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味的少女》余小跃

12、钢琴键与六月雨

　　桑芷向来自觉，家里的卫生基本上都是她打扫的，有时候还会在边上帮忙烧饭，因为她害怕许叔叔赶她跑，更不想让妈妈失望。

　　她在这个家里无论做什么，都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

　　周六，许眠上午要去补课，他早早地从家里离开了。

　　桑芷做完作业后，便开始大扫除，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细心的她还特地去了许眠的房间，替他打扫。

　　她全程都低着头扫地，却没有注意身后的易拉空罐头，一不小心就踩了个空，撞到边上的尖角。

　　桑芷吃痛，揉了下痛处，她好奇地回头，掀开了盖在尖角上的毛巾，结果，居然是一架破旧的木质钢琴

　　桑芷找了个凳子，将它挪到钢琴旁再坐下，她平时午休的时候有一人在音乐教室，独自自学过钢琴。

　　只要指尖一接触到钢琴的黑白键，她的脑海里就能自动回响起好多悠扬的乐曲。
　　桑芷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对着钢琴键舞动起来，时而急快、时而舒缓优雅。

　　许眠不知从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刚用钥匙打开家里的大门，就能听到动听的钢琴曲。

　　他记得自家妈妈，好像以前也是这么弹的……

　　许眠眼眶有些泛红，他用袖子粗鲁地揩去了泪花，急忙跑到声源处，小心窥探。
　　桑芷弹完后，感觉有双灼热的目光正盯着她看，她回头看到斜倚在门旁的许眠后，整个人都紧张得一颤，立刻关上了钢琴盖。

　　“你回来的真早。”她尴尬地寒暄道。
　　“……”
　　许眠依旧沉默着，过了半朽，才闷闷道:“这架钢琴……是我妈妈走前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桑芷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下头承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大门传来窸窸窣窣的钥匙声响。

　　许眠刚刚惆怅的神情，忽然变了。
　　他蓦然笑得很灿烂，笑容中，甚至带有着邪魅的侵略感，快步靠近桑芷，故意凑近她耳畔。
　　“呵，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桑芷往后退，他跟着往前挪动，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朵嗡嗡作响，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
　　她清了清嗓子: “许眠，你给我正常点!”

　　许眠全然不理会桑芷，用力吻住了她柔软的唇，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留下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直到桑芷瞪了他一眼，将他推开，还愤怒地扇了他一巴掌后，才故作出一脸无辜状……

　　许眠用手捂着脸，嘴角那抹得逞的坏笑，恰好被遮住。

　　许叔叔悄无声息地站在边上，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他们两个看，而他手背上的青筋，却比暴风雨夜里的闪电还要狰狞。
　　他疾步冲到桑芷面前，对着她就是狠狠的一顿毒打。

　　许叔叔才刚来没多久，以他这个角度，觉得桑芷不仅勾引他儿子，还打了他儿子。
　　在他眼里，许眠毕竟现在还这么小，不是桑芷带坏了他，那还有谁？

　　后来，看到桑芷被打得这么惨，许眠内心挣扎之余，还是有些自责的，毕竟这件事因他而起。

　　他多次主动讨好她，但好几次都被桑芷拒绝了。

　　桑芷过生日那天，许眠甚至还把那架钢琴送给她。
　　他觉得自己对钢琴一窍不通，就算放在那边也顶多是个摆设，还是直接送给桑芷最为合适。

　　今年，过完暑假后，桑芷就是一名初三的毕业生了。
　　不光是班上同学，就连老师们，也开始变得局促不安了起来。
　　本来该美好的假期生活，除白淼外，几乎全班都被“女魔头”老师抓回了教室补课，简直苦不堪言。

　　对于桑芷来说，这已经不是课程和作业多不多的问题了，而是对未来的一种苍白无力感。
　　她就像是片落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一秒将会飘到哪儿……

　　班上有的同学将来想当设计师，有的想当老师或公务员，甚至连天天都在逃课玩耍的乔木，将来还想当个空军总司令。
　　好像班上就只有桑芷，连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害怕给自己订目标，害怕那种没有达到目标的感觉，辜负了别人对她的期待，也辜负了自己。

　　班会课上，班主任让大家写下在几个月后的中考战场上，想要考上的理想学校，然后贴在班级的“学习园地”板报内。
　　桑芷写的是本市的高中部，而这仅仅是因为离家近……

　　二模考试前夕，白淼再一次鼓起勇气试着向林雨微表白，雨微最终还是和上次一样，又拒绝了他。
　　但这次不一样了，林雨微拒绝白淼的表白后，就再也没有理睬过他了，一见到他就像撞见了鬼般，故意往边上躲。

　　结果二模考试，白淼和林雨微两人都没有考好，白淼要是二模考试考好，就可以保送进全市的重点高中——思德附属一中了。

　　林雨微在那次考试时的状态，也相当不好，顶着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去考试。
　　好多人都问她眼睛怎么红了？她就吐吐舌笑着敷衍说是昨天复习得太晚，后来，她还不小心在考试中途睡着了。

　　填报志愿时，白淼无意间偷听到桑芷和林雨微的对话。
　　雨微开玩笑说，她想要碰碰运气，第一志愿报思德附属二中！
　　以她的实力考一中，这几率简直太小，但她要是考前再努力一把，没准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二中。
　　于是，白淼本来第一志愿写的是思德一中，在最后关头，他任性地把志愿改成了二中。

　　中考前一天晚上。

　　林雨微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心里却很牵挂着白淼，怕他中考也会考得和二模一样，没有发挥到最佳状态。
　　她犹豫了半朽，还是打了通电话鼓励白淼，让他明天务必要加油。

　　林雨微话说完后，白淼那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就只问她了一句话……

　　白淼深沉的嗓音中，仿佛还带有着细微哭腔，他吸了下鼻子，苦笑道:“雨微，我们明年，会在同一所高中嘛？”

　　这时，林雨微也沉默了。
　　她紧握着电话，迟迟没有舍得把电话给挂掉。

　　白淼依旧拿着电话聆听，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粗犷的谩骂声，这好像是雨微妈妈的声音。
　　雨微妈妈让她立马挂掉电话，赶快去干活。

　　“会的，我们一定会的。”
　　林雨微偷偷将眼眶里的泪花抹去，艰难地把声音放轻，好让白淼听不出她在独自伤心。

　　几乎是在他俩挂掉电话的同一瞬间，林雨微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大片关于白淼和她画面……
　　从小学兴趣班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初三，点点滴滴就像是沙漏，逐渐变少。

　　林雨微实在是压抑了太久。

　　此刻，她终于承受不住，把房间门关上，独自抱着膝盖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嗓子发哑。
　　她也想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大胆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谁都可以这样做，但唯独只有她不能怎么做，因为她是林雨微……

　　林雨微妈妈忽然把门给推开，她手中还拿着粘着面粉的擀面棍，骂骂咧咧地对她开口。
　　“哭什么哭？当自己是林黛玉呀？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搞什么名堂，还不赶快给我去干活!”
　　“要是你今天晚上不把馅料和面皮全部做好，你要我明早拿什么卖给客人家做早餐？然后，你要我拿什么去养活你和你妹妹？”
　　“……”

　　后来，桑芷考上了与初中对口的高中，白淼稳进了思德附属二中。
　　而乔木成绩不好，考上了一所名声还算可以的职校，他向来不喜欢现在这种死读书式的应试教育形式。
　　职校对于他来说，也许是种不错的选择。

　　林雨微虽然考上了思德附属二中，但谢师宴和同学聚会里都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甚至就连白淼都对她的行踪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