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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渊 ...

  •   深夜,密林。

      男孩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惊恐地回头。只见暗处的点点绿光,阴森森地在夜色中闪烁。

      男孩的小脸已经满是青紫与红肿,干裂的嘴唇翻起白色的皮,几乎辨不清模样,只依稀能看见清秀的轮廓。大凡有些同情心的人,看了这副模样,都该起了怜意。

      只是密林中,没有一个人。有的只是野兽——

      绿眼莹莹的,狼。

      男孩拼命地跑着,却跑不过身后那些捕猎者发出的隐秘的窸窸窣窣。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凌乱,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喊,却不知喊些什么——爹?娘?那两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字眼忽然冒了出来,生生卡在喉咙里。

      身后又传来狼嚎声。男孩心里不禁一凉,随之而来的是绵密的恐惧与悲愤。

      爹?娘?

      你既生我,又为何弃我。你既生我,又为何让我葬于狼腹?

      闹市乞讨,遭人殴打,荒野容身,食不果腹……种种过往掠过心头。男孩身量不过八九岁光景,神色却是同龄孩子中难见的沉,此时,却比往常更见沉冷,一双漆黑的眼如深潭无光。

      力气一点点地流失,男孩终于不支,跌倒在地。后头追赶的饿狼立刻飞扑上来,打头两只,一只咬住了男孩的左腿,一只扑向男孩的喉管。

      男孩不哭,也不挣扎。他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一轮皎月,万里银辉。

      却照不进他绝望的心里。

      男孩闭上眼,把惊惧的泪水困在眼底。

      谁能救救我。

      ================================

      慕轻寒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干涩。入目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乌云重重地向下压来,直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怔怔地看着天空,一时间尚未回过神来。如何晴朗的夜空,只一闭眼之间就变得阴云密布?

      轰隆。天际传来一声闷响,却仍未有雨滴坠落。慕轻寒试着抬起手,手心向脸,仔细端详。见那骨节粗壮,满是老茧,虎口处尤为厚重,一看便能看出习剑多年。

      手,早非十年前险些葬身狼腹的男孩的手了。

      慕轻寒极轻地叹了口气。

      原来又是梦。习沉渊心法多年,心性愈见沉稳,只是这缠了自己多少年的噩梦,依然无可摆脱。

      如附骨之蛆,如阴魂不散。

      被梦带走的集中力渐渐归来,慕轻寒忽然想起自己晕倒的由头,浑身一凛,想一跃而起,却发觉自己浑身乏力,只得慢慢撑着坐起来。

      这一动,身上盖着的破布就滑落下来。慕轻寒用右手慢慢摩挲着那块青色沾血的破布,环顾四周,却见周遭全是岩堆,层层叠叠望不到远处。

      灰秃秃的岩石包围出一个看似安全的空间,而唯一所能见的缺口延伸出一条曲折的小道,隐入岩堆的层叠当中。慕轻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只蛙,坐井观天。

      “醒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慕轻寒陡然一惊,凭他的功力,竟分毫没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手随心动,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从不离手的罗幕剑此刻竟不在身侧。

      慕轻寒一跃而起,背贴岩壁面向来人,刚做出一副警戒的姿态来,腿却忽然一软,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来人手疾眼快,一个疾冲便到了慕轻寒身前,单手扶住他的肩,向后一托。慕轻寒只觉得肩上并没受多大的力,下跌的势头便缓了,身子又随着那一托向后仰去,重又靠在了岩壁上。

      “你中了尸毒,小心别使岔了力。”那人淡淡说道,声音像扯破了的绢帛,嘶哑残破,却仍有几分绢帛原有的细腻。

      慕轻寒一番折腾,额上已有薄汗,微微抬头,却又是一怔。只见眼前人黑纱覆面,黑布缠手,身着一袭并不宽大的黑衣,却依旧显得有些空荡。

      “你是谁?”眼前这人,不是那在路口提醒他们莫要上路的黑衣女子却又是谁?慕轻寒浑身紧绷,暗自运力。然而不过稍一提气,便觉胸口一阵天昏地暗的绞痛,绕是慕轻寒如此定力也不由得手脚发软,倒抽了一口冷气。而那刚刚运气的一点内力,也随之归于气海,悄然无息了。

      “我叫苏白。屠苏的苏,白昼的白。”黑衣女子见他面色陡然惨白,语气里毫不惊讶,像是早知会如此一般,说着关切的话语,却依旧淡淡的,“如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调息运力。你身中尸毒,全凭内息压制,贸然运力,轻则疲软无力,重则尸毒入脑,纵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慕轻寒知道黑衣女子所言非虚,只觉得自己胸膛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忽然静了那么一静。

      大人,赵大哥,赫连。

      想当时还未冲出重围,慕轻寒便已明白过来大人用意,然而僵尸如洪水般冲来,已是无可回头。而那吹笙的声音时远时近,根本无可把握。

      赫连长于掌法却内力平平,赵自酌长于暗器身法,大人虽功力深厚却废了腿脚,慕轻寒知晓,若论近身搏斗,自己当是其中最强。然而就是最强的他,在僵尸之中也几近丧命,中了尸毒,更遑论其他人?

      那么多的僵尸,那么深重死亡气息。他为何竟会相信,他们携着腿脚不便的大人,犹能逃出生天?

      以巧破力,以巧破力。自从随了大人,多少次听过这道理,多少次亲眼见大人验证了这道理。

      于是他默默在心里滋养了一种崇拜,一种信仰。这崇拜信仰蒙蔽了他的眼——虽只是一瞬,却已足够。

      足够教他逃出生天,足够将大人自己,陷于万劫不复。

      慕轻寒怔怔地出神,脑中一片空茫,一时间竟不知悲喜。

      大人既能找个借口将自己引走,自然也不会教赫连和赵大哥陪自己一起送死。

      大人向来长于布局,从未失手,这次,也毫不例外。

      只是在这一次布局中,他把自己,算作了弃子。

      大人,大人。

      黑衣女子见他沉默,便压着他的肩要他坐下,一边还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说着:“慢点。”

      慕轻寒本来站得很直很直,似乎站得越是挺拔,心里便能继续维持这一片难得的空茫,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听见那个轻柔嘶哑的“慢点”,不知怎么,忽然就放松下来,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去。

      黑衣女子面纱微微一动,像是笑了笑,又像是轻轻叹气:“抱歉救不出你那匹马。”

      马?对了,马。

      那是一匹毛色如墨的胡马,四肢修长,长于耐力。那是他初入江湖之时,偶然驯服的野马。桀骜不驯,常闹脾气,却伴他度过了数年时光。

      只一个失蹄,那群僵尸便纷纷涌上来穷凶恶极地抱住马蹄马身,数力并施,竟生生把马扯开了,一边啃噬手里的肉块,一边伸手去马腹中掏摸内脏。那时马儿还未断气,发出一声极凄惨的悲鸣,一双眼睛已是通红,望进慕轻寒眼里。

      那匹被主人起名为踏燕的骏马,流了一地的血,最终分作一块块没了形状的肉块,有的留在了僵尸的肚子里,有的陷在泥泞中腐烂。
      然后那马的形貌,忽然变成了大人。

      对他温厚地笑着的大人,教他背诵律法的大人,淡淡一言便化开他心中疑惑的大人。

      在泥泞中被践踏了千百次,在日光下渐渐腐烂的大人。

      什么食了他的肉,什么饮了他的血。又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把那温厚的笑容吞下,本能地想学着做一个相同的表情,歪斜着口却掉出了青绿的舌。

      慕轻寒脑海中的空茫终于渐渐开始染上了一层色。那颜色只淡淡的一层,却渐渐晕开,占据了他心里所有的部分。

      那是一种不知名的痛,钝钝地,漫开了。

      慕轻寒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心里再痛,也依旧稳稳沉沉,一如他所习心法之名。

      沉渊,沉渊。把快要满溢的痛,一点点化开来,沉入深渊里。然而那深渊,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的骨肉。于是那痛藏入了骨髓,看不见,也再无法散去。

      到最后,连大人这两个字,都无法再在心里唤出。

      “若你们听了劝,也不至于如此。”一把破碎的声音忽然把慕轻寒唤醒,恢复了些许神智。那黑衣女子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略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声调却有些黯然:“一个月前,雾溪山周围方圆几十里,就被这些僵尸覆盖了。”

      慕轻寒暗自一咬牙,把自己从那钝钝的痛中抽离出来,抽离的过程,撕心裂肺的痛。然而这鲜明的痛却让慕轻寒渐渐恢复了常态,略一思忖,目光沉沉地逼向黑衣女子,直要把那层叠的黑纱灼出一个洞来:“你究竟是谁?”

      慕轻寒一向有礼,说话虽冷,却也不过亥时之寒,如他的名字,并不彻骨。如今一句话出口,却是森冷异常,似一盆结了冰碴的水兜头泼下,初时尚无知觉,寒意却随着僵硬的麻木一点点由心底漫上来。

      黑衣女子却无甚反应,温温地答:“我是苏白,只是苏白。”

      话说得可笑,然而温水样的语调中隐含的一点点凉意,却叫人笑不出来。

      慕轻寒却没有工夫去感受什么凉意,眉一拧,沉冷的声音里带了怒意:“我问的是——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黑衣女子面纱微微一动,缓缓道:“我是住于此地的人,自然在此。”

      慕轻寒面色又沉了几分,正待开口,却听黑衣女子接着道:“我知道你满腹疑惑。不过,是不是也应该让我知道,你们是何人,又为何在此?”

      慕轻寒紧拧的眉毛稍稍松开了些,目光在黑衣女子身上停留片刻,答道:“六扇门中人,前来查案。”

      黑衣女子面纱又是一动:“你是……秦封?”

      慕轻寒刚刚松开的眉又紧蹙起来:“你认识秦大人?”

      黑衣女子顿了顿,点头道:“是。你们,要查的,可是雾溪镇的命案?”

      “雾溪苏家命案。”许是谈到公事,慕轻寒语气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没那么森冷了。“你是苏家人?”

      黑衣女子诧异道:“你知道苏家?”

      “报案的信上分明写着。”

      “我是说……”黑衣女子略一犹豫,道,“你说‘苏家人’,而非‘苏家的人’。”

      慕轻寒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上些嘲讽的意味:“苏家虽离开中原三十余年,也究竟是当年三大势力之一。更何况‘罡风’苏正,‘君子谦谦’苏谦的名字已是老一辈教导徒弟常提的范例,前些年,‘销魂一剑’苏毅和‘轻须眉’苏青的名头也是不小。‘苏家人’的威风,还是有人记着的。”

      “我倒是,从不知道这些。”黑衣女子听了那几个名字,面纱又是微微颤了起来,踌躇一会儿,复又问道,“那,秦大人在哪儿?”

      慕轻寒只觉得骨头里的那股子痛又漫了上来,狠狠闭了闭眼,忍下了。然而转念间,忽又想起什么来:“是你救我?”

      黑衣女子听得此问,愣了愣:“是。”

      “你可见到与我同行的另外几人,也在那僵尸群中?”

      黑衣女子闻言,似是明白了因果,黯然道:“我只见你一人一马在僵尸群中搏斗,却未曾看见你的同伴。那么,秦封大人,也……”

      慕轻寒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忽然伸手扶着岩壁,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岩壁的缺口走去。刚走了几步,正待慢慢调匀内息,便又感到一阵无力,身子直往下跌去。

      黑衣女子见状,面纱微微一抖,却不上前。眼见慕轻寒跌倒,面色不变,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才慢慢说道:“先前说了,你身中尸毒颇深。若非内力深厚,如今已是那群僵尸中的一个了。”

      慕轻寒心知她所言非虚,闭了闭眼,重又咬牙站起,慢慢走向岩壁缺口。

      步子虽虚浮,却坚定。

      黑衣女子见他执拗,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只好微微摇头,从腰间取出一物,纵身上前,顺势拦住慕轻寒。慕轻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剑,一字一顿地说:“你想用我的剑拦我?”

      声音无甚起伏,平淡沉稳,却隐有傲气。

      “剑是你的,我也不拦你。只是我问你一句话——你去做什么?”

      “寻人。”慕轻寒淡淡道。

      黑衣女子像是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你觉得,他们……还活着?”

      “……也许活着,也许死了。只是,即便是死了,我也要亲自确认。”慕轻寒开口,声音很轻很缓,却很坚定。他不抱侥幸,但这并不代表,已没了希望。“即便被僵尸吞了,我也要破开僵尸的肚子,收捡他们的遗体,带回去。”

      黑衣女子沉默。夜里,无光,那黑衣好像要隐没到夜色里一样沉默。

      “你,还要拦我?”

      黑衣女子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慢慢开了口:“不。只是,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你现在,做得到么?”

      慕轻寒看向黑衣女子,黑纱遮面,表情眼神是辨不清的,声音嘶哑,也听不出什么。只是他看着她,沉静地站在那儿,执剑的手纹丝不动,耳边的微风略略吹动面纱,起起伏伏,像深潭的波纹,一下子,就觉得心里那一股隐隐的躁,也随之渐渐沉静了。

      慕轻寒在江湖上的诨号,叫做“磐石剑”,不只因为他出手虽凌厉却不失沉稳,也因为他平日缉拿歹徒行走江湖,无论是对是错,从不向人解释什么,如磐石沉稳缄默。然而此时,他却慢慢开口道:“我是六扇门的捕快。那三人中,两人是同僚,而秦大人,是我的上司。”

      “不仅如此,他还是我恩师的至交,对我有知遇之膏泽,教导之恩德。”慕轻寒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职责所在,也是情义所在。即便送死,慕某,也在所不辞。”

      慕轻寒只觉的自己的言辞过于苍白,难以描摹出自己所想。然而他做解释已是难得,说罢,便又沉默了。

      黑衣女子良久不语。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终于落下了第一滴雨。起先,还只是如指尖沾水般地落雨,不多时,就已转为瓢泼之势。黑衣女子执剑的手依旧纹丝不动,只是被雨水打湿的黑纱却没了先前的沉静,有点狼狈。

      半晌,黑衣女子忽然叹了口气,反手把剑倒转,塞进了慕轻寒手里。她伸手拉住慕轻寒空闲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言不发地扶着他,慢慢往缺口处走。

      “你……”

      黑衣女子看了他一眼,面纱又是一动。慕轻寒虽看不见她脸容,却直觉地觉得,那是一个有点苦的笑容。

      “我随你一起去。”黑衣女子的身子比看上去还要单薄些,淋着雨,架着慕轻寒,便显得更加无力,“你们遇难,是我的责任。”

      慕轻寒随着她的步子慢慢走,沉默不语。他知晓沉默是最好的质疑。

      “你们来雾溪查案,是不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信函。”肯定的语气,而非揣测。

      “是。大人收到信,就立刻点了我们三个,说是调查雾溪苏家命案。”

      “那信函上是不是只有八个字:雾溪苏家举家灭门。字,还很难看。”说到灭门那两个字的时候,黑衣女子的声音有点颤抖,嘶哑的声音更显破碎。

      慕轻寒静默一会儿,才道:“信是你写的。你是苏家人。”语气也是肯定的,且不容置疑。

      “若我多写些这里的状况,也就不至于如此了。”黑衣女子黯然道,“只是后悔也无用,当时本就不容我多写。”

      她慢慢走着,仰头看了看天,那动作,有点伶仃。

      “我如何信你?”

      “信也罢,不信也罢。你要担负起你职责所在,情义所在。我也得负起我的责任。”黑衣女子看向慕轻寒,面纱又是一抖——慕轻寒知晓,那又是一个笑容。“即便是,送死。”

      慕轻寒随着她拐了七八个弯,终于走出了岩堆。面前是苍凉的旷野,没有任何僵尸与死亡的踪迹。他忽然转向黑衣女子。

      依旧是沉冷的表情,却不知怎么显得与往常不大相同。

      “为百姓除忧,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死也好活也罢,不关你的事。”

      黑衣女子听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愣了愣,才猛然发觉这是在安慰自己,不禁笑了起来。初始只是轻轻低笑,笑声却越来越大,直要把雨点坠地的声音也压了去。

      “有什么好笑。”慕轻寒皱眉,心里却不恼。他听着黑衣女子嘶哑难听的笑声,不知怎么心里一片宁静,骨髓里的钝痛还在,却没那么难熬了。

      “不好笑,不好笑。”黑衣女子边笑边说,腾出一只手,深入面纱底下,似是拭了拭眼角,“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随着黑衣女子侧头的动作,慕轻寒忽地嗅到一股浅淡的香味,如午夜兰花般沉静地萦绕在自己周围,即使雨似瓢泼,也难以散去。

      慕轻寒愣了愣,这才忽然意识到与自己如此贴近,搀扶着自己的这位,是个女子。

      “不想说,也无妨。”黑衣女子等了半晌等不到回答,讪讪地说。

      “慕轻寒。”慕轻寒这才醒过神来,却不知怎么,在往常简洁的介绍后面又加了一句,“罗幕轻寒的,轻寒。”

      暗夜。旷野。乌云密布。雨似瓢泼。黑暗中不知哪处,还有众多僵尸耸动。

      黑衣女子半扛着慕轻寒,缠着黑布的手握住了他的,慢慢地走。

      身体深处,依然痛着。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

      这夜,似乎变得没那么阴郁。雨,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三 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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