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故梦》虞玠

8、空计

　　尉迟辰音提着鸽笼，回了东宫。

　　刚踏进勤政殿，便小步快跑到正在读书的李珣身边，将鸽笼放在他书桌上。

　　李珣正读得入迷，直待鸽笼映入眼帘，才回过神来:“这鸽子怎么了？信鸽？”

　　“没错。你看看这信。”尉迟辰音将纸条交给李珣，“这纸条，我敢肯定是楚琰写的。定是邕王在知晓了这件事之后告诉楚琰，楚琰出的主意。他多半是要张璇委身嫁给你，监视你，再将你的事情汇报给他。而张璇仰慕他，说不定就真的会听命于他。若是我没有碰巧截到这封密信，那你就危险了。”

　　李珣笑了笑：“呵，异想天开！”

　　“你什么意思？我还会骗你不成？你想啊。”但还是继续说了:“我心中已有一计。我先将这封密信的内容改掉，将醉花阁改为七仙楼，让张璇去七仙楼赴约。然后你一面派人装作洛州刺史府的人马，去原本约定的地点抓威吓楚琰，让他不要再勾引张平先的千金，一面派人佯装成邕王的人去七仙楼抓张璇，就说楚琰有意抓她来逼张平先同他结为同盟，然后你再派人去将张璇‘救下’这样一来一回，张平先再无可能为邕王办事了，迟早会成为你的附庸。而且你都不用担心他们会去质问对方，我想张平先一定知道众王争夺皇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楚琰也能察觉张平先不想同他们合作之意，便不会再去寻他了。”

　　听罢，李珣立刻感觉到这的确是一条妙计，自己之前对尉迟辰音的看法确实太过于肤浅。这一计谋目的明确，行动犀利果决。但自己心里那一关，终究是过不去了:“这‘楚’字未必就是楚琰吧。又或者这……这只是楚琰邀张璇去谈情说爱的呢。楚琰这个人，你不了解……他这个人啊，多情得……”

　　“殿下，你都不知道我抓到鸽子的时候心里有多庆幸！偌大的长安城，十二个时辰一日，却偏偏被我抓到了这只信鸽，这是天意啊。所以您快做决定吧！莫让我考虑好久才想出来的妙计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空计啊！”尉迟辰音是欲哭无泪。

　　“谁知道呢！万一真是这样，那我不是害了许多人嘛！”“你这样优柔寡断、心软懦弱，如何成大事啊！”“我……我会尽力的！再……再给我点时间……”李珣说着低下了头，他确实不忍错过这大好机会，但也不愿相信他的亲生弟弟，已经开始为与他夺皇权而行动了。

　　尉迟辰音叹了口气:“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过浪费了一条计谋而已。你是太子，什么都你说了算。”她提起鸽笼，“我去将鸽子放了，明日午膳之后，你乔装打扮一下，随我去醉花阁，听听他们到底是去谈情说爱的，还是去谈论如何监视你的。”

　　话说那日楚琰得知皇帝要李珣尽快娶妃，心下便生出了一计，他写好了密信，将它系在了鸽腿上，并将计划的全部告知李珩。

　　李珩听了，心下却有疑惑:“凭那张璇是洛州刺史之女，若是向父皇提起这门亲事，父皇也未必会答应啊。”

　　原来那楚琰的计划于尉迟辰音所料的一模一样。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意不在此。”楚琰道。

　　李珩笑了笑，“说说。”

　　楚琰也笑了笑，“想必殿下看出张璇对我的爱慕之意了。此番一来试探，她兴许愿为我委身太子，又兴许因我而不愿嫁给太子，皆有可能。但至少我已表明我与太子已经势不两立了，这就够了。”说罢又浅笑。

　　李珩会到了他的意图。当张平先想要往李珣那边靠的时候，张璇如若是真的爱慕楚琰，又知道他是邕王的人，她要么会加以阻拦，要么会暗中作梗，定不会光看着的。但这也难说了。李珣心想。楚琰也知道，他先得做出表率，但张璇对他感情如何，他也不知。

　　“可这洛州刺史，再怎么说也是个地方官员，有那么重要，我们非要得到吗？”李珩不解。

　　“他是不那么重要，但他同吏部尚书周容是表兄弟，关系很好。周容是太子党，吏部的人又大多敬重他。他对我们太重要了。京官也好，地方官也好，许多人的身份来历都在吏部有记载。现在张平先还飘摇不定，但他们关系亲密，如若我们再不下手，他们二人就都是太子的人了。若我们成功拉拢张平先，再想法设法、使些手段，使得周容动摇，来我们这边就比直接拉拢周容容易得多了。”楚琰这算盘打得是不赖，邕王也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次日午时，李珣和尉迟辰音用完午膳，各自乔装。李珣换上了平时出宫私访时的书生装束，换好了倒也是颇为潇洒。尉迟辰音则取下银针，换了一种施针的方法，将自己变成了另一种模样。乔装完毕，二人便出宫去醉花阁了。

　　“有必要这么早去嘛！”李珣摸了摸脑袋。

　　“怎么没有必要。既然是楚琰约张璇出来，男子约女子出来，他肯定会早到的。但他会多早到呢，我可说不准了。万一我们恰好碰上了，不就白来了。所以，我们干脆就早点来，要比他还早。”尉迟辰音说罢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走进醉花阁，她扯着嗓子喊:“掌柜的，东阁第二间房空着嘛？”

　　戚遥没听出来、也没有看出来她是谁，便问:“空着呢，二位是要喝酒吃菜还是要住店啊？”

　　尉迟辰音心里盘算了一下，喝酒吃菜吃到晚上，好像有点儿奇怪:“那就住店吧。一个晚上。”

　　“好嘞，二十文钱。阿胡！带他们上去！”戚遥这样说着。”

　　繁星初上，夕阳落幕。徐徐春风吹得人有些倦意。

　　醉花阁中，尉迟辰音是真的后悔了。她太后悔带着李珣那么早就出宫，除了铜钱和银子什么都没带出来，又不方便下去找戚遥叙旧。二人实在无聊得紧，李珣便将朝中局势一一讲给尉迟辰音听。她听着听着，却越发地困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