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凡人悲歌（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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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4年4月7日 阴
今日无事。
1774年5月8日 晴
原来约好和加曼一起研究钟表，可加曼今天病得实在很厉害，来不了了。
我还蛮担心他的，特意让侍从过去问候。
可今天这样的好天气，空那边实在可惜，本来想去看看公主，可远远看到公主正和那个瑞典贵族在一起排练舞台剧，瞬间兴致就没了。
索性去了郊外打猎，好在今天打猎收获颇丰，光野鸭就打了十五只，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1774年5月9日 晴
今日无事。
1774年5月10日 阴
等下！
等下！！
等下！！！
我需要缓上一口气，冷静一下。
上帝，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此时此刻，写字的手还在发抖。
我需要冷静一下，真的，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我想想，让我想想，这事儿应该从什么时候说起？
是从今天说，还是昨天，5月9日？
5月9日原本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在日记上写下“今日无事”后便睡下了。
等到半夜，我居然给侍从唤醒，朦朦胧胧的，都没来得及换上衣服，便给人簇拥着出去。
整个宫殿灯火通明，恍若白昼，如果不是隔着窗户看到外面依旧漆黑一片，我真会以为是白天。
周围人仿佛是炸开了锅似的忙碌着，我惊讶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我来到祖父的卧室门口，我这才知道，原来祖父突然病重，奄奄一息了。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真的是一片的空白。
没有什么所谓的伤心，抑或是激动什么的情绪，一片空白，脑子里就和一张白纸似的。
要知道，祖父虽然年岁大了，但，身子骨向来硬朗，这几天也一切如常，根本没有丝毫病危的迹象，怎么……怎么转眼之间，就病危了？
我真的，真的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直到我看到祖父那张比枕头还要苍白的面容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祖父已经时日无多了。
不，不，不，哪里是什么时日无多，根本就可以掐着表去给祖父倒计时了。
说不伤心，根本不切实际，毕竟，是我的祖父，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祖父，尤其是在父母双亡以后，我完全就是他一手带大的。
是，是，是，他是成天的花天酒地，宫里的饮宴从未间断过，身边的女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比他换衣服的频率都要快。
可说到底，他还是我的祖父。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和一条狗相处的时间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血浓与水的祖父。
伤心过后呢？
上帝，请宽恕我吧，在伤心过后，我居然感到了喜悦，祖父亡故以后，我就会成为了国王。
但，那份喜悦，持续没一分钟，恐惧，恐惧，巨大的恐惧，宛若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海啸一般，将我整个吞没。
恐惧，是的，恐惧。
倒不是因为看着祖父的死亡产生的恐惧，而是因为国王这个头衔。
请不要嘲笑我，不要嘲笑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这个念头，在大多数人看来，呃，不，在我自己看来，同样也觉得可笑。
国王这个头衔，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别的不说，单单是我的弟弟，就对这个宝座垂涎已久了。
偏偏这种恐惧感，又确确实实存在。
因为……
因为我压根不知道如何去履行国王的职责。
是，是，是，我是王储没错，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已经成为了王位的继承人。
问题是，我根本没有插手过国家的事务，一切事情，都是祖父和他的大臣去完成的，我作为一个王储，只要去做我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好比摆弄摆弄锁，又或者去郊外打打猎。
大概，祖父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不错，完全没有必要早早地开始着手准备让我接班，我也乐得清闲。
可如今，突如起来地，我突然要成为国王，偌大的帝国的运行，都要由我来掌控。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祖父，祖父是怎么做的？
呃，不，脑海里浮现的，总是祖父流连各个舞会之间的场面……
治理这个帝国，就只要像祖父那样跳跳舞，喝喝酒就成？
拜托，我再不接触国务，我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这么说好了，再精巧的锁，顶多几百个零件，这就足够让人精神崩溃的了，面对拥有几百万人口的帝国，复杂程度远远超过锁，单是想象一下，我就觉得两腿发软。
这……
这……
这……
这就是我以后要面对的日常吗？
这就好像是制作一个锁，有图纸，依着图纸去做的难度，与压根没图纸，自己从零开始做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从零开始做锁，那好歹还知道自己是要做一把锁，锁的最基本的形态还是确定的。
面对这个帝国呢？
我连一个最基本的形态都不知道。
我就如同在黑夜里的盲人，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更加糟糕的是，我都无法判断自己前进的方向，到底是坦途，抑或是深渊？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死死抓住祖父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虔诚地对着主祷告着，祷告着上帝能够彰显神迹，让祖父转危为安，那样的话，帝国的重担，就不会落到我的肩膀上，哪怕只有一小会也好。
我的虔诚，感动了周围的贵族，不少人低声地赞叹着我的孝顺。
可惜，我的虔诚，不曾感动高高在上的上帝。
祖父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哪怕我的手，死死抓住祖父的手，直到最后都没有松开，还是侍从使劲掰开我的手指，这才把我的手从祖父的手上挪开，他们大概不知道，他们的行为，残酷得如同从溺水的人手里挪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那稻草根本没用，但是，但是，但是，万一神迹显灵呢？
好吧，好吧，神迹，到底没有显灵。
祖父还是给故去了。
上帝啊，上帝啊，你没有彰显神迹，可能是因为祖父的寿命到了尽头，可是，上帝啊，上帝，仁慈的上帝，至高无上的上帝啊，你一定要保佑我啊！庇护我！
我还太年轻了，太年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治理这个帝国，你一定要保佑我，庇护我，让我能够和祖父一样，让这个国家在我的手上平平安安的。
至于我死后……
哪怕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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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经常出现“今日无事”……
嗯，当然是为了凑字数！
好吧，其实是因为路易十六本身日记里就经常写“今日无事”。
在他婚礼当天，日记里也写的是“今日无事”，呃，如果真那样写，会很无趣，故那天是改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凡人悲歌（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