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执手难离》悲情客

17、江山如梦

　　梦里繁华落尽，此情未央，此意难忘。弦虽断，曲犹扬。

　　执明早起睁眼，便看到蹲在他床边盯着他看的肃羽。执明想要呵斥他出去，却又想到他是阿离的徒弟，努力挤出一抹“慈祥”的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些：“你在这儿做什么？”

　　肃羽托着腮帮子：“爹爹？”执明起身的动作顿住：“你说什么？”

　　肃羽叹了口气，爬到执明床上：“我叫你，爹爹！”执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眉头轻皱，这孩子怕是没睡醒吧：“你爹爹不在这儿，在向煦台。”

　　小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我自是知道黎爹爹在向煦台，你是我另一个爹爹呀！”执明被他口中的另一个爹爹惊住了，他看着肃羽，半天没想起来说什么。

　　肃羽恨铁不成钢的“唉！”了一声：“爹爹，你怎么如此笨。难怪追不到我黎爹爹！”然后调整了下坐姿，开始讲述他脑中关于二人的爱恨情仇。

　　执明被雷到了，眸中却还是有几分惊喜：“这？阿离告诉你的？”肃羽赏了他一个白眼：“黎爹爹怎会这般无聊！”

　　执明有些愕然，他这是被一个孩子嫌弃了？说了半天话，肃羽口也渴了，端起床边的水就喝了起来，然后满意的吁了口气：“我随黎爹爹行走天下的时候，他便经常看着你的画像出神，回到烟波阜也是，我想你应该我就他的爱人，我的另一个爹爹……”

　　明明酒已经醒了，可是肃羽一句“爱人”，却让他仿若坠入酒坛，或许从遇到慕容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坠入红尘万丈软香，挣扎不起，从未有过清醒……

　　看着眼前把脸皱成包子的孩子，执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眸中满是笑意，已经三年不起波澜的心，此时不知被什么填满，暖暖的……

　　他甚至在想，若肃羽真的是他跟阿离的孩子，他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多温暖却又多奢侈的一个词……

　　小人拉拉他的衣服，撅着嘴：“爹爹，你怎么跟我黎爹爹一样，老是爱发呆。”

　　说完，皱着眉：“唉！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让你跟黎爹爹重归于好。”执明点了点他的鼻子：“你黎爹爹如今可是很讨厌我。”

　　小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手：“没关系！起初黎爹爹也不喜欢我，我就天天跟在他后面，现在不是行了！”

　　执明眼眸亮了亮，是啊，他初遇阿离时，阿离对他也是爱答不理，他便日日跟在阿离身后，那人终是暖了几分。

　　如今也是可以的吧，就算失败能怎么样，如今他跟阿离见面不言，宛若陌生，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

　　赞赏的看了肃羽一眼，他迅速穿衣就要出去，肃羽急忙下床：“爹爹这是要做什么？”

　　执明有些不解：“去向煦台。”肃羽摇了摇头：“唉！经昨夜之事，黎爹爹定是极为恼怒，你又何苦这时去触霉头。”

　　想起昨夜，执明想抽自己，仗着醉酒，当真混账极了。执明看了肃羽一眼：“昨夜……你没睡？”

　　肃羽“嘿嘿”一笑：“你们动静那么大……我想睡也睡不着啊！”说完贼兮兮的笑了笑。

　　执明脸色有些黑，肃羽干笑了两声撂下一句：“我回去了！不然黎爹爹该担心了！”便托着长长的衣服跑了出去，出门时摔了一跤，他爬起来就跑。

　　执明笑了笑，这孩子，跟着阿离那么长时间，怎的一点都没随阿离……

　　向煦台。

　　慕容黎晨起，就没见肃羽。在院中练剑的千寻也不知，慕容黎有些担心，那孩子若是冲撞了宫中权贵该如何是好。

　　肃羽回来时，慕容黎拿起斗笠正准备去寻他，看到气喘吁吁的肃羽，慕容黎弹了弹他的脑门：“大清早的，疯去哪里了？”肃羽抱住慕容黎的大腿，吐了吐舌头：“都说天权富庶繁荣，小羽好奇，去瞧了瞧。”

　　推开他，慕容黎轻轻擦去肃羽脑门上的汗水：“哦？可瞧出什么了？”“嗯……”肃羽皱着眉想了一会：“外面那些宫殿都比不得向煦台。”

　　慕容黎为肃羽擦汗的手定住，他轻轻把帕子到桌上，神色平静：“走吧，去用膳。”

　　吃过早膳，慕容半躺在羽琼花树下看书，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风吹来，花瓣扑扑的落了他一身。

　　归期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男子一身白衣几乎跟羽琼花融为一体，那张半隐在斑驳花影里的面容，美得惊心，在琉璃，她子曦姐姐是名扬天下的美人，可跟眼前之人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虽然他是个男子……

　　这么想着，她伸出手碰了碰慕容黎的脸颊，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猛的抽回收手，慕容黎也被惊动醒了。

　　他抬眸轻唤了声：“郡主？”刚睡醒，慕容黎眼眸惺忪，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归期只觉得碰过他的指尖都在发烫。

　　她红着脸低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将身上花瓣抖落，慕容黎淡淡一笑：“无妨，本就浅眠。”

　　看了一眼慕容黎，归期神色黯淡：“肃羽的娘亲……一定很美吧……”不然怎能入的了你的眼。

　　慕容黎翻了一页书，声音浅淡：“不知，未曾见过。”归期微愣，皱眉道：“你没有见过你妻子？那肃羽……”

　　慕容黎将书合上，抬眸看向归期，低低的笑出了声：“郡主误会了，肃羽是我徒……义子。”本想说徒弟，却又怕那小鬼伤心，说了义子。

　　归期眼眸瞬间明亮起来：“什么，你……你未曾娶妻？”

　　似是不明白女子为何如此激动，慕容黎微微点了点头。归期顿时傻笑起来。

　　望着天色，竟是中午了，慕容黎起身：“郡主可要一起用膳。”归期愣愣的点了点头。

　　树下花前，两人身影像幅水墨画，美得似幻似真。

　　突然一个身影冲过来，狠狠撞了归期一下，归期没有防备，竟被撞翻在地，小人挡在慕容黎身前，满脸戒备：“滚开！别碰我爹爹！我不要你做我娘亲！”

　　慕容黎虽心有九窍，足智多谋，在对感情之事上却极为迟钝，对男女情爱也所知甚少，况且在他眼里，归期跟肃羽和千寻一样，都只是个孩子，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所以肃羽此举在他眼里，便有些无理取闹。

　　他刚想训斥，却发现肃羽浑身颤抖，小脸苍白，他连忙蹲下，转过肃羽的身子，小人目光涣散，口中直喃：“不，我不要娘亲，不要……”

　　慕容黎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烫的不像话，他抱起肃羽，丢下一句：抱歉，急忙上了楼。

　　千寻将归期扶起，也紧跟了上去。归期眸含担忧，犹豫片刻，也跟了去。

　　慕容黎将肃羽放在榻上，便转身去拿药，小人却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爹爹，娘亲不喜欢我……爹爹别不要我……”

　　慕容黎只能坐在床边，吩咐千寻：“药在柜子里，你去拿来，用温水化开。”千寻急忙放下从不离手的剑，去拿药。

　　将药给肃羽服下，慕容黎搭上他的手腕，感觉脉象平稳了，慕容黎松了口气。

　　小人睡去，却睡得极不安稳，通红的脸上满是痛苦，一直在说梦话：“娘亲，为什么不喜欢我。……娘亲……我……听话……。娘亲……别打我……”

　　看了看肃羽，千寻冲慕容黎比划：公子，小羽怎么样了？

　　轻轻摸了摸肃羽的脸颊，眸中含着心疼：“没事了。”

　　听到慕容黎的话，归期也松了口气：“狐狸，小羽他……怎么会？”

　　慕容黎轻轻开口，语气有些冷：“肃羽母亲生他时难产，生下孩子便去世了，他父亲侧室当家，一开始待他极好，肃羽未曾见过娘亲，一直把哪位侧室看做娘亲，可是好景不长，他父亲极爱那位正室，在肃羽一岁那年郁郁而终，那位侧室便收起了所有温和善良，时常虐待肃羽，有一次更是差点烫死肃羽，我便将他救下了。但童年阴影太过刻苦，终是留下病根。”

　　寥寥几句，归期满眼泪水：“这……世上怎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肃羽病了两日，在第三日彻底好了起来，对于他生病之事，他自己倒是什么也不记得。

　　望着窗外跟归期嬉闹的肃羽，慕容黎轻下一枚棋子，忘了好呀……

　　这几日归期倒是常来陪肃羽，每次都离慕容黎远远的，生怕在刺激到肃羽，不过能经常看到他，也……够了……

　　静水流深，苍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