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鱼说》唐玉的粉

57、第 57 章

　　下午的时候分局接到报警电话，说是护城河里捞出了一具男尸，初步判断是失足溺水而死。傅晓琅和小华赶到现场的时候，警戒线外围了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死者的死因和身份，比现场的警察还“专业”。法医大叔仔细检查后证实了自己最初的判断，死因是溺亡。
　　这段的护城河较深，淹死人也不是稀奇事。傅晓琅无意中瞥了眼死者，心中吃惊不已：死者正是昨晚在酒吧和姜苑调情的男人。
　　根据小华的问询和调查，死者名叫刘强，经营着好几家饭店和餐厅。他虽然算得上有钱却没什么文化，也不是正经行事的人，曾有过偷税漏税的劣迹，可以说是名声不佳。得知他的身份后，傅晓琅更加不解了：姜苑怎么会和这种人有瓜葛？他们之间提到的那份合同又是什么？刘强的死是与姜苑有关、还是单纯的意外？
　　带着一脑袋的疑问，傅晓琅照例去刘强名下的餐厅核实情况。
　　刘强的生意做得不小，餐厅规模大小不一，傅晓琅从市中心的高级网红餐厅到小巷子里的苍蝇馆子跑了一圈，累出了一身汗。到最后的那家小众咖啡馆时，她跑得实在腿酸，来不及询问情况，连忙找了座位坐下，点了杯喝的喘口气。
　　傅晓琅趁着喝东西的工夫打量着咖啡馆的环境，不期然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女人，一时愣住了。
　　那女人四十多岁，穿着利落的商务套装，正是傅晓琅的母亲傅莉。
　　像是和傅晓琅心灵感应一般，傅莉一扭头和她打了个照面。不过傅莉只是微微一愣，又扭回头去和她对面的人继续刚才的事宜。
　　傅晓琅如坐针毡。她知道傅莉是在和人谈业务。她不敢贸然上去打招呼，也不敢立马跑路，只能呆坐着。
　　很快傅莉和对面的人起身离座，她让对方先出门，自己则向傅晓琅走来。
　　“妈……”傅晓琅笑得勉强，“你怎么回来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没时间，明天就要走。”傅莉紧盯着傅晓琅的脸，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妈？”傅晓琅心中警铃大作，“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傅莉眼神锐利。
　　傅晓琅心虚地回答：“没有啊……”
　　傅莉看了看表，表示自己还有事要走。傅晓琅不由地松了口气。傅莉走前却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眼。
　　这就是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模式。傅晓琅有时觉得傅莉不像一个母亲、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曾和傅晓琅约法三章过：傅晓琅可以交男朋友，但绝不能发生性行为。现在傅晓琅犯了她的大忌讳，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心里忐忑不已。她因此有些惴惴不安，只是简单地向店员询问了几句，回警局了。

　　平静地过了几天，傅晓琅才安心下来，只是一直犹豫是否要将和李泱交往的事情告诉傅莉；因为纸包不住火，并不能一直瞒着。
　　话虽如此，这种事情对傅晓琅和李泱这样没开过荤的人来说，一旦尝了滋味，哪有浅尝辄止的道理。晚上两人在家亲热，白天傅晓琅上班，李泱则到处转悠着寻找“理想”和“爱好”，过得还挺充实。
　　“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逛超市——”傅晓琅边掏钥匙准备开门，一边看着李泱笑道。
　　李泱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冲着傅晓琅认真道：“难道你不觉得那里既明亮、又充满生气吗？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得很整齐……”
　　“既然如此，我建议你去那里应聘理货员。”傅晓琅和他开玩笑。
　　打开门，屋里却亮着灯；沙发上端坐着两位神情凝重的女士，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刚进门的两人。
　　傅晓琅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话都说不利索了：“妈、许阿姨……”
　　傅莉和许君萍在沙发上没动，傅晓琅和李泱也愣在门口。
　　“我和你妈听说你交了男朋友，就过来看看……”还是许君萍率先打破僵局，她盯着李泱一个劲儿地打量，“晓琅，这就是你那个……那个男朋友吧？”
　　傅莉只瞥了李泱一眼，就看着傅晓琅不说话。
　　被她那样逼视着，傅晓琅硬着头皮点头承认：“嗯，这是我男朋友李泱；李泱，这是我妈和许阿姨。”
　　李泱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立即给两位女士鞠了个躬：“你们好。”
　　“还挺有礼貌的哈。”许君萍轻声和傅莉嘀咕。
　　傅莉径直站起身对傅晓琅说：“傅晓琅，和我来一下。”她没看李泱，便起身进了卧室。
　　傅晓琅哪敢不从，只来得及低声嘱咐李泱别乱说话，就跟着傅莉进屋了。
　　李泱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有些不知所措。许君萍连忙招呼他：“小伙子，来坐下！和阿姨说说你和晓琅的事，她们母女俩有自己的话要说……”

　　卧室内。
　　“傅晓琅，这就是你和我的保证？”傅莉终于绷不住了，沉着脸指着门外客厅的方向，“这就是你的底线？”
　　“妈，你听我解释……”傅晓琅无力地辩解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都住一起了，还狡辩？”傅莉冷笑着说，“床头柜里拆封的避孕套我都看见了——”
　　傅晓琅脸一红，嘴硬道：“我都已经二十八岁了，为什么不能交男朋友？你二十八岁的时候，我都上小学了……”
　　“你觉得这是好事？”傅莉的脸色更难看了，“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答应的好好的，现在有了男人，我的话都扔到脑后去了是吧？从上次我见你到现在，才半年……”
　　“妈，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傅晓琅低声开口。
　　傅莉冷哼了一声：“我没说不让你谈恋爱，但你不能这么快和人上床、甚至同居——我那么多苦口婆心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我还能指望什么？”
　　“妈，我不明白，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谁会像你那么封建古板、不准年轻人有性生活啊？”傅晓琅努力向傅莉说着自己的观点，“只要不怀孕，有什么关系？”
　　“住口！那些道理在我这行不通！”傅莉脸色铁青，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由地提高了声音，“你是我生的，从小吃我的住我的，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还要来反驳我？”
　　傅晓琅无声地叹了口气。
　　“首先你谈恋爱未告知我，就是不尊重我。”傅莉说，“其次轻易和男人上床，一点不自爱。你太让我失望、太让我寒心了——”
　　被她这么指责，傅晓琅涨红了脸，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带你多不容易吗？你就这么报答我吗？”傅莉越说越激动，“我现在恨不得、恨不得一巴掌……”她举起了颤抖的手掌，半天都没打下去。
　　“是，我不孝顺、不自爱。”傅晓琅红着眼看向傅莉，“你当年自爱的话，就不会有我这个累赘。”
　　傅莉一阵晕眩，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住。
　　傅晓琅又说：“你使劲打我吧，反正我是你生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傅莉深吸了好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扶着桌子，身体都在发抖。
　　傅晓琅的眼泪也忍不住了，大滴大滴地往眼外涌。
　　在这难耐的沉默中，她们仿佛一对仇人般想说些极难听极恶毒的话，却不得不压抑着自己咬紧牙关、不吐出一个字来。
　　傅晓琅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妈，我是不是已经十恶不赦了？”
　　傅莉冷眼看着她：“你以为这么说就没事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傅晓琅说，“要我跪在地上求你原谅吗？”
　　她越是这么说，傅莉越生气：“你别用这种话堵我。”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开口：“我没兴趣和你吵架——既然你觉得我封建专制，我也管不住你了。房子是我的，你走吧，去寻找你的自由和爱情。”
　　“好。”傅晓琅想都没想就点头了。她擦干了眼泪，起身打开了卧室门，对着客厅里正和许阿姨交流的李泱开口道：“李泱，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待会儿和我一起走。”
　　“晓琅，怎么了？”许君萍大惊失色。
　　傅晓琅强装平静：“我和李泱会出去住。”
　　“好。”李泱虽然不明就里，仍立即按照傅晓琅的意思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许君萍忧心忡忡地过来想要打圆场，却被傅莉摆手拒绝了：“你别管了。成年人了，没道理一直赖在我这。”
　　“你说什么话啊？吵架归吵架，怎么能把晓琅赶出家门呢？”许君萍急了，“这都几点了，你让他们上哪去？”
　　“我管不着。”傅莉语气冷淡，抱着手臂看傅晓琅收拾衣物。
　　很快傅晓琅和李泱简单收拾了衣物和生活用品，许君萍仍在对傅莉动之以情、期望她回心转意，放两人一马。
　　傅莉不为所动，始终一言不发。
　　傅晓琅丢下一句“我走了”，拉着李泱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