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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毒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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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相思来的时候,慕容黎正望着窗外发呆,那人……这几天都没来了呢,那天的话终究是是惹怒了他吧。
慕容黎右唇勾起,心下暗骂:慕容黎呀,慕容黎,这不是你希望的么?怎的这时矫情起来……
相思拿过他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心里不静,就别下棋了。
看着相思眼底的青黑,慕容黎皱眉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何相思脸上满是疲惫:“公子,『月蚀殇』的人包围了『缥缈』说……让我们交出……千寻。”
慕容黎将棋子捡起放进棋盒,嘲讽一笑:“『月蚀殇』?那个武林正道?呵,他们要的,不过是千寻手中之剑。”
何相思脸上满是愤恨:“正道?为了一把剑,三番五次对一个孩子下杀手,当真无耻!”
将最后一颗棋子放进盒子里,慕容黎用帕子擦了擦手:“现在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
何相思摇了摇头:“公子无需担心,他们似是有所忌惮,只是围在『缥缈』外,没有动手的意思。”
慕容黎倒了杯茶水,推到何相思面前:“回去告诉方伯,带上重要物品,弃了『缥缈』。暂时退回『万象』”
将茶水饮尽,何相思言语急迫:“公子,他们来的人不多,我们可以应对的!”
慕容黎笑着摇头:“相思,你不懂。『月蚀殇』殇主,我倒有几分了解,他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如今定是算计着如何将我们一网打尽,更何况『月蚀殇』背后有官府撑腰,如今不是跟官府杠上的时候。另一方面,树大招风,『缥缈』已经被人盯上,这个据点不能要了。”
何相思支着下巴,微微沉吟:“公子深思熟虑,相思目光短浅了。”
慕容黎轻轻笑了笑:“对了,前几日让你通知杙醨墨魔将李钰带来,这都几日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何相思眸含担忧:“我去那日李钰去了栖霞,前天刚回遖宿,如今应该快到了?你身子可是不舒服了。”说完便要去触他的脉。
慕容黎不着痕迹的躲开,他身体怎样,自己最清楚不过,何必让旁人知道,徒增忧虑:“我没事,只是小羽前些日子又发病了,想让他瞧瞧。”
何相思倒也不觉着尴尬:“唉!小羽这孩子……哦,对了。”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起李钰,文岚那孩子寄了信给你。”
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慕容黎笑的柔和:“这孩子,问我何时接她离开李家。”
接过信件,何相思大致略了一眼:“李家那个大染缸,她又有那样的父亲,心思却这般纯净透彻,倒是难得。”
慕容黎浅笑不语,看看时辰,何相思准备起身离去,慕容黎却按住她的手,眼眸漆黑如墨:“相思,从『万象』挑几个人盯着狄国。”
何相思脸上的平静破碎,声音有些颤抖:“公子……为何?”慕容黎嗓音醇酒:“狄国国主其野心比之遖宿毓清,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得不防。”
何相思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淡淡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清雅的男声自身后传来:“相思,若有一日,让你亲手杀了他,你……可下的去手?”
何相思怅然若失:“我跟他那几年的情意,虽说他是做戏,我却是实实在在付出了感情的,后来更是只身为他挡去所有明枪暗箭,我这半生所有的艰难,心酸,所有的委屈求全都是为了他。我……下不去手……”
慕容黎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相思是性情中人,『缥缈』的事,让夜影去办吧,你去接应李钰他们……”
何相思点了点头,飞身离去。慕容黎坐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他轻捏起一颗棋子,却半天也没落下。
他长叹一声,拿起幂笠(就是那种带纱帘的斗笠。)出了向煦台。
许久没回过『万象』,此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回去看看,总觉得不放心,离开,总得跟执明说声。
去执明寝宫,慕容黎扑了个空,他便随便找了个宫人打听,天权王宫都知道,帝君此次出去带回一位名唤黎煦的门客,并且住在了从不让人靠近的向煦台,不过那位公子从不出向煦台,向煦台也只有一个聋哑的老仆照料,他们便也不知那位公子是何等模样。
只是听说那公子总是一身白衣,气度不凡,此时看到慕容黎,宫人很轻松便知晓了他的身份,态度恭敬却夹杂着几分害怕:“回公子,帝君……在兽场看斗兽……”
慕容黎皱眉,看斗兽?这倒不似执明现在的作风:“劳烦姑娘带下路。”
那宫女满脸纠结,却还是咬了咬牙,回了声“是。”
将他带至一处偏僻的地方,那宫女抖着手指着前方园子:“就在前面,公子自行去吧,奴婢先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天权他也待过许久,竟不知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经过一处破败宫殿时,慕容黎抬头看到“牢房”二字,心下了然,怪不得如此凄凉。
牢房里传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在这青天白日也让人毛骨悚然,慕容黎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莫要去管。可脚步却是不听使唤的往里走。
越近,尖锐的叫声越清晰,感觉有人靠近,黑衣侍卫挥剑转身,凌厉的剑气掀开慕容黎的帽子,年轻侍卫愣愣的站在那里……
慕容黎笑着说:庚辰,我回来了……
侍卫一向麻木的脸上有震惊,有惊喜,更是有慌乱,他轻移几步,挡住牢中之人:“黎……黎主……”
慕容黎按下他的手臂:“庚辰……开门吧……”
庚辰握着钥匙的手不停的抖,慕容黎抽出钥匙,轻轻开了门,锁链碰撞的声音让深受折磨的骆珉转头。
在看到骆珉的那一刻,慕容黎后退几步,之只那人身上,脸上爬满各式各样的毒虫。
看到慕容黎时,骆珉眼中闪过疯狂的恨意,却慢慢转为平静:“呵!慕容黎,你果然没死。怎么,来看望我这个老朋友。”
慕容黎张了张嘴,没说话。骆珉低低笑了几声:“慕容黎,可满意?对执明如今的样子可,满意?瞧瞧他跟你多像,不,他比你可狠多了。”
他说:慕容黎,你真狠,我输得心服口服。公孙钤视你为挚友,你面不改色给他一杯毒酒,执明更是将心掏出来给你,你却这般算计他。怎么?觉得自己以身换国很大义?你真觉得他能挥兵破城?可惜啊,你连信他的勇气都没有,啧啧,真可悲……
慕容黎脸色发白,心口闷得有些难受,看到慕容黎不痛快,骆珉仰头大笑,句句珠玑,字字粹毒:“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登上帝位,后世史书关于你也只会留下阴毒,卑鄙,这样的骂名,索性一死,将这弑友的骂名留给执明,日夜折磨他,慕容黎,你真自私。”
慕容黎早前便说过,站在家国天下的立场,他手段不光明,却也没错,但是站在江湖道义,他于公孙,终是太多愧疚。身处乱世,为复国,他有太多身不由己,对他们,慕容黎是有愧的……
可是为了瑶光,为了执明,钟堃仪必须死,但是他从未想过折磨他们,更何况是这样惨绝人寰的方式。
此时骆珉句句踩在他的痛楚,上慕容黎近乎站不住,看到明显要撑不住的慕容黎,庚辰提剑就要刺向骆珉,慕容黎伸手抓住长剑,五指尽伤,他却连眉头都没皱。
骆珉闭眼不再看他:“今日听到园子里又有兽叫,不知那个倒霉的,又惹着执明了。”
慕容黎抹去唇角的鲜血,静静看了骆珉一会,轻声开口:“庚辰,去向煦台,将柜子里那瓶“黄粱”拿来,给他服下。”
然后捡起帽子,转身离去,背影微跄,他扶着墙,费力来到兽场。看到是他,守门的侍卫没拦着,园中之景,一幕了然。
极大的铁笼里,一虎,一狼。还有……一人,那是名青年男子,现在浑身鲜血淋漓,没一处好地方。
那青年是新封的邢部侍郎,只因朝堂上辱骂了瑶光已死的国主,惹怒了帝君,便受此惩罚。
看着不远处的执明,慕容黎难受的咬住嘴唇,那个目光狠厉,甚至唇角带笑的人,是执明么?不是,怎么会是呢?那个人怎么会是傻笑着说给他建高台的执明?
三年,万象的情报网遍布各国,他却刻意不看有关执明的消息,偶尔听到权瑶帝嗜血成性的传闻,他也只当是市井夸大了。
三年后重见,他在自己面前多了些冷漠,却还是少年心性,他便以为他在旁人那里也是这样的,他总是这样骗自己……
他只是不想承认,是他一步步把执明逼成这样的。
他死了倒好,那些国破家亡,便可一了百了,那执明呢?
为何他总是有诸多顾忌,为何再见不肯给他一个拥抱?为何言语要那般刻薄的去伤他?从相遇,不管他冷眼相待也好,算计利用也罢,那人总是待自己极好。可是他却这样伤他,他怎么忍心……
愧疚跟浓浓的负罪感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庆幸自己活着,还好自己活着,还好,一切还可以挽回……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执明转身,一瞬间脸上跟庚辰一样,布满慌乱,还多了惶恐。这样的神色大臣们从未在执明脸上看到过,帝王不该有这样的神色……
他向前走几步,却不敢靠近慕容黎。慕容黎皱了皱眉,掩着鼻哭了出来,他想唤声:执明,可是喉间一痒,一股腥甜就那样溢出……
面前的纱帘都被染的血红,执明大惊失色,在慕容黎倒地之前抱住他:“阿离,阿离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然后抱起他就往向煦台冲,慕容黎抬手摸了摸执明的脸,忍着心口痛楚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指尖穿过黯年度,岁月流觞不掩凉,若思念成疾,谁许我一世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