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超能力玛丽苏进化史》苏子程

44、记忆裂痕（三）

　　你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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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墨背着程七靠在一棵大树的背后，树林阴暗，枝叶交缠错杂，空气里像是飘散着一层隐隐的白雾，降低了可见度，给敌人提供了绝佳的藏匿地点。

　　女孩伏在他的背上，小手扒拉着他的肩头，一双浅茶色的大眼睛从他的身后露出，带着一丝怯意而又好奇地打量着树林的四周。

　　周围静悄悄，分明什么人都没有。

　　“许墨……？”她轻声唤他，绵绵软软的声音像是秋天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不偏不倚地飘进他的耳朵。

　　“嗯？”他懒散而冷淡地回应。

　　“你怎么知道有人来了……？”

　　“感觉。”

　　“可是根本没有人啊……”

　　女孩话音未落，他们正上方的树叶便猛烈地摆动起来，那里面像是潜藏着一头危险的野兽，极行的速度掀起沙沙的风声，许墨敏锐地朝右撤了一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闪着冷光的刀锋顺着他的鼻尖擦过。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数量惊人的黑衣人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啊——！”女孩看着身后突袭而来的男人惊叫一声，他飞快地反应过来，手腕微转，玫瑰色的流光乍现，凝成一把锐利而清透的光剑，金属相交的碰撞声在空气里清锐地作响，对面男人手里的刀被打飞了出去，在树上划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朝他们逐步逼近，他们脸上的神情十分谨慎而小心，握着刀的手指紧张而发白，像是在惧怕这个年轻却凌厉的少年。

　　少年的眸光一凝，漆黑的眼底如墨般浓重，诡异的梆子声响彻树林，惊得原本安详栖息的鸟儿也慌乱失措地飞离逃窜，黑衣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崩溃地捂着头，半屈膝跪在地上，接连不断地往外吐血。

　　他极浅地皱了皱眉，长时间的Evol释放让他的身体进入了脱力的状态，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像是隔了几层薄雾，如水波般晃荡着，重影交叠。

　　许墨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拢了拢背着女孩的手，越过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继续朝树林深处走去。

　　这样狼狈的逃亡还是第一次。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他精准地打开空间离开。

　　女孩趴在他背上，许是被方才的一幕吓坏了，双手牢牢地环在他的脖子上，警惕地望着打探着四周，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许墨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被追杀致死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有可能被这女孩给勒死。

　　为了防止被偷袭，他释放了大量的能量去覆盖了一公里内的树林，现在只要在他精神感知范围内存在的活物，无论是人还是拍翅飞过的小鸟，一个细微的动作和情绪变化，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捕捉。

　　空气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女孩心脏因为紧张而快速收缩跳动的声音。

　　“你很害怕？”他突然开口问。

　　“啊……”女孩一怔，眼神闪躲，下意识逃避道，“没有……”

　　“说谎。”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女孩的掩饰，“你的心跳声像打雷一样，在我的神经里面疯狂跳动，吵得我头疼。”

　　“……”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

　　女孩被惊得一动也不敢动，像是一只居高临下张牙舞爪的狮子面前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乖顺而怯弱，只能默默地在他身后打量着他。

　　他的眉宇生的十分利落干净，一双眼睛如墨般浓重，鼻梁很挺很直，肤色很白，好看的像是从古典挂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可是他总是冷冰冰的，更像一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雕塑。

　　程七想着，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要试图在你的心里评价我，也不要说我的坏话，我能感觉到。”

　　“……”女孩有点无语，而后试探性地喊他，“许墨……？”

　　“又怎么了？”他眉心一拧，似是不耐。

　　“刚刚那些都是什么人呀……？”

　　“Evolver，来追杀我们的。”许墨背着女孩静静地朝前走着，脸色有些发白，一双黑眸像是隔了一层雾气，有种不真实的虚幻。

　　“他们……都死了吗？”女孩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看见那些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他感觉到女孩温润而怜悯的情绪，挑了挑眉，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你同情他们？”

　　女孩把头埋在他的颈脖处陷入了沉默。他也不说话，静默地感受着女孩的情绪变化，同情的、害怕的、迷茫的、好奇的，在女孩的心里翻涌，她于他而言，就像是在研究着某种新奇而稀有的小动物般有趣。

　　半晌，她才怯怯地开口：“……杀人是不好的。”

　　他轻哼了一声，冰凉锐利的眸光一闪而过，“他们只是实验品罢了，没有生存的价值。”

　　“实验品就不是人吗？”

　　“Evolver的世界里是阶级分明的，下层阶级的弱者可以被上层阶级随意抹杀。”他淡淡地说着，树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斑驳而清冷，“何况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把你杀掉。我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会把我杀掉吗？”女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许墨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他垂了垂眼睫，眼里是意味不明的情绪。良久，他低声道：“也许有一天会。但现在不会。”

　　“为什么呢……？”

　　“你的父母双方都是非常强大优秀的Evolver，所以你生来就继承了他们强大的Evol，血统纯正，”许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所以你比他们更有研究价值，值得活久一点。”

　　“……”女孩沉默着，像是在思索，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湖底的琥珀，波光粼粼，而又晶莹剔透，噙着一丝的迷茫，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许墨觉得有些奇怪，在听到他说这话时，他竟然没有感受到这女孩的心里存在半点的恐惧。

　　在所有与他交手过的Evolver中，他总是能感受到对方在面对他时是绝望的，恐惧的，挣扎的，哀求的，这些是人在意识到自己将死之前最正常不过的情绪反应。

　　可这女孩却没有，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她全身上下涌动着对他对充满了好奇的求知欲。

　　他都说了将来可能会把她杀掉，换了一般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她居然还对他充满了好奇？他有什么可好奇的？他觉得这不正常。这女孩可能脑子有病。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许墨以为女孩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像是一只反应迟钝的树懒般缓缓开口问：“那你呢？”

　　“什么？”他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

　　“你的爸爸妈妈呢？”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脚步一滞，微垂下头，暗暗的光影顺着前额斜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她没注意到他极轻地抿了下唇，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再开口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漠然，只是声音有些哑：“我母亲只是个普通人。”

　　“那……”女孩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他看上去有些生气，好看的长眉拧在一起，“你是小鸟吗？怎么叽叽喳喳的那么多问题？”开玩笑，他们现在是在跑路，又不是在开深夜知心大姐谈心大会。

　　“我……”女孩语塞。那她不知道为什么是真的对他很好奇嘛……

　　树影无风而动。

　　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沉，树林变得更加阴暗起来，随着阳光的隐没，四周的温度骤降，冷冷的寒气顺着他们的脊梁骨嗖嗖地往天灵盖上窜。

　　许墨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他感觉到不远处蚂蚁般密集的人群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他深吸一口气，漠然地开口：“又来了，没完没了。”

　　他加快了脚步，找到一处隐蔽的草丛，把女孩放下，扬手结了一道屏障将她护在里面。

　　女孩一脸茫然地隔着透明的屏障看着他，小小的手掌在屏障上敲得砰砰响，玫瑰色的暗光在空气中汩汩流动，透过光壁，他看见那个女孩望向他的目光澄澈而透明，五官精巧，像是一只被关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在里面乖乖等我。”他面无表情地说。

　　而后她看见那个黑发少年独自无声地走到树林的中心，身影修长而单薄，脸上仍是十几岁少年应有的青涩轮廓，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睛，蕴藏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淡漠和傲慢，衬着四周高大而茂密的树影，他的脊背挺直，像是沙漠上方孤独而又盘旋不落的雄鹰。

　　又是那些阴魂不散的黑衣人，这次比上次的数量更多，鬼影般涌动在树林里的各个角落，下一秒，他们如雨点般从四面八方一起冲向少年，有的人手里暗光浮动，巨大的火光将树林包围，烈火一下子便吞噬了他所站的地方。

　　枪声响起，火药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子弹脱膛，闪着冷光高速地射向少年所在的位置。

　　女孩看着这一幕，心一下子慌乱起来。她着急地拍打着光壁，却被无能为力地困在里面。

　　她听见少年沉吟的低吼声，仿佛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隐约间，她看见有人从赤色的火光中走出，周身流动着瑰丽的色泽，强烈的能量释放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就连烈火也不能靠近他半分。他沉沉地从大火中走出，身后是地狱般的光景，面色紧绷，眸光幽深而冰冷，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女孩看见有细密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长时间剧烈的能量消耗让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这是最后的一击。

　　四周的原本平静的空气开始了强烈的波动，以那个少年为中心四散开来，宛如被巨石投入的海面，波纹四漾，掀起巨浪惊涛，空间以一种奇诡的姿态开始扭曲，将参天的大树硬生生折断，把那些黑衣人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少年解除了屏障，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留下树枝烧焦的糊味到处弥散。他松了一口气，身体仿佛被抽空般虚脱，单膝跪在了地上，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甩了甩头，感觉世界开始了猛烈的晕眩，眼前的视野天旋地转，忽白忽黑，像一台老式即将报废的黑白电视屏幕，不远处那女孩精致的脸蛋竟晃荡着变幻成了好几个人影。

　　恍惚地，他看见女孩惊慌失措地朝他跑来，口中一开一合地对他喊：

　　“小心——！”

　　她的声音竟让他的心一瞬间慌乱起来，他太疲累了，解除了所有的Evol释放，甚至没察觉到有一个被压在树下的黑衣人正挣扎着支起身体，提刀砍向他。

　　他踉踉跄跄地避开，右肩却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听见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沉沉的疲惫感潮水般汹涌而至，现在的他，就连动一下手指这样细微的动作都很困难。他的身体无力地朝前坠去，原以为自己会砸在硬实的土地上，却不想落入了一个柔软而温柔的怀里。

　　好像有些什么温热的、湿湿的东西掉落在他的脸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半睁开眼睛，看见了女孩满是泪痕的脸。

　　女孩此时温润的、柔软的、心疼的，各种各样情绪像麻花一样缠绵交织在一起，透过他的感知铺天盖地地覆上他的心头，那样如溪水般潺潺绵长而柔和的情感，让他突然想起了年幼时母亲把他抱在怀里，眉目温柔的面庞，母亲抚过他额发那一双温暖而细腻的双手，在睡梦前，母亲坐在床边轻声为他述说故事的双唇。

　　这是久违而陌生的情感……

　　久得他几乎已经忘却了，原来世界上还会有人会因为他而产生这样的情绪。

　　他曾独自执行过许许多多危险的任务，他没有同伴，也不需要同伴，他不止一次落到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境地，他能够感知到这个世间所有人的情感，而最多的，就是别人面对他时的惧怕和绝望。

　　很少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个人看，也从未有人会因为他受伤而心疼流泪。

　　他也从不关心，在他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许墨艰难地抬手，轻触上她的脸颊。女孩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食指上，透过他的皮肤在他的心底蔓延，像是一汪温暖的泉水淌进了干涸已久的土地，又像是沙漠里的绿洲，美丽得令人向往。

　　彻底晕过去前，他苍白而虚弱的脸上牵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不可置信的疑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你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