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甜恋人》虽矣

19、第 19 章

　　辛巴不知道要拿卓尔怎么办才好。

　　在这之前的人生里，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存在。父母是她从一诞生起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而在这对责任无疑会让她精疲力尽的时候，辛巴认为，考虑其他东西实在不能算是一种聪明的举动。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聪明过。

　　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辛巴其实并不喜欢这里，大都市的好处和坏处总是并肩而立，当然了，坏处是永远比好处少的，但坏处也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钱，户口，医疗资源的严重过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辛巴还是选择了留在这个城市，钱对她来说不是太大的问题，具有专业技巧的人在哪里都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尤其是这种创造类的职业。

　　户口嘛，反正她也没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儿，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她还是要回到家乡，或者去距离家乡比较近的其他城市。

　　只要能解决钱和户口的问题，那么留在这里的问题就不大了。便捷的快递服务和外卖服务让任何人都能足不出户地度过愉快的生活，辛巴对此颇为受用。

　　在卓尔搬来之前，辛巴的生活再完美不过。

　　而在卓尔搬来之后？

　　生活也没有变得更枯燥或者更复杂，但一切都不一样了，辛巴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和过去不一样。就好像她的人生忽然拐了一个大弯，一种不可忽视又不可回避的力量盯上了她，发誓要将她紧紧握住。

　　就像科研人员握住实验用的小白鼠。

　　她对这种变化没有反击之力，它太奇怪太陌生了，她不仅没有反击之力，或许还在一定程度上被这种感觉——卓尔带给她的感觉和她对卓尔的感觉——控制住了。

　　辛巴讨厌这个想法。

　　但她不得不在各种各样的变化中意识到，这个想法就是事实。

　　她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联系卓尔。不管对方在社交软件上和她说话，还是敲她的家门，她都保持死寂般的沉默。

　　冰箱里的食材够她吃一个多月了，生活垃圾冻起来就行，画画产生的消耗则有另外的箱子装，卓尔连外卖都没点了，就是不想再被卓尔抓到。

　　但她又忍不住去关注卓尔的反应。简直是有病。

　　以前她根本不怎么关注社交软件，现在隔一会儿她就会刷一次，看看卓尔有没有什么新的留言。以前她也不怎么关心卓尔有没有来敲门，现在她却老是盯着监控录像，可一看到卓尔，她又会狼狈地移开视线。

　　这种感觉有点让人不安，有点让人紧张，但也有点奇异的甜蜜和兴奋，而无论从什么角度上说，这种感觉都不应该让她觉得甜蜜和兴奋的。

　　辛巴知道发生的是什么。

　　她享受这种感觉，它在她的人生中是完全新奇的，完全不符合逻辑，但又能带给人那么多的感情起伏和情绪波动。

　　她过去不能理解为什么妈妈一定要坚持嫁给爸爸，也一直都不离婚，现在——她还是不理解，但隐约开始同情。

　　也不能算是同情。不是全然的同情。

　　辛巴开始想要不要约一个心理医生看看。这个念头的萌生是很奇怪的，她知道她有点心理上的问题，但从来没有引起过重视。

　　她看过一些老电影，这些电影都涉及到心理医生，有些看得出来是专业性很强的，更多的则是纯粹的瞎扯淡，为了电影的表演效果和笑果强行“心理”，但无论如何辛巴还是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如果一种心理疾病没有影响到生理状况，也没有对现实生活造成毁灭性的影响，比如有些强迫症患者因为严重的强迫症完全没办法正常工作和生活，那么，程度比较浅的心理问题是不用求医问药的。

　　没有必要。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多少完完全全的正常人，人们不过是在病态的自己和病态的社会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

　　但找一个心理医生的念头还是在辛巴的脑海中愈演愈烈，为此她还特地查询了一些资料，找了一些据说风评很好的医生，咨询了一些网站。

　　事到临头的时候，辛巴却又退缩了。

　　不是因为羞耻，不是因为难堪，也不是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情……她就是忽然之间放弃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看心理医生呢？就算是她有什么心理疾病，好的，她承认她有心理疾病，这种疾病难道真的伤害过她吗？

　　恰好相反。她的心理问题在保护她，虽然这种保护一点也不恰当，但正是她的心理问题让她熬过了晦暗无光的童年，也正是她的心理问题让她能毫不犹豫地和她的爸妈“断绝关系”。

　　当她回忆过去的时候，疼痛、悲伤和孤独都是稀薄的，和她自己真正的感受隔了一层。

　　这保护了她。

　　而治疗呢？虽然辛巴没做过治疗，但她知道一个足够好的心理医生迟早会把话题延伸到她的双亲身上，他们会找到她问题的根源，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个根源扯出来，要求她正视这一切。

　　那就太痛苦了。

　　让她继续病着吧。

　　虽然这不是什么愉快的表达方式，虽然她的生活还是算不上有多好，但最起码的，她的感觉会好上很多。

　　只是卓尔会伤心。

　　辛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协调一下她的问题和卓尔，她并不愿意卓尔伤心。

　　她从来都不讨厌卓尔，她一直都很喜欢卓尔，至于到底是那种喜欢，她对此不算很在乎，反正对她来说，不管是哪种喜欢，最后的结果总是一样。

　　她们总是会分开的。

　　卓尔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很努力地维持着她和辛巴之间微妙的平衡感，她希望自己没有让辛巴觉得难缠或者无聊，但又不希望辛巴把她忘到脑后。

　　鉴于辛巴亲口承认她没有朋友，卓尔觉得辛巴是一定不会把她扔到脑后的，如果她和辛巴能够成为朋友，辛巴一定也会很开心，但事情就是那么难办，她根本不想和辛巴做朋友。

　　她想和辛巴在一起。

　　她想做辛巴的女朋友。

　　当然了，事情也不一定要发展到……那种不可回避的地步，卓尔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毕竟辛巴不是那种特别会拒绝人的类型，她又那么不喜欢出门，只要磨得久一点，辛巴迟早会答应的。

　　这个行动方针略微有点不要脸，不过追的到女朋友的话，要脸做什么？脸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珍贵。

　　但卓尔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辛巴的想法这么难猜。

　　辛巴又不理她了。

　　卓尔满头都是雾水。

　　她很想打电话和赵念求助，但赵念这段时间里也忙得不行，都快结婚的男朋友说分手就分手，亲戚朋友再怎么也要好好应付一下，更别说她男友也不甘心就这么分手，成天有事没事就对她苦苦哀求……

　　“他一直不松口孩子的事情，”赵念后来跟卓尔打电话的时候还挺欣慰，有种老娘总算还是不算真的瞎了眼的感觉，“唉，我也气过了，他当初不相信我真的不打算生孩子……也不能说有错。我那会儿才二十出头，这么年轻的年纪，说出口的话确实也不能太当真。”

　　“还是不复合？”卓尔问。

　　“他现在挺没劲的。成天都跟我叭叭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这么多年都过了，还有就是生孩子是正常的……”赵念在电话的另一端冷笑，“这还要他废话？我难道是傻的？”

　　赵念又说了一大通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她和她前男友彻底玩完了。

　　之前还只是友好分手，现在差不多就要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了。

　　卓尔除了祝福赵念越来越好以外也找不到别的话说。

　　她也想过和别的朋友倾述一下，但卓尔几乎能预感到他们在知道她喜欢了一个女孩子之后大惊失色的表情和敬而远之的态度，一时间也觉得挺没劲的。

　　辛巴的生活还是照常。她的工作是充满变化和不确定的，一个单子吃一年是常有的事情，画完威尔的插画以后，辛巴就再也没有做别的工作了。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灵感。

　　事实上，因为卓尔带来的那些小烦恼，辛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画过什么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