　　不久，出城的大巴就开始催着我们上车，司机踩灭手里还剩下半截的香烟，吐了个烟圈，用沙哑的嗓子喊着，上车了，上车了
　　窗子上是清晨的露水，散发着山里独特的芳草香气，看过去是山坡上的家，门口还摆着妈妈生病时坐过的木椅，我把它摆在家门口，就像妈妈随时都在等我回家，我小声的说，妈，我走了，眼前，仿佛妈妈正坐在椅子上，冲我微笑，冲我点头
　　倒车镜里，是郁郁葱葱的山野和一群挥手告别的家乡人，那些人不舍的聚在车子周围，无数次地叮嘱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吃饱，穿暖，还有常回家看看，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离开了这个我习以为常生活了十八年的土房子，并不富裕也不算很美丽的地方，手心里捧着门口摘下的蒲公英，小小一团，美丽却又容易破碎，车子发动了，我将它伸出窗外，它马上四散而去，言诺，我们的命是否会和这蒲公英一样，随风而去，只有风停了，我们才能被迫地降落呢

　　我们到达学校，已经是四天后的晌午，忍受了花小蕾一路的抱怨后下了火车，阳光挥洒在车站的月台上，不远处是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我喜欢的长发随意飘扬着，刚下车，花小蕾那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哇哇吐了起来，我笑她没出息，她回了我一个白眼
　　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我们三个心照不宣的选择先玩个够，我们在一处偏僻的弄堂巷子里租了两间小屋子，依旧忍受着花小蕾无尽的抱怨，我说，我们资金有限，要省着用，其实，这只是我对花小蕾的说辞，妈妈信封里留下的钱足够我和言诺完成学业，还会余出来些许，我省着钱，不过是想为我们留个后路，我们没有有钱的爸妈，今后也只能靠我们自己
　　屋子不是很整洁，我和言诺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一下，买了一些用品，邻居的大叔还送给言诺一盆紫色的小花，小小的，很漂亮，叔叔说，言诺长得好看，就送给他当见面礼了，花叫天使花，是幸福的意思，言诺手捧着那盆小天使，笑的像个孩子
　　我们陪大叔在门口坐了一下午，大叔怀里睡着一个不大的婴儿，小脸粉嘟嘟的，用薄薄的小被子包裹着，我们同大叔聊了好久，聊天中，我知道了大叔姓刘，是这条巷子的房东，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房东，言诺跟我说那就是整条巷子都是大叔的，当时我的表情一定滑稽可笑，惊掉下巴大概就是对我最好的形容，大叔嘿嘿笑，问我们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大叔人很亲切，我们聊得很投机，直到怀里的小婴儿开始哭啼，才结束难得的悠闲时光，临走时，大叔跟我说，没事最好不要到旁边的“酒来子”街去，那里是人烟混杂的地儿，什么样的人都有，不适合我们，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一眼，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再说
　　我回头，看着言诺，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言诺跟我说，他想在开学前出去找份工做，可以挣些钱，虽然我并不赞同他这么做，毕竟妈妈留下了足够的钱，不过我还是同意了他，我不想让言诺觉得我在限制他，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花小蕾像双面胶一样粘在我身后，这里没有她的小妹们，不过她的气焰可一点没减，她搂着我的脖子，她说，唉，你说那酒来子是个啥地方，咱去看看去呗
　　我说，大叔都那么说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真是闲的
　　她又说，你不去拉倒，我跟言诺去
　　我打开她的胳膊，瞪眼指着她说，你敢！
　　在她看来，我那一瞪杀她的心都有了，多年以后，她跟我说，当时真真的被我吓到了，她愣了一下，说，开玩笑的，还当真了你，然后，她又搂住我，在我耳边小声说，真不想去？那儿说不定有工打——
　　言诺狐疑地看着我俩，说，你们在说什么呢
　　心虚的我们呵呵笑着，没......没什么.....嘿嘿嘿

　　天黑后，没出息的我还是跟着她去了，果然，就像花小蕾说的，我这种人，在战争年代，绝对是个小汉奸，我跟言诺说，我们出去溜达溜达，花小蕾眼急手快拉起我，连同言诺想说的话一同关在门的里面，我们做贼一样狂奔出小巷，剩下言诺一个人站在风里，脸上写着让人心疼的担忧
　　两个人一路转转悠悠终于找到了那个叫酒来子的地方，放眼望去，灯红酒绿，十里烟花，热闹非凡，走进去，两边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铺子，路上是消遣的游人，散发着一身酒气，在快节奏的生活后卸下伪装，来释放心底的罪恶，俗称夜生活，酒气与汗臭的混杂，直叫人恶心，街边还隐藏着几条隐秘的小巷子，旁边是嘈杂的小酒吧，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各异的男孩，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他们热情地向过往的人们招手，露着谄媚的笑，身上散发着不知名的香水味，我捂着嘴跑开，跌跌撞撞不知跑到哪里，刚才人多，和花小蕾被人群打散，不过，也不用担心她
　　我的胃翻江倒海，干呕的厉害，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靠着墙根坐下，努力平复杂乱的心情，心里悔着，居然又信了花小蕾那货，就该听言诺的话在家好好呆着
　　我埋着头，脑袋里嗡嗡作响，不能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在某个方向，几声清脆的响声传到我耳朵里，我抬起头，站起来，循着那声音走过去，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口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小巧的门面，清新，素雅，只此一家，安静的坐落在喧嚣之外，门口挂着两只鸟笼，里面两只蓝色的小鸟叽喳的叫着，欢快的跳来跳去，门边是一块手写的牌子，上面写着：青青花鸟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