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炼FA）亚美斯多利斯旅游手记》京冶

16、渺小人类的挣扎

　　上蹿下跳，凭着过硬的身手两人硬是利用地形甩掉了格拉特尼。

　　凌晨三点半，踩着柔和暗淡的月光，阿菲尔跟在马斯坦身后进入一处楼房。

　　相比起周围大多数房子要矮上几层。只有水泥框架，甫一踏入除了灰尘还有股凉冰冰的泥土味儿。八十平米大小的空旷区域，每隔5步便是一根能够掩体的立柱。
　　“看建设规划图，这里原本是准备当仓库用。基本没设隔断墙。”
　　马斯坦解释。他没回头，脖颈后细碎的黑发与皮肤对比鲜明，确认没有其他人，马斯坦扭头稍微勾出个笑脸，“‘拿来当对付另一队的底牌再好不过’，——这样开玩笑。倒是在意外的地方派上用场了。”

　　少年嗓音沙哑，“……抱歉。”

　　“别这么说。”马斯坦认真看他。走到一处立柱放下包翻出绷带和双氧水。
　　期间阿菲尔强撑着精神沿墙壁转了一圈，听男人的声音从房间另侧传来。“安格斯找到我们这队的通讯兵几率不大。他走东南方向，……面对那种奇异的生物说不太清楚，假设格拉特尼损失的物质——”

　　冷静地说罢推断却没得到回应。

　　马斯坦疑惑抬头，随即身子轻一震，回头便见一个靠过来的毛茸茸发顶。

　　“……阿菲尔？”

　　少年没吭声。盘腿坐下，额头抵上马斯坦的后背。
　　一呼一吸间全是铁锈味儿。隔着一层灰色野战服一层白T恤，男人背肌坚硬但好歹有些热度，阿菲尔一手犹豫一下、攥住野战服的衣角，闭起眼，抖个不停的指尖才稍微安分了些。

　　“红石头，贤者之石。”

　　“我以为是传说？”

　　“你说的物质转换法，或者规则领域外。……能达到效果就不能排除可能性。”

　　毕竟亲眼见到了那样奇迹般的不死之躯。
　　马斯坦嗯了声，他嘴角抿起，清楚知道头脑冷静又坚强如斯的少年只是需要片刻用以喘息。省去安慰话，反手将阿菲尔另只冰冷的手攥入掌心。

　　两个小时，恍然被从橡胶弹拖入光怪陆离的血海，少年拔群的身体记忆让他能轻易回忆起斩入血肉、削断骨头的微妙振动与触感，此刻张了张嘴，半响才找回声音：“……赫尔曼中将走了。尸体在我们拉起防线的那片区域。”
　　马斯坦的声音随背部的颤动传来。
　　“等明天我们去把阁下带回去。”
　　少年脸上投下发影。他眼神暗淡逼厥，艰涩地措辞字句：“阁下被下放，……政治原因，要被连眼睛都不能合上的残虐至死？至少效力一生，我以——”

　　“够了，阿菲尔。别想那么多。”

　　马斯坦开口打断。杀不死的怪物也好，被下放也罢。
　　若不将今晚的一切当做巧合，不仅仕途，必然得不到答案，只会白白给自己挖一道充满了猜忌和质疑的坎。

　　“军装即寿衣。那位阁下早有觉悟，……让他利利索索的离开吧。”

　　男人声音微哑又极其克制。

　　许久，马斯坦感觉阿菲尔呼吸慢慢平复，无声地点了点脑袋。

　　月光堪堪照亮了小半个军靴。阿菲尔收拾情绪而不发一言，由着马斯坦帮忙脱下T恤，此时腰侧一大片血已经黏在了衣服上，男人拿出匕首，稳稳地将布料与皮肉分开。
　　才进入春天，马斯坦快速倒上稀释后的双氧水缠上绷带，三下五除二搞定伤口，脱下野战服把少年裹了个严实。
　　“睡一会儿吧。”
　　“你做什么？”阿菲尔问。
　　“能呆到天亮最好不过。但根据你说的，那个叫格拉特尼的怪物追来也不是不可能。”马斯坦快速收拾好医疗用具。起身前，布满枪茧和陈年伤痕的粗糙手心按住少年的侧脸，凑过去安抚地碰了碰嘴角。

　　片刻后，两人分开。阿菲尔喘了一下，觉得腰上伤更疼了。

　　马斯坦见少年脸红便笑。他黑发碎碎落下，眼睛如被月光洗过般地清明好看。

　　用两指夹起双氧水瓶子，“——我去给那位格拉特尼先生准备礼物。”

　　……

　　沉沉睡了半个小时，马斯坦叫醒阿菲尔。

　　少年先是受到惊吓般警觉地半眯眼睛。
　　看清来人，才顶着千斤重的眼皮坐起，猩红色的眼球快速收拢了困意看过来。

　　马斯坦没出声，朝后门比了个手势。

　　阿菲尔单手撑地、双脚向后一缩改为蹲姿，跟着马斯坦身后，快速穿过小半个空旷的毛坯房。期间少年脚步一滞，仔细看了几眼立柱下杂乱堆起的不少东西。
　　内行看门道。马斯坦效率超群，几乎把毛坯房改成一个简陋的小炼金术工坊。

　　除了土腥味儿，空气中又混有淡淡的臭味与双氧水味儿。

　　躲过连在立柱与立柱之间，看不清是什么材质的细线，两人快速踏出后门，阿菲尔才低低开口：“哪里找到的材料？”
　　“之前说了，这栋楼被规划建成仓库。”
　　后门对着一片开阔的土地，堆着些废弃的建筑用材。
　　马斯坦从裤兜里拿出半节粉笔，搬开压在一块事先清理好的地面上的石头，快速画下一个圆。“对外公布的是市郊卫星城。……来之前多少做了些功课。这里到中央市交通不便，想要真正发展起来自然不能只靠住宅区。”

　　阿菲尔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被吹动的枯叶。

　　“化工导向。但因为每年冬季，污染会随北地的寒流影响到中央市所以取消了。”

　　“没错。仓库里的边角料、双氧水和一空地没人要的钢材，——”

　　马斯坦画下炼成阵的最后一笔。

　　“接下来就是属于炼金术师的头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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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 04 ：05

　　十五公里外，演习指挥处——

　　十几分钟前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个预备役，临时设立的指挥部，一众军官端咖啡的端咖啡，睡觉的睡觉。离门最近的一个中尉被吓了一跳，反应迅速捞了一把才没把手里的书扔地上。
　　安格斯气都来不及喘匀，啪地双脚一并，以赫尔曼中将开头，左一个布拉德雷右一个布拉德雷地报告起情况来。

　　对怪物没用的套路立刻吓疯了一屋子老大爷；

　　中尉的书‘啪哒’掉在了地上。再没顾得上捡，整个指挥处灯火通明地运作起来！

　　这一届预备役的总教官脸黑的可怕。他大步走到安格斯面前又细问了几句。
　　听到几个小时前还精神矍铄，乐呵呵地跑去亲自发信号的赫尔曼中将遇难，长期呆在士官学校，没那么多政治怀疑的总教官目光暗淡一瞬继而露出狠厉，他没说话，抬手拍了拍安格斯的肩。

　　杀不死的人？……这他妈都什么玩意儿？！

　　“——报告！”

　　士兵小跑过来，递给总教官一个望远镜。“西北方向，演习区内疑似发生爆炸。”

　　“什么叫疑似？！”

　　一把夺过望远镜，到窗边向外一望，——指挥所相对而言更靠近中央市，地势高，但的的确确距离太远。依靠地势勉强能看到大概方向上亮起的火光。
　　仅是微弱一点，大致测算距离，总教官面色沉沉地放下望远镜。
　　他看向发信器前带着耳机的士兵，“拍信号出去。演习取消，所有人立刻退出来。……不，先拍给中央军部，请求医疗队和武力支援！”

　　“是！”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阿菲尔单膝跪地、手下一拍飞速炼成一道厚重的石墙！

　　爆炸威力极其惊人。阿菲尔手边用以炼成的钢筋水泥飞速转化。远不能与炼成的石墙相比，破败的铁丝网和院墙，仅仅支撑几秒钟便被可怕的冲击波席卷着掀飞出去！

　　屋内提炼过的化学物质随引线点起加热分解；

　　堆放未来的焰之炼金术师制作的小礼物的立柱、被腾起的高温烤到近乎融化。
　　第一轮爆炸仅是开始。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隆隆，两人耳朵发麻却都微妙地察觉了点不一样，周围已然被掀起的瓦砾砸的坑坑洼洼，——又是‘嘎吱’一声。钢筋折断，顷刻间因立柱断去好几根而不稳定的大楼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摇欲坠起来。

　　烟雾渐散，被呛得两眼发红的马斯坦自掩体后探出头。

　　除了撑不住的楼体，屋内竟像着了火一样亮着淡色的火花。
　　两位炼金术师相顾无言地对视一样。整片院子现在只有面前这个炼金术做出的石墙突兀立着，遮出一小片完整的安全区。

　　手边儿用来转化的钢筋水泥已用尽。

　　两人一言不发、默契的反身拔腿便跑！马斯坦飞速攀上一处完整的墙壁，“不太好，”伸手给伤员借力，“刚看了一眼，里面的人体型不太对。”阿菲尔被一拽，军靴几步便矫健地踏上墙头。
　　“能看出人型就错不到哪儿去。”少年说着跃下。

　　黑发男人张张嘴，没等回答，反应生出大量热与氧气、第二轮爆炸如约而至！

　　未来的焰之炼金术师的拆迁本领大概远胜于制造炸药的水平。两人立刻趴下！骤然袭来的冲击和高温，马斯坦腾出一只手死死按住阿菲尔的脑袋。
　　幸亏四周都是没有玻璃的毛坯房，夜幕中腾空而起刺眼的火流，根本来不及跑出安全距离，热量灼人，裹杂大块瓦砾好几次险险砸在二人脚边。

　　用作仓库的三层小楼不堪重负；
　　边缘处尚被钢筋固定，只是正面承受了爆炸的天花板碎碎落下几个瓦砾，继而在隆隆的呻吟中重重砸下，巨大的冲力顷刻间带来了第三轮爆炸！

　　一场搬至野地、无限调高用量的化学展示课。

　　直到恐怖的连锁结束，破破烂烂的墙后，一大堆土动了动，艰难地挣扎出两个人。

　　耳朵嗡鸣，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各自别过头呸呸呸了半天。

　　“……炼金术师的，头脑战。”
　　阿菲尔重复，抖了抖自己看不出颜色的头发。
　　他深深缓了口气才摆脱疼痛激出的窒息感，一手按住腰侧狼狈地靠着掩体墙缓缓坐下。嘶了声，“我感觉……承载头脑的东西要先一步折断了。”

　　马斯坦抹了把脸，“都是智慧的试炼……”

　　阿菲尔的绷带下果不其然晕开了一大片血。周围烟尘浮动，马斯坦害怕感染不敢揭开绷带，说了句你等等，抬眼却见少年笑了起来。
　　灰头土脸，眼底印着月光暗淡柔和的光斑。
　　阿菲尔一手攥拳抬过眉间，“敬智慧。”

　　强烈的劫后余生感化为浮尘一粒粒落上发间。

　　马斯坦一动没有一处不往下掉土。他眉眼疲惫跟着绽开了个好看的笑脸，攥拳碰上阿菲尔的，“——敬智慧。”

　　男人强撑着膝盖站起，准备去瓦砾堆里看看能不能翻出被掀飞了的医疗包。

　　尚未站稳，陡然收敛笑意、阿菲尔注视着马斯坦身后睁大了眼睛。

　　“……”马斯坦从他苍白的脸色中看出了让人绝望的信息。扭头，愈发暗淡的月光下，这个爆炸陷阱的猎物完好无损的站着。格拉特尼的身影犹如一道巨大的阴影，自他所在的高处露台笼罩下来。

　　格拉特尼并未攻击二人；

　　他手指搭在嘴边，像是不能理解眼前的事态似地小声叫了句：“……恩维？”

　　——啪啦；

　　回应似地，废墟顶端滚下几颗瓦砾。

　　接下来的场景完全可以载入‘人生最恐怖经历TOP 10’。
　　经历了三轮化学爆炸，被三层小楼重重叠叠埋了个严实。在极其寂静的夜晚，伴随一声野兽样的低哑嘶吼，废墟内犹如被巨大的手掌一推，大块房顶滚落，烟尘涌起，废墟生生隆起一大块。

　　瓦砾声，钢筋折断声愈发骇人；

　　呼吸被压抑至极限，然而全过程只有不到十秒。无论马斯坦还是阿菲尔皆反应不能，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出来，最终，一只少年般细瘦的手腕单手举着一块房顶，暴躁地远远扔了出去。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人类——！”
　　那是个被噼里啪啦的再生红光缠绕着的黑发少年；
　　他双手一撑站在了废墟最高处。猛地一抬眼，少年一半脸是正常的清秀，另半却皮开肉绽地扎着碎石，眼球坦露，肌肉纤维在脸外仿佛有生命似地纠缠成一团。

　　格拉特尼挥挥手臂，又笑着叫道：“——恩维！”

　　“我听到了，格拉特尼！……啊啊啊，火大！什么都没做就死了7次……”

　　红光消失。恩维斜立着，无表情的侧过完好无损的脸。

　　遥遥看向两个在他看来不过是爬虫的炼金术师，轻一眯眼，绛紫色的眼球沉沉。

　　“你们准备怎么赔我，……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