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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实干兴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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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绰以富国强兵为宗旨大力推行新法,想要扭转启朝积贫积弱的局面。
新法在财政方面抑制了豪强地主的兼并势力,限制了官僚和豪绅大地主的漏税行为,打击了大商人对市场的操纵和垄断,大力兴建农田水利工程。
明绰在军事方面也希望做出一些改变,他建立了全国性的军事储备,节约了大量训练费用,提高士兵素质,强化了军器监法,军队战斗力大大提升。
在新法实施的这几年里,社会经济发展,人民负担减轻,大启呈现了百年来不曾有过的繁荣景象。
不过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的财富指数向来是成反比的,新法中有很多部分直接触动了大官僚大地主阶级的利益,为此招来的讨伐不可胜数。
明绰那时为此承受的压力,常人难以想像。
这也是年少的启郁最敬佩他的一点。他望着男人修长削瘦的身形,知道那其中有如铁般的心志和一种无法撼动的力量。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三句话是对这个男人最好的注解。
新法实施以来,在发展生产、均平赋税的基础上,财政收入有了明显的增加,如今国库储蓄可供朝廷二十年财政支出,足以支撑几场大的战事,使启国在三国竞争中具有足够的底气。
不过明绰自己也承认,屁股决定脑袋,当初推行新制的主要目的说白了就是钱,立身不正,说多少大道理都掩藏不了此中的弊端。
其弊病在推行时显露无疑。
总体上“强国”的目的实现了,“富民”还弗如远甚。
不过明绰并没有什么后悔之意。
事总要一步一步干。
要增加财政收入本身就要付出代价,有时,这个代价必须付。
不过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既然国库里的钱基本上够折腾了,那就可以改改新政中的某些弊端。
明绰的计划是以募役法作为开端,潜移默化地进行一些细节上的改良。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制度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好大改的地方,新法的弊病主要来自官吏个人因素、地区差异、腐败等等因素。
说白了就是执行上有很大的问题。
这些一旦要动,绝对不是“潜移默化”能做到的。
明绰看似不想大动干戈,实际上已经利剑出鞘,只待东风。
这种杀伐之气为许多文官所深恶痛绝,他们认为丞相如此看重庶务,有违圣人之道,也失了明净淡泊的风度。最根本的,明绰冒犯了读书人的尊严与立身之本,如果书本上学来的知识在明绰眼里是无甚用处的,那他们这些凭恩科晋身的读书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政策变更下,朝臣对明绰的态度鲜明地两极分化,在文臣中尤其是言官中的口碑尤其可憎。为什么明绰这样令痛恨?原因在于他把所有的文官置于他个人之下,从能力到品行,并且凭个人的标准任命,这不能不威胁到或是忠于个人利益或是忠于皇帝权威之人,换而言之,也就是所有人。
与这样普遍被压抑的感觉相反,武将们感到全所未有的自豪与安全。也许是鉴于前朝军阀的跋扈,各国不约而同地向重武轻文的趋势发展,从来是文人领兵,武将们只不过是一勇之夫,当然就需要文官来指挥调度,然而一旦发生事故,他们又可以轻松地把一切推给将领们。
所谓外行指挥内行,自然冲突不断。如果是个标准的官僚,因为观念上的南辕北辙,他就不可能也没必要设身处地替武官着想,而是横加议论,无理指责。
这种根深蒂固且无可奈何的轻视在明绰执政之后有了改变,明绰的态度就是让内行人做自己的事,这种信任使将领们掌握了兵权,也为他获得了拥戴,从而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可谓一举两得。
现在想来,明绰在这方面的策略是温水煮青蛙加出其不意。他尚未晋升到如今的地位时,虽然不动声色地把责任转移给了办事不力的督官,但并没有展露出明显的偏向。后来在战事一片混乱之中,众人都还没有能力反应复杂的军事情况的时候,明绰在重要位置上安派了他自己希望的人,以至于十几年了,他当初规划的格局至今没有大变,且越发稳妥。
朝堂上的矛盾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深,以至于明绰作为百官之首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即是手下的官员们并不欣赏他的为官之道。
一位贤相应当是以德服人,在各方关系中找到平衡,而不是靠计谋取胜。
明绰不可能按照他们的心意改变行事作风,双方对垒愈发分明。
明绰出任宰执的时候,启朝已经有了三百年的历史。开国时的理想和所倡导的风气与今天的实际距离已经愈来愈远了。自明绰掌权以来,凡事以务实为重,有些有才无德,或者有才无资历的能吏在人才紧缺的时候也被破格提拔。且看如今朝上那些青年俊才,让辛辛苦苦才熬出头来的清流们可不是不爽嘛。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科举考了功名晋身的,在儒林里本就饱受鄙视。同样,对于说则挥洒万言,实际工作低能儿的纯粹的文人,明绰也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用,也不能用。一来二去,这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两任皇帝努力调停都无果,也只能就这样了。
他虽是百官之首,文臣的领袖,却被清流言官集体排挤,贬低驳斥层出不穷,也算是启国一道奇景。
御史言官们的嘴实在厉害,连皇帝都不敢直接掠其锋芒。
以前有一任皇帝登基时还年少,好玩了些,他还是皇子时养了条猎犬,极是聪明漂亮,又忠诚护主。
不过言官们就看不惯了,君王玩狗传出去太不像样,有玩物丧志之嫌,更何况还是条凶猛的猎犬,甚至有人上书指责皇帝生性佷戾,心浮气躁,要求他斩杀此狗以正视听。
小皇帝觉得自己很无辜啊,他养狗又没有耽误政事,他那条爱犬更是无辜,一条狗而已也用不了什么民脂民膏,怎么就要杀了它呢,作为帝王连养条狗的权力都没有吗?
皇帝很不服,他就顶了回去,把那上书的臣子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所有言官纷纷上奏,群臣指责皇帝为了一条狗辱骂大臣 。
皇帝头很大,火气也上来了,就想斩一两个人让他耳根子清静清静。
可左右近侍拼命拉住他,不行啊,还有祖宗家法压在上头呢。
这开国皇帝虽然自己不喜欢文人,不知为什么却又订下不得无罪斩杀言官的祖训。历代惯例是无论言官骂了皇帝多少代祖宗,皇帝就算气得快要爆炸了,都不能杀言官的。
无数御史言官扛着这面大旗前赴后继地作死,还保住了性命。
比如现在,严格上来说这就是言官们为了匡扶人君,直言劝谏,非但无过,而且有功嘞。
小皇帝想一想,还是忍了没发作。
但事情不是你想停,就能停下来的,皇帝的不闻不问助长了言官们的气焰,就对他进行群狼式的围攻、暴雨式的谩骂,轰轰烈烈又闹了许久。
直到后来,还是最开始那个上书的,大概是嫌上回骂得不够狠,事儿闹得不够大,于是他又写了一份,几乎就是对小皇帝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说他贪婪、残暴、昏庸、无能、懒惰,等等,总而言之五毒俱全、一无是处。
这不是进谏,简直就是人身攻击啊。
甚至还将他比作夏桀、商纣一样的亡国暴虐之君,小皇帝被骂得晕头转向,清醒过来以后简直暴跳如雷。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哈。
将那小小的七品言官押来讯问,人家却毫不畏惧,站在他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皇帝这才意识到,要是杀了他,不但会让自己背上昏君的骂名,反而还会让这个微不足道的末流小官名垂青史,光宗耀祖。
于是只能叹了一口气,“算你狠,老子不上这个当。”,将那小官放了。
由此可见,启国的舆论气氛可谓宽松,言官尽管大多数品阶不高,但责任大,机构独立,人数众多,他们没有任何顾忌,敢于辱骂朝廷大员甚至皇帝。
这也是启国区别与其它两国的地方,这个国家从开国之初定下的基调,就是广开言路,言论最为开放,建立了最为完备的监察制度——言官制度。
开国皇帝启均建立启朝后,鉴于前朝灭亡的教训,十分重视舆论监督,创造条件让人们批评与监督政府。建立了一套极为完备的监察制度,御史台光明正大地监督臣子和皇帝,这个机构直接对皇帝负责,可以参加讨论军事、人事、重大案件、干部考察考核等等国家重大事物。
政府的核心是这帮读书人,而大部分读书人在乎自己的名誉胜过性命,为了所谓的名誉什么都能抛弃。
这就有了前赴后继敢于冒死上谏,抬棺进言,甚至金殿触柱的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