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水》Ameneko

9、出糗

　　孟府。
　　当李君陌的每日“探视”完毕后，”孟云心在家中偏厅继续接受张嬷嬷的“摧残”时，何彦被孟诚领了进来。
　　“何彦？”她看到来人的面容时，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王爷才刚走，是有何事？”
　　“王爷请您去王府一趟。”何彦毕恭毕敬，他顿了下，又补充道，“是老王爷和齐先生想要见小姐您。”
　　孟云心脸上的讶然一闪而过，但转瞬又恢复镇定：“稍等我会儿，我去梳洗下。”之后便在张嬷嬷、孟诚、何彦的目光下，身姿袅娜地步出偏厅，直到过了廊亭的转角处，她表情猛地变为狂喜，飞奔回卧房，让银杏找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衣服换上。
　　“小姐，您不是最不喜欢穿这件没法儿让您好好走路的长裙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银杏，快点，帮我换上。”
　　银杏失笑，自家小姐有时候还真是说风就是雨。
　　帮孟云心换上桃粉色的长裙后，银杏又给她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发间别着一支白玉花卉纹如意头笄。
　　“小姐，看看这样如何？”银杏双手拿着铜镜站在孟云心面前。
　　镜中的人儿清丽雅致，不盈一握的腰肢衬出少女的几分柔弱，眼眸似水，让人不忍心其中的静谧无瑕。
　　孟云心点了点头。嗯，很好，回头要给银杏在娘那边多申请点儿月钱。
　　前后不到一刻钟，何彦便看见孟家小姐一脸灿烂笑容走了过来。
　　何彦觉得这孟家小姐怎么换了身衣服后跟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萎靡。
　　日头临近晌午，暮春的阳光已有了初夏的气息，镇北王府内花木扶疏，鸟鸣清脆婉转。
　　孟云心随着何彦走入王府大厅，这大厅与那日她与她爹孟衡上门道歉时别无二致，只是站在尽头的那人身边又多了两个人。
　　“云心，是吧？”其中身姿挺拔，身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人问道。
　　孟云心看到站在两个年长男人身旁的李君陌，瞬间明了这黑袍男人便是李君陌的父亲——老镇北王，李珣。
　　而另一位一身藏蓝素袍，眉目清俊，书卷气很浓的男人应该是李君陌口中的齐叔——王府早年的幕僚，齐彧之。
　　“正是，民女见过王爷。”孟云心低头施礼。
　　“唔，起吧。我就是来看看那小子没过门的媳妇长什么样，省得以后见了都不认识。”
　　王爷，您这话还是无比直白。孟云心顿时无语。
　　她正心中默默感叹，谁知变故突生。
　　好巧不巧，在她悄无声息小幅度挪动有些酸痛的双脚的时候，那件被她定论为“不能让人好好走路”的长裙害得她在大厅三个男人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暗红色的羊毛织锦地毯上。
　　又听见“噗”的一声轻笑，孟云心登时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想死的心都有了，简直欲哭无泪。能在钦佩的大人面前这么丢人的，古往今来，她孟云心大概是头一份儿了。
　　李君陌他爹大概会觉得这个未来儿媳妇四体不勤吧？
　　还没反应过来要爬起来，已经有人将她抱起放在厅中的椅子上。
　　“摔到哪儿了？疼吗？要不要叫太医？”李君陌一看到孟云心摔在地上，便眼疾手快把人抱了起来，关心则乱，还没等对方回答，就扬声叫人：“何彦，去叫太医。”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孟云心有点儿发懵，但一听李君陌要叫太医，她马上抓住他的手，及时制止了。
　　开玩笑，只是磕到了膝盖就要叫太医，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作为京城的女霸王，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用不用，顶多蹭破了点儿皮。”
　　李君陌蹙着眉头审视她，孟云心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发僵。
　　李珣轻咳了一声：“这孩子没事吧？”
　　“……回王爷，民女无事。”孟云心心道，老王爷，您别以为您咳嗽一声，就没人记得刚刚是谁笑出声了。
　　一直站在李珣身旁的齐彧之不赞同地看了对方一眼，李珣挑眉无声回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只见齐彧之温声说道：“陌儿，先带孟小姐去客房歇会儿，上下药吧。”
　　李珣接道：“嗯，一会儿一起用午膳。”
　　“好。”
　　李君陌打横抱起孟云心朝后院走去，孟云心被人抱在怀里很不自在，又不得不用手环抱着李君陌，以免掉下去。
　　她不由嘟起嘴：“太丢人了，你放我下来吧。”
　　李君陌不依：“都快到了，再说，何来丢人一说，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孟云心眼前晃过齐先生白净温和的面庞，再想起他与李珣之间的眼神交流。皇家礼仪数不胜数，但一个幕僚如何能与一国手握兵权的王爷并肩而立，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李君陌抱着她走进一间卧房，这间卧房很是宽敞明亮，分为里外两间，内饰朴实低调，但细细看去，件件价值不菲，外间放着一张宽榻，榻上放着几本书，可见这件卧房常有人居住。
　　孟云心猜测：“这不会是王爷你的卧房吧。”
　　李君陌将她放在榻上，笑道：“你啊，真是个小机灵鬼。”
　　孟云心摸摸鼻尖，故意叹道：“唉，只怪我太聪明了。”
　　“那本王倒要问问聪明的孟小姐，你还发现了什么？”
　　李君陌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眼中顿生犹豫，孟云心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开口。毕竟这也算是皇家秘辛，让她一个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被宰了？
　　李君陌见她沉默不语，便从内室拿出一个青花缠枝小瓷瓶，递给孟云心：“我在军中常用的伤药，效果还行，我叫侍女给你擦一下。”
　　孟云心接过小瓷瓶，顿了顿，说道：“这个不急。不过……成亲之后，我该如何称呼齐先生？”
　　年轻的镇北王轻轻拍了拍孟云心的头，道：“就知道你猜到了，他们既然没有避开你，这样大方让你知道，便没什么可顾及的。不过皇室中也就只有陛下知道而已，所以还请孟小姐为老王爷和齐先生保密。至于称呼，自然和我一起叫齐叔。”
　　孟云心点了点头：“好。”
　　李君陌犹疑片刻，又道：“你……如何看同性情爱？”
　　孟云心自然听出这位年轻王爷语气中的不确定，她不是很明白他为何犹疑。
　　“人生本就苦多甜少，且不过短短几十年，能遇到心爱之人已属不易，遇到了自然珍之重之，管他是男是女，不负此生，不负己心便可。当然，前提是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
　　李君陌听罢，竟怔愣了片刻。没有想到，孟云心如此年纪轻轻，却看得如此通透，
　　红尘浊世，自己却能遇到这样一块璞玉。
　　不知数年后，她是否还是认为人生在世不负己心便可。
　　孟云心见他沉默，也不再做声，手中不停把玩小瓷瓶。与这个男人相处愈加自在，双方正在慢慢入侵彼此的生活中，她心中总是升腾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却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觉得很舒服畅快。
　　这是她人生这十几年不曾体验过的，到底是什么呢？
　　李君陌回过神，想起孟云心还没上药。
　　“这卧房平日是不准人进来的，我去叫人来给你上药。”
　　“嗯，好。”
　　说罢，李君陌便出去了。
　　片刻后，四名侍女鱼贯而入，其中一个手捧一身嫩黄色女装。孟云心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穿这条麻烦的长裙了。
　　擦完药，换好衣服，已经午时了。
　　侍女眉眼低垂：“小姐，何总管吩咐奴婢您换好药后，带您去偏厅用膳。”
　　孟云心一听，便一副牙疼的表情。差点儿忘了，还有这一餐午膳等着她呢，虽然她脸皮厚，但可千万别再出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