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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旧恩与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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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夏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话没说完,就听见卉秋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蕙春姐姐?是老夫人那儿有什么事么!怎么突然过来这边了。”
谢泠一顿。她瞥了眼谢沅,对柔夏道:“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让她进来吧。”
柔夏垂首应是,等再回来,就见后头跟了蕙春一人。
察觉蕙春孤身前来,谢沅有些讶异。
她看了眼谢泠,顿了顿,刚刚说的“帮忙”也不再提,只低头喝着杯里的热茶。
蕙春跪下行了礼,却从袖中取出一个晴蓝色荷包,道:“婢子过来……是为私事。”说着,她双手将荷包递上,“先前奴婢家中事……多亏三姑娘您帮忙。虽然那钱您不急用,但总拖欠着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奴婢已求了老太□□典,此次回京后,便要出府了。若再不还,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了。”
谢泠看了眼那钱袋,也没动手拿,只是道:“若是手头不算宽裕,你再留些时候也好。”
蕙春道:“老太太心善,事儿若办得好,赏银向来不少。我已攒了些时候,若不是前些日子还借了些出去,这些银子是早该还您的。”
话已说到这份上,谢泠也不再推却。
见她让柔夏收下了荷包,蕙春也不再多说,再一行礼便离开了。
目送她身影消失,谢沅忍不住放下茶杯,问:“不知三妹,你怎么突然和蕙春相熟起来了?”
谢泠看了她一眼,取过放在她手边已被倒尽的紫砂提壶,“相熟倒也算不上……”
柔夏已伶俐地上前接过了茶壶。
看她借着烧水添茶的由头,领了卉秋和宝烟下去,谢泠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之前……蕙春她冲撞了二婶。她本想替自己赎身出府,可家中父亲早逝、又还有个弟弟在读书,母亲身体也不大好。那时她娘重病,所以我先垫付了些银两救急,又帮忙出了个主意,让她能调到宁寿堂当值罢了。”
谢沅有些吃惊。
蕙春和她二婶万氏间的冲突,她也有所耳闻。这等事邹氏并不会有意告知,但因她的年纪与婚事,近年已没有很避着。所以即便是与些后宅阴私相关,她却也听得了些消息。
可对于自己三妹在其中的作用,谢沅还是第一次得知。
谢泠低声道:“我原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蕙春,她和原本照看我的青兰有些交情,当年我病时也曾看顾过我。她出了事、被我知道了,不做些什么,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我便想着,她也算是个能干人,若能借祖母帮她一次也好。事成后,我便没再寻过她,也没和旁人提起过。只是……此前我姨娘的事,她许是想帮我,就和我说、让我多带阿铭去见见祖母,我觉得不大妥当,便回绝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抵还是走漏了消息……不然她在祖母那儿待得好好的,只待慧琳姐姐出嫁、便又要涨月例了,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她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家生子。或许是家里人想念,所以攒了这些年的积蓄,便出府团圆了呢?”见谢泠看上去心情有些低落,谢沅连忙安慰道,“其实你也算是雪中送炭,她记着恩倒也无错。不过……”
谢沅犹豫了一下,看清敞开的门外没有旁人,还是压低了嗓子,小声道:“三妹,你也别怪我多心。蕙春她如今将归家,那也不必说什么了。只是,你以后还是注意些好。我听娘说……祖母,她比较忌讳身边人与旁人接近,怕有人生了二心。即便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这心底的疙瘩一时半会也难开解。若再有什么人兴风作浪……”
话说到这儿,谢沅见谢泠看着自己,不由得尴尬道:“我、我的意思也不是说祖母就真的……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你……”
谢泠笑了笑,道:“我知道的,谢谢姐姐提醒。我日后定会注意。”
谢沅看她的表情,还是不太放心,刚想再说几句,方才离开的三人却都回来了。她不好再说什么,只当谢泠当真清楚了自己的意思,便将事放下不表。
等到饭已吃毕,谢沅没多久便告辞离开了。
谢泠领了处理残羹剩菜的差,便命卉秋将食盒杯盘送去厨房。等人都离去,柔夏正好送完人回来。
谢泠看向柔夏,问道:“是老太太知道了?”
“是……”柔夏低声说:“还在京时,便听随喜提起,说是蕙春姐姐清闲了许多。只是奴婢想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定论,便先放下了……”
“那日后园的事……果然还是传过去了。”谢泠看向窗外:“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她刚一过来,便跟大姑娘那儿的玉蕊撞上了,就只说让我通传……小姐,荷包里会不会……?”
“她现在过来,应是不会料到还有旁人在。那钱袋虽是新的,但也没什么机关玄巧……其实她既打算离开,倒也确实用不上这些。你待会儿先清点一下数目吧,若是多了,便另拿个布袋儿装上。”
话正说着,卉秋已从灶房那头回来了,听见她们俩对话的尾音,好奇道:“小姐,你说什么……装个布袋?”
谢泠笑笑:“之前蕙春她母亲看病,我借出了些钱,方才她便是来还的。我让柔夏点了点数,似是多了些许,想来是她自个儿添了些,便想找个时间给回去。”
卉秋想了想,“毕竟救了急,小姐收下也不妨事吧?”
“不过是借了这么些时间而已,哪儿能这样干?我又没有用钱的地方,放在匣子里同样是生灰。又不是放债的,何苦抢你们的钱。”
柔夏说:“小姐您是心善。不过今儿也晚了,您先洗漱歇息,奴婢明日再去。卉秋——”
“洗漱便罢。现在刚吃完饭,怎么睡得着。”谢泠道,“你去替我把我昨日撂下的那书找来,再多点盏灯,我看会儿再睡。热水等……”
“奴婢一人去就好。”卉秋连忙应声,“不过一桶热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辛苦你了。”谢泠笑道,“如今我身边就你们俩操劳,赶明儿回了京城,让竺春涨你们这月的月钱。”
“那倒用不着……”卉秋吐了吐舌,讨好道:“就……让陶妈做些好吃的就好。”
谢泠失笑:“行。回去就赏你一桌,爱吃什么点什么。”
……
淮阳之地虽不算偏僻,却也难胜过京城繁华。
谢沅连去老宅两天,又借着机会跟着谢湉家的马车出了趟门,终于失去了出门的兴趣,只老实待在房间里,掰着指头盼回京。
直到清明这日。
这几天陆续回来了些外地的谢氏族人,如今的谢家旧宅可谓热闹。扫墓暂且不提,只说祠祭之时,偌大的祠堂都被挤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祭祀,从来是跟谢沅这些未嫁女不相干的。
既无关,清明这日于她们而言,便显得与平常的日子没什么差别了。
因怕老宅那边忙中出乱,常氏一早便派了人将女儿送来与谢沅、谢泠作伴。
天气不大好,谢沅得了消息,拉着谢泠、撑着伞,正要去迎接,却刚巧碰见了正要与一小丫头出门的蕙春。
见着她们俩,蕙春领着旁边的女孩行了礼。
谢沅看见她也有些惊讶,不由道:“这么大雨,这是去哪儿?”
“奴婢今日不当值……”蕙春有些尴尬道:“杏雪她是本地人,家就在西城。难得回来一次。奴婢闲着也没什么事,便陪她走一趟。”
见着她的表情,谢沅福至心灵地想起前几日的事,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这样啊……”
蕙春倒是笑了,再一屈膝便道:“虽说郊外不远,可也有些路程,奴婢先去了。老太太那儿现下是芸台跟着,房里却也还有几人留守,您若有什么吩咐,去寻她们便是。”
两边人分开,谢沅悄悄瞥着身边谢泠的表情,却没能看出什么。
不多时,等接到了人,一行人又转回到了谢沅住处。谢沅便暂把事抛下,开心地与谢湉分享起自己从京城带来的妆匣物玩。
他们此次归乡虽算不上轻车简从,却也是尽量精简行李。邹夫人向来严厉,身为其长女,谢沅也从不逾矩。
听着窗外的雨声,谢沅叹气道:“早知今日,我肯定多带些东西过来。分你一些,还能摆房间里,反正有你在淮阳……家里来的人少,住都住不满,位置大了,却空荡荡的,我都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谢湉小声说:“听他们说啊,许久没有人气的老房子,在这种天气,特别容易……沾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听爹说,这房子也不算旧。”谢湉却是笑道:“毕竟是大伯自己推了重修的,最多也就几年时间,担忧那些有的没的,着实用不着。不过没人气倒是真的,毕竟……修好后好像也没什么人住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