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nskerchem》隔壁的空气子

2、塔拉斯

　　塔拉斯的骷髅将议会寄来的东西取了出来，捧在已经被制造者煮过而没留下一丝皮肉的掌骨上。它是没有智力的，不过大巫师在制造这些仆役的时候在它们内部放入了一些黑曜石以更好的固定法术，所以总的来说也比一般的死灵造物要灵活一些，足以承担较为复杂的工作。在它把东西送到餐桌边上时，塔拉斯还在吃着早餐的茄汁墩豆。他没有命令这具骷髅把东西放下，它只能一直毕恭毕敬地捧着几封信和一叠包裹在油纸里面的东西站在一旁。
　　大巫师的早餐也是死灵煮的，其实味道很一般。他们只明白塔拉斯灌输给他们的命令，大约也就是明白怎么让他饿不死的程度，好在他并不特别在意食物的味道。二十分钟后，他擦了擦嘴，从骷髅的掌骨上拿过大约半个月没有看的信件，拿起随身携带的仪式小刀把信封包裹割开。
　　巫师议会没有寄来什么太特别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和以前一样的报告要求，不过倒是有一封来自塞萨的晚会邀请。巫师议会的高塔就在塞萨边境，有一块属于他们的领地，但一直都接受来自各国领主的经济援助，其中塞萨出资不少。塞萨算是西海沿岸最为富庶和开明的人类国家之一，在内陆地区的大小贵族还纵容手下军队洗劫商人并说出“宁愿把孩子吊死也不让他们识字”的话时，塞萨的贵族们就在为了能于宫廷里露个脸给孩子们拼命灌输各种礼仪和知识。这片土地也是肥沃的，两条河流的水源滋养了一大片农田，还有一望无际的苍莽林海，人们不需要太过于担心资源匮乏导致的问题，得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发展精神上的追求。
　　精灵将请柬折起来放到一边去，他已经将近二十年没见过现在的塞萨领主了，但还能清晰地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一如既往地，人类非常短命，只是短短的几十年，就能让一个小孩变成国家的统治者。他还觉得已经死去的老领主结婚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却发现，他的儿子在他留下的位置上都坐了七八年。即便那场婚礼他没有出席，他还是能记起人类夸耀新娘的美貌，说她的容颜不亚于精灵。这位唤作季珥雍娜的美人据说是来自北方国家的公主，生着一头稻穗般的金发，皮肤光滑如同乳汁，少见的紫罗兰色眼眸仿佛寄宿着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她素来有虔诚和谦逊的美名，加之父兄的国家国库充沛，一时间领主们纷纷希望她能加入自己的家族，一轮角逐后，最终还是让老谋深算的塞萨人得了手。这名皇后的美貌遗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现在坐在领主之位的家伙，不过她的女儿却相貌平凡，嫁给了邻国的继承人，没多久因为生子而就客死异乡。
　　老领主积蓄了不少财产，也情愿大把大把地掏出来鼓励文人和艺术家在自己的国土内发展，给学士们捐献真金白银，让他们建造学府广纳学子，激励他们研究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的领主也延续了这条方针，然而他更舍得花钱，不仅仅如同父亲一样大方，还给教会更多的捐赠，增加给巫师议会的资助，最终使得他慷慨的大名被传教士送到各个国家去，艺术家称他为庇护者和父亲，学士们则在新的建筑上镂刻他的名字以歌颂他的美德。新领主在聚会和娱乐上的挥霍也足以和这份慷慨匹敌，他经常举办骑士比武，各种聚会宴会，让贵族们互相讨好，争夺他设下的许多头衔与名誉。本来，过不了多久国库就会被他掏空，但此人也同样工于心计，聚敛财富毫不心慈手软：在海上放任舰队抢劫商船，甚至公然给海盗授予劫掠权，让他们戴着狗牌四处作恶；他还允许恶意的贸易侵略，盘剥起他国居民毫不手软，大量倾销低价产品，以至于破坏了其他国家的经济稳定。如此种种，使得塞萨还是那个富裕的塞萨。
　　领主大多都是这样的角色，精灵常常挖苦和讽刺人类贵族们的贪婪与急功近利，但塔拉斯却知道精灵自己也惶不多让，离开伯尔明切斯特之前的日子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只是人人都愿意对自己的缺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他一点都不想去这样的聚会，然而议会最近打算推动一项塔楼的改建，急需塞萨人的黄金来填补财政缺漏。巫师们发誓不会在世俗中沽名钓誉，又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免不了铜臭味的问题？他们不能得罪塞萨领主，或是说必须讨好他，那么所有的大巫师都应该到场。
　　塔拉斯叹了口气，将麻烦的事情抛到脑后，然后拆开了那份油纸下的东西。那是一大叠羊皮纸装订成的册子，放在外面可谓是价格高昂的奢侈品。不过这是定期特供给大巫师们看的，汇编了各个界域的魔法发现之流，性质类似于学术期刊。塔拉斯直接跳过了前面其他学派的内容，翻到死灵术的范围，这次刊载文章的作者让他稍微感觉有些意外。这名法师并不怎么发表文章，应该并非是钻研学术的类型，却有几分真实才学，得过两届魔邓凯南奖。不过这位作者的名声并非来自于获奖，反而是因为其仅仅出于与颁奖者的龃龉，两次都拒绝领奖。令人津津乐道的是，颁奖者还曾经担任过文章作者的老师。总之，后来这桩闹剧以文章作者找了一个靠着汲取奇物内法术施法的人类二流子施法者——想到这里塔拉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这表情让他脸上的纹身滑稽地皱了起来——代替她拿了奖杯，简直是让颁奖者颜面扫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虽然这篇文章确实写的很有意思，但这种事情也最好不要拿到台面上来挑明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穿着小围裙的骷髅赶紧走过来撤走桌上的餐具，从盆骨的结构来看这只骷髅是个女性，而从肋骨来看……她少了一根肋骨，可能是被什么召唤物叼走了。塔拉斯暗地里给这具骷髅起名叫做女仆，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名字了。女仆是他被从伯尔明切斯特流放之后的第一个作品，虽然没有智力，但好歹也是个纪念品，所以拥有给他煮饭的殊荣。从他偷偷在墓地里把她刨出来、分离干净外部结缔组织、防腐、漂白之后，女仆经过了数次制造工艺的改良，简直是他在奥艺上技术精进的里程碑，要知道一开始她的下颌骨老是在煮饭的时候掉进汤锅里，而他也有好几次在面包中咬到过女仆的指骨。虽然塔拉斯也因为这种事情吐过好几次，不过他很快就学会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恶心感，而且打定了主意要制造出真正能够长久使用的仆役——最终他利用黑曜石固定法术的技术作为学徒们的必修课，被巫师广为传授。
　　塔拉斯确实很有钻研精神，到了旁人都难以忽视他的狂热靠近他的程度。这种对于学识的渴望跨越了道德的约束与法律的界限，令他做出骇世惊俗的奇行。种种让人不舒服的研究内容也超越了他自己□□和精神上可以忍受的范围，但塔拉斯还能对此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地自我修整后继续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光是这种可怕的热枕就足以吓退大部分人，甚至是其他的巫师，就连议会也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一直没有给他指派教授学徒的工作。况且，在某种程度上塔拉斯可以被称为不太对劲：他是个流放犯，被祖国驱逐的精灵，这理由足以让议会不会同意任何精灵学徒单独与他接触；而且按照通常来说，巫师觉醒时受到强烈的死亡刺激才会被冥河祝福，因此伯尔明切斯特的精灵大多不会被冥河所眷顾，他们中多出现苍翠庭或幻想乡的巫师，塔拉斯算是个意外。他有时候会想起自己的觉醒，实际上不论对被哪个界域赐福的巫师来说，觉醒都是极端的体验，回忆起来并不好受，但塔拉斯的总是能够让他生理性地不舒服，所以他想起来的时候都会通过背诵法术书上的公式使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大巫师心不在焉地快步从餐厅走到召唤池，塔楼内的道路他就算是闭着双眼也不会走错或是撞到东西。在他推开召唤池的大门前，巫师注意到地上多了一团白色的东西，是一只散架了的骷髅，看磨损程度应该是在外界树林巡逻的那批。塔拉斯跪在地上仔细端详着这只四足动物的骸骨，它内部的黑曜石已经遭到了破坏，维持它活动的法术已经消失。
　　黥面的精灵巫师毫不在乎地笑了：“乖孩子，再给你做一个内核就是。”
　　他抱起那摊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轻轻爱抚着，正如其他人抚摸小狗或是猫咪柔软的毛皮。
　　要不要给骷髅包一层绒毛呢？塔拉斯陷入了遐思。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到男主角的部分会忍不住弄得比较现代，似乎文风写飞了。
plus，我就喜欢尖耳朵旁若无人嘻嘻笑着抚摸不死生物的样子，尽管好像这章里塔拉斯周围根本没有什么旁人。
以及不要对塔拉斯的颜有任何期待，虽然精灵都是池面脸，但作为流放犯他满脸都是赐给罪犯的刺青。是的，全脸。
纹身男变、态起来很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