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灼烧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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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军校预备役兼半吊子炼金术师；
弹尽粮绝之下，对阵两个打不死，一点不炼金术的，纤细如恩维能反身一脚把阿菲尔踹得如断了线得风筝般飞起来的怪物。
“……阿菲尔！！！”
“东张西望，”马斯坦猛一俯身、格拉特尼的身躯几乎擦过他的头皮！临撞上大楼，格拉特尼嘿呀一声，巨大的手掌扒住窗台、圆圆的眼睛回头笑道：“——爆炸的士兵，就要被我吃掉了哦！”
炼成阵的寒光、一条火蛇扑面而来！
被正面烧灼到脸的格拉特尼登时发出一声惨叫！马斯坦双手按在炼成阵上，粉笔在他脚边断成两截。
风夹杂呛人的爆炸后的烟尘扬起男人的刘海。
马斯坦急一喘息，眼神狠厉得能杀人。
“别太小看人类的智慧了……！”
格拉特尼张嘴扑来！马斯坦就地往旁边一滚，从后腰处拔出手枪急扣两次扳机！
“氧气、水分子、一氧化碳、有烷烃类以及烯烃类物质，——对你现在呼吸的空气做简单的机械能转换，”
马斯坦单膝跪地，手腕一甩捞住从袖间落下的粉笔。“猜猜能杀你多少次，怪物。”
狠狠撞在仓库废墟边缘一处倒塌的院墙上，阿菲尔登时咳出一大口血。
肋骨折断带来的窒息足足持续了十几秒。少年眼前泛黑，眨了好几次眼，才看清一双赤脚从视野边缘一步步踏到眼前。“格拉特尼那家伙一直嚷嚷拉斯的味道拉斯的味道的，……就是你小子吗？”
恩维抬手板住少年的下巴，抬起脸颇带新奇地仔细看了两眼。
“呜哇，什么嘛，脏兮兮的。”
满脸又是土又是血，别说五官轮廓，也就在眼球月光下露出一线颜色。
恩维登时嫌弃得不行地放开手，阿菲尔头重重垂下，无声无息地顺着院墙歪倒在地。
15岁，身量单薄，深夜破破烂烂地倒在一片瓦砾中，身体因痛苦微蜷的样子怎么看都再活不了多久。
恩维蹲着无表情地看他，突然斜了下嘴角“脆弱的人类。”如是低声嘟囔了句，纤细少年身形的人造人撑着膝盖站起，动作一顿，随即稍微睁大了眼。
“牙败……！把拉斯养的小狗打死了。”
像是真的为此困扰起来。恩维喃喃自语着嚼出长音，转身抬步，“拉斯那家伙很烦啊。事儿兮兮的，有意见了也不能打一架解决，真是——”
人造人背过身的瞬间，阿菲尔顺着一瞬的触感、摸索进瓦砾堆。
少年心里轻数着脚步声。
碰了一晚上血光之灾，倒霉到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提起，——他指尖一勾，因失血而冰冷的手切实握住了今晚唯一的强运。
第二步；
第三步，——！
“格拉特尼，我来帮……诶？！”视野下坠，轻快的少年音调戛然而止。
直到双膝触地，剧痛才从两腿腿弯传至神经。
恩维表情登时狰狞起来！“啊啊啊——你这家伙！”他单手撑地甫一拧身，腿弯被削断的部位刚刚噼里啪啦冒出点浅浅的红光，西洋剑的刀刃已抵在了恩维鼻子前。
阿菲尔的意识如浮在海面，一下下起起伏伏；
自小生活的边境小镇让在他在会跑步前先学会了打架，来到中央市，花七八年时间由大总统亲自教导学到的一手好剑术，——甚至胜过语言功能，阿菲尔的战斗意识如呼吸般深深刻在本能里。
刀尖稳稳悬着，在恩维喉咙上抵出小小的凹陷；
阿菲尔整个人借势骑在恩维腰上。他仅前脚掌着地，肌肉紧绷，捕食的幼兽般用冷然且无机质的锐利眼神注视着人造人。——期间刘海受力、轻巧地滑至鬓前。
僵持着的几秒间；
血从少年额头啪哒两滴落在恩维脸上。恩维面无表情，任由血滴向耳朵划下一道细长的血线。
“……第8次。”
恩维怔愣一下，意识到这是对那句‘已经死了7次’的回应。
“等等，……不要！”
阿菲尔眼神逼厥，缓缓道：“记得算清楚自己还能复活多少次，怪物。”
……
又一次交锋，血顺着额头流下蒙住一只眼睛。
马斯坦胸膛急促起伏着。刚才引发的化学爆炸可以说给他做出了主场，但是要不停躲避，抓住间隙攻击好几次都不一定能杀死一次的怪物，仿佛没有尽头的攻防战对体力消耗极大，只觉快要被压力扯断神经。
“唔！唔唔唔！格拉特尼、讨厌爆炸的士兵！好疼的！”
目视两只巨手捂住脸，自指缝间亮起红色炼成光芒的格拉特尼，马斯坦耳边一时间呈现极端的寂静。黑发男人暗自咬紧了后槽牙，在凝滞的空气中短暂地闭了下眼睛。
松懈一瞬，打破如今一对一的局面那么两人都将是死路一条。
但是坚持……
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去呢？
“——格拉特尼，好疼的！！”
头部再生完成。
然而这次未等马斯坦双手合十，格拉特尼像是先一步感知到了什么，他脚步一收、长着嘴巴懵懂地侧过脸。
“……恩维？”
下一秒，大地巨颤、地震般强烈的振动让惊变陡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一时都被强烈的红光照得睁不开眼。来不及管格拉特尼，马斯坦大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急一喘息、几个脏字加一句“这不炼金术！”反应极快地攀上一处窗沿。
前脚避开，后脚站着的地方便被一条巨大的尾巴扫过！
几颗瓦砾砸上后背。马斯坦分毫不停，他一手扒住再上一层的窗沿，脚下疾跑两步、瞬间腾空！在空中飞速一拧腰，另手教科书般地扒住未通电的几根高压线！
身后顷刻大楼坍塌；
马斯坦掌心被胶皮磨得滚烫，顶着皮肉被割开隐隐刺痛一脚勾住窗框，反身跃进稍远的一处露台。
来不及喘息，稳住身体马斯坦快速回头。
如先前隔着刺眼的红光，看到的被称为‘恩维’的少年身体自内部可怕的膨胀变色。
而今红光消退，如同拔地而起的小山，左右一边儿各有四条腿，垂着黑发，脖颈处生有肉瘤般无数人脸的庞大怪物让马斯坦一时竟是无法反应。
他许久才找回声音，“……这是什么？”
不会有人给马斯坦回应。以变身成巨兽的恩维为中心，尾巴一扬，烟尘、瓦砾被飓风席卷着飞溅开来！“不可以！”格拉特尼被吹得原地滚了两个跟头，啪地撞上墙才停下来。他胖胖地脸上人性化地显出焦急，喊道：“这个样子……！我们、格拉特尼和恩维会被父亲大人骂的！”
“今晚不会有人看见我们，格拉特尼，……”
巨兽一张口，仿佛千万男男女女与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一起发音。
恩维深绿色的巨大脖颈上，长着无数人脸的肉瘤、人脸一个个哭喊着向外挣扎，——整片废墟一时间竟声音和着声音得热闹非凡。“稍微流一点血、一下子就像爬虫一样趴伏在地起不来的人类，妄图反抗的姿态真让我恶心。不过是做一些超简单的工作——”
一道人影，随话音从巨兽嘴边儿挂了一下，旋即快速坠落。
恩维语音上扬。一侧长有好几个瞳孔的眼睛斜向格拉特尼。
“——把游戏场清理干净就是了。”
即使坠落的人影背着月光也很容易意识到那是谁。
马斯坦呼吸骤顿，睚眦俱烈。
肾上腺素翻涌，在马斯坦泛起血丝的眼里，尚套着他的灰色野战服、少年头发被风扬起，灌入衣领让衣角仿佛飞鸟般扑啦啦作响。场景无限慢放。已然失去意识的阿菲尔无声无息地闭着眼，他一手尚死死攥着刀刃折断的西洋剑剑柄，另一只腾空的手臂诡异地扭曲着。
血珠在空中拉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野战服自扭曲的手臂处被血浸湿。蔓延速度极快，白发少年一声不吭地摔在废墟顶端、顺着一侧房顶碎块儿滚到了马斯坦的视野之外。
“……阿菲尔……布拉德雷……”
嘈杂的，蠕动在恩维脖子上，大概全世界绝望的声音都要汇集于此的土地。
罗伊·马斯坦垂在身侧的指节无意识地颤抖着；
他唇齿间溢入一大口凉气。
被绝望和怒火焦灼得眼前发黑。
男人一脚踏上露台的横杆，翻身跃下，手指一抽、夹住自袖口滚落的最后一节粉笔。
废墟另侧——
士兵接到手势，自一处完整的楼后低身快步走出。他没有带枪，甫一走到有光亮的地方便沿着瓦砾匍匐下身，训练有素的仅半分钟就移动到了阿菲尔身前。
“布拉德雷……？”
士兵摘掉手套，探了探少年的颈部动脉随即意外地睁大了眼。顾不得暴露，他连忙给楼内的同伴打了个准备接应的手势，——下一刻，信号信号相传，相反方向的一处楼顶‘嘭！’地朝天反射出一枚信号弹！
他们是马斯坦那一队的预备役。
按照约定，如果今晚不发生爆炸那么就按照指挥部的讯号撤退。此刻顺着动静来到现场没多久就见了一出活人变怪兽，吓呆了的同时，纵使不知道效果也只能全力做了他们所有能做的。
士兵没有带枪是因为身上塞满了能用的急救品。
他手下飞快地拿绷带系住阿菲尔不断出血的胳膊。估计是外放性骨折。未来得及细看，死死绑住几处出血点便把少年整个人反背上背，用绷带将两人系在一起，深吸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向大楼撤退！
与此同时，第二枚信号／弹放出！
犹如愈加接近的脚步，两枚信号／弹的发射点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里这里——！”一个男声大喝道：“三队、四队已到狙击点！”“——看到信号弹了，……呜哇那是什么？？？”“不知道！太暗了看不清！”
“照亮！——闪光／弹准备！！”
格拉特尼听到一声‘看不清’登时舒了口气，他紧张地原地跳了好几下，急急喊道：“格拉特尼不要被父亲大人惩罚！不要！恩维，……！！”
“——闭嘴！！”
“我不管！我、我要扔下你了！恩维！！”
“——闪光／弹、准备就绪——”
“恩维——！”
即将踏出大楼间阴影的最后一秒，马斯坦被人从身后一勒脖子、拽着向后放倒！
马斯坦条件反射地落下一记肘击。听见熟悉的痛呼声，他才慢了不止一拍地停下了挣扎。
同伴趁机翻身坐起，四目相对间，竟被黑发男人的眼神吓得猛一哆嗦；
“听我说、马斯坦，布……！”
话说到一半被劈手抓住衣领、拽着向下一惯！下一秒，巨大的尾巴横扫断紧挨着的大楼擦着两人的头皮而过！再来不及说话，赶在大楼塌下前，同伴快速爬起来拽了马斯坦一把，“……先走！你他妈振作一点！”
黑发男人眼里如凝住了黑夜。
听到一声压低的“布拉德雷还活着！”时，他才像缺少机油的机械、迟缓地扭着脖子看了过来。
猛地又一句骂话，同伴二话不说索性拖着马斯坦的衣领就跑。
最后几米距离，两人狼狈地翻滚着往前一扑！刚刚停下，身后大楼已隆隆翻倒，巨大的落石与瓦砾四起，扬起的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人在哪？”
气喘吁吁、咳嗽着斜了歪靠在墙上的马斯坦一眼。同伴嘴角抿起，抬手把看起来伤的不轻的人拽起来，“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但人确实是救回去了，……你现在可别掉链子。等会儿让一个15岁的小朋友嘲笑死算了。”
烟尘散开。
最后几声碎石掉落，空荡荡的废墟重新寂静了下去。
一栋大楼内，抱着军用通讯电台，确认怪物消失后两名预备役齐齐脱力地瘫倒在地。
“……哪来的闪光／弹？”
“想办法嘛。”
“连信号弹就只有两颗。要是没把他们唬住，——”
“不知道。”一人劫后余生地翻了个身，吁了口气，“把你扔出试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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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止不住。”
从另侧赶去捞人的伙伴不负众望地带回了马斯坦。
黑发男人此刻也是一身伤。他一腿稍跛，快步走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
眼中所见的场景只能用恐怖形容。
滞了一瞬，听随队担任队医的士兵絮絮说：“只剩一点皮肉连着。……即使带出去也没办法，索性整个拿掉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未坏死的地方扎了太多小碎片，骨头，小石头之类，只靠加压包扎根本止不住血。”
马斯坦凝了凝神。
“……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医疗兵摘下眼镜。他们聚在一处只有水泥的毛坯房，躺在毯子上，裸露上半身的白发少年已呼吸愈发微弱。截下的手臂则还带衣袖，泛着不详的青色被包裹起来放在一边。
大多人面露侧目之色，沉默几秒，只有医疗兵简单做出回答。“他最多只能再等五分钟。”
什么都没有的烂尾楼区。
深夜，充满血腥味的肮脏房屋。犹如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宣告了死刑。
仅如确定了什么，马斯坦低低嗯了声。
他超乎所有人预想的冷静。——或者说，那双曾剧烈动摇的一瞬的眼神，随着他抬头看向天花板被飞速掩去。
黑发男人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
视线复而缓缓落至阿菲尔的断肢处。肢体截断面，接触到空气不到20分钟，其中尚未萎缩的神经与活跃的细胞数量。
完成这部分计算，马斯坦蹲下。
至于根据爆炸范围，来估算现在空气中的化学成分则更是他的专长。大脑中清晰列出公式，代换出一个个冰冷机械的数字，同时他抬手，——至此发现自己的指尖居然抖得厉害。稍一顿，尽全力平复下来，撩开了些阿菲尔的额发。
“阿菲尔，”低低开口，“知道我接下来准备对你做什么吗？”
医疗兵刚想说他还没有恢复意识，便见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炼金术师的手，抖成这样，……”
仅发出了淡淡的气音。阿菲尔眼睛睁开一瞬又闭起，停了片刻，才又道：“……每次都是把……最难的部分、留给你，……抱歉……这次又……”
“可以了，阿菲尔。”
少年已趋向呢喃。安静了良久，迷迷糊糊的视野内，黑发黑眼的男人用额头贴着自己的。鼻息相触。从被背回大楼，深一下浅一下的意识终于在熟悉的、火焰的温度下要彻底消失。
“罗伊……”
“嗯。”
隐隐觉出脸上落下了几颗滚烫液体。阿菲尔含糊地道了句谢谢。马斯坦鼻息微地急促一瞬，额头相抵，皮肤冰冷的少年已再无动静地昏死过去。
如是过了几秒，马斯坦直起身体，用指头沾了沾地上的血。
——已经没有时间了。
隐隐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在场众人无一不诧异地睁大了眼。医疗兵只觉大脑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攥了攥发麻的指节，“你干什么，马斯坦？”
黑发男人一言不发，一次次沾着血，手下稳稳地画出一个炼成阵来。
“……罗伊·马斯坦！你这不是救人！”医疗兵大步冲了上去。尚有两步距离，黑发男人单手闪电般地自身后一扫、卡嗒一声后，仿佛有游鱼缓缓游动的寂静空间，马斯坦的枪口稳稳对着猛地停下的医疗兵。
“都冷静一下。”
队伍中沉默良久的狙击手将医疗兵拉到自己身后；他抬手，看被月光勾着冷边儿，大理石雕像般冷静得冷漠的炼金术师。——然而未等下一句安抚话说出口，马斯坦手一动，在所有人哑然的目光中，将枪口缓缓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在有重量的、不断向水底下沉的寂静中，马斯坦平静的声音一时竟镇住了所有人。
“所有的成分已经计算好了。”
那是被情绪和干渴糅杂得沙哑的嗓音。“今晚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有人如实的报告上去负责很难做结。——罗伊·马斯坦在战斗结束之后的证言是：……”
干练而精简的报告以‘请允许我向大总统和夫人致歉’做结；
在场只有年轻的士兵们压抑的喘息。马斯坦放下枪，满手又是伤又是血地轻轻抬起阿尔菲仅剩的半截胳膊放入用血画出的炼成阵，“剩下的抱怨，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天国地狱，——”
“——马斯坦！！”
双手合十。“——我都会陪着听他啰嗦完的。”
炼成反应光芒后，腾起的火焰照亮了半个房间。马斯坦的背影被火焰映射得微颤着。
几秒之后，伴随刺啦一声火焰烧灼到皮肉的味道，阿菲尔条件反射得挣扎起来。少年肌肉抽搐着，嗓子里溢出痛苦至极的嘶喊；在场的士兵无一不侧目；犹如刀割般支离破碎的空间，阿菲尔猩红色的瞳孔因痛苦而紧缩到极限，他几次张开眼，大口喘息又再度昏死过去。
未来的焰之炼金术师最漫长最痛苦的一次炼成；
抽长身体，无数次挤过记忆的缝隙返回被火光印得熠熠发亮的毛坯房。
他看见自己双膝触地，双手合十，用当时尚未得到师傅全部真传的火焰灼烧少年的断臂——
灼烧阿菲尔·布拉德雷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灼烧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