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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海之密语 ...

  •   那天直到下了早读,才看见陈非成单肩斜挎着包走进来。
      后来才渐渐发现,这个人随意到从来就没上过早读。并且是迟到早退的标杆。
      夏添抬头正好瞥到他,其实不仅夏添,好多同学都能发现这个视早读为无物的同学。
      方圆圆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微微地窃笑着问夏添:“哎,我昨晚走了以后你俩有没有说啥?”
      夏添能隐约体会到圆圆的本意绝不是探听他人隐私,而是有意无意下意识地想了解那人的消息。
      估计太对太多某男有好感的女孩子们都会有这种表现,任何一点和他有关的小路八卦都想知道,但也只是习惯于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的消息,而自己却连和他对视讲话的勇气都没有,告白更是个遥不可及的词。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勇敢地遵从自己的内心。
      太多时候,太多人,都被规矩,教养,训诫,教训,给压得抬不起头来或者恐吓地吓怕了。
      我们都是克己的好手,我们习惯了禁锢自己的心,很多人用遥不可及的未来宽慰自己懦弱凄惶的现在,也有人甚至连未来都不想,只是习惯忍耐,为什么忍耐呢?不知道,为了保持忍耐的习惯吧。
      夏添隐约觉得即使告诉方圆圆陈非成邀请自己去海边玩,方圆圆也不会伤心,不会有失恋的感觉。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将自己与陈非成放在对等的位置,他之于她,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一个梦,看陈非成就像在看一出华丽隆重的舞台剧,只能远远看远远听,是没有可能上台参与其中的,所以,他的女主角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甚至不算暗恋,因为圆圆也许永远不会因为陈非成与其它女性的关系而心有不安,因为她从没有将自己想象成过女主角,这只是一场钦慕的大戏,在圆圆平淡的成长的岁月坦途中充作一部陪伴青春的电视剧一样的存在。无所谓得到,也就无所谓失去。
      这样未尝不好,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超脱地置身事外的态度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的平凡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对近在眼前的金光闪闪不肖想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对自己的定位有这么清晰地认识的。
      你说圆圆本分地有些懦弱也罢,平凡地失去了勇气也罢,她都是最清晰的她自己。
      相比之下,也有更多人为不可能的幻想所耽,太过理想主义一意孤行至不切实际,对着火热的洪流纵身一跃,却从不曾考虑自我真实的价值与意义,最后幻想的人去楼空,唯剩凄惨的双目泪流。
      夏添就是抱着这样的大胆地尝试告诉圆圆的,圆圆一定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与心态,反而无需她的刻意同情,所以,真相是对圆圆更好的尊重。
      “他昨天要给我赔礼道歉,所以邀请我去海边玩。”
      方圆圆的表现显然符合夏添的猜测“哇哦,真的吗!陈非成平时可是很冷漠的哦,第一天认识就对你这么热情,俊男美女,你俩有戏!”
      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嫉妒或故作镇定的神情,而是那种像看到电视剧里终成眷属的为他人的甜蜜而甜蜜的满足的神情。
      夏添知道一定是这么个结果——毕竟大家都爱拿男生女生的话题开玩笑,不过她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就先容许她克己一回吧。
      对这样的揶揄就像任何一个女生会表现得那样——“不要开我玩笑啦。”
      这一天陈非成都没有再理她,夏添觉得有些失落,毕竟昨晚才哥哥妹妹的叫了一通,还有了一个约定,怎么能转眼就当没事人呢?是不是人家真得不把自己当回事啊是不是去海边真得还是开玩笑是不是自己的希冀有点过分啊?
      她真得觉得自己的希冀有点过分了,不过才认识一天,不过才说了没几句话,她怎么能要求关系就一下子变得很亲密呢?是吧,也许是昨晚心里那股气还没有释放把自己给憋傻了,这么简单的处世之道都给忘记了。
      陈非成冤枉啊,他可是一直记着要带那个“漂亮的绿色身影”去海边呢,只是自己习惯下课和兄弟们校园里四处乱逛,没想到要去安抚一下那颗被撩动的心。
      再加上她一直正襟危坐,无论下课还是上课,陈非成上语文课时趴在桌子上看到她那着白衫挺直的背就替她累得慌,还以为那小姑娘严肃到生人勿近的地步了呢,怎么敢贸然前去打扰。
      夏添觉得自己过分,必须端正心态,于是把精力放在了课本上,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再刻意想起陈非成。陈非成在周末的前一天又看到挺直的背终于按耐不住,觉得自己还是得给人一个交代。
      于是周五放学的晚上,又是方圆圆和夏添留守教室,陈非成学了上次的把戏走到二人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明天我给你赔礼呗,夏添同学。”
      夏添措不及防,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这几日被压制的那股气似乎一下子又复活了,脸上不自主的带上了近似幽怨的表情,是等了这几日的憋屈,好像在说——你怎么才来啊!
      看得陈非成愣了一秒。夏添也几乎立马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换了个吃惊的表情——“哦,是吗,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装傻充愣可是个保全面子的必须修养啊。
      “没事,我记着呢,明天正好周末有时间”陈非成顺水推舟。
      方圆圆又一次旁观了事情的全貌,觉得自己该先走“你们聊,我先走了。”
      “再见”,“再见”。
      他们并排走在上次那条小路上。
      陈非成先开口:“这几天没跟你讲话,你没有觉得我比较——冷漠吧?”
      “没有没有,哪儿能呢,学习挺忙的。”夏添怯怯的说假话,其实何止觉得你冷漠,简直翻脸不认人不通情达理像块冰。
      “其实觉得也没关系,我不怕误会。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我是怕女孩子矜持,而且咱俩还没有太熟,不敢贸然打扰。”陈非成很坦诚地说真话。
      原来是这样啊,好吧,夏添承认自己庸人自扰以小度大了。
      “嘿嘿,没事。”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你舅舅和我家认识,房子住得也挺近,所以昨天叫你妹妹,不过在学校咱们还是同学相称,不然怪不好意思的。”
      “嗯,当然了。”夏添突然觉得这陈非成也会是腼腆的啊。
      “不过,妹妹啊,放心,在学校也是妹妹的待遇——哥罩着你。”刚才谁说这丫腼腆的!
      “嘿嘿,那么,我们明天怎么玩啊?”得把话题引开,不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变脸,真是一秒正经,一秒不正经。
      “就休闲服,凉拖,带瓶水。哦,还有泳衣,教你游泳。”
      “哦……”
      “明天就在学校门口见吧,我带你去个比较好玩的海滩。早上八点,比较凉快。”
      出了校门,一眼看到了妈妈,夏添跟陈非成告别,朝妈妈奔去。陈非成隔空打了个招呼,妈妈举手回应,夏添也举手回应,然后看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添拉着妈妈立马回头趁着街上店铺没打烊去买一件泳衣,她以前都没见过大水,哪儿有现成的泳衣呢。
      她有点期待明天。很多年后,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期望是失望失望根源的时候,她依然也没有后悔当时那个晚上的期待。
      因为人生不能后悔,因为那次期望没有让她失望。
      早上六点,夏添由闹钟叫醒,因为怕自己万一睡过头失了约就难看了。没有,好在没有,今天的那场观看天光大亮的仪式就免了吧,以免迟到。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那个人放弃这个代表着孤独的仪式,好像一个开端,以后这个孤独的仪式就在夏添生命里渐渐消失了。只是偶尔还能回想起当年做这件事情时候那种空荡茫然的心情,无法名状,随着时光远去。
      小美妞夏添虽然平时极其排斥臭美行为,不过穿得体面是她的一贯信条,于是她就借着穿得体面的借口在落地镜前捯饬了半小时才收拾好一身——休闲服。
      其实她换来换去总是不满意的时候也挺鄙视自己的,真是的,又不是相亲,就跟个谈得来的男孩子一起玩呗,我可是去看海的,又不是去看他的,也不是去让他看我的,干嘛哪身都觉得不好看呢?
      最后的定妆照是一条明黄色打底,菱形图案的波西米亚裙,是妈妈年轻时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那股明艳感丝毫不减,甚至因为旧还更添了几分神秘感。脚上一双塑料凉拖,拿了妈妈的宽边草帽坎在头上,将头发解开披在背上,整个人清爽靓丽,显得活自在。
      “妈妈,我和同学约了去海边,先出门啦。”
      “注意安全啊!”
      “嗯。”妈妈向来比爸爸爽快,也许因为是北方姑娘的缘故。夏添要出门从来不多盘问,即使担心安全问题也是直击核心,帮她想办法怎么规避,而非像爸爸疑神疑鬼,最后搞的大家都不开心。
      她穿过早餐街,一路小跑到了海源中学门口的大牌子下,七点半。陈非成倚在一辆自行车上似乎已经等候好长时间了。很奇怪,一个早读都不上的人怎么在周末起这么早。
      其实陈非成只是习惯了遵守约定,至于早读,他觉得读一早上书会脑袋昏还不如留点精神气上课呢。
      陈非成见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时,其实心底有一瞬间的颤动。
      这女孩子,怎么这么会穿衣服呢!而且每一个风格都很好看!
      想想这几日她的不是绿的就是灰的裙,白的衫,简约干净的双肩包,高高扎起的马尾,挺直疏立的背影,每一幕都让人难忘。
      其实她的长相并不能说绝佳,只是简约大方的五官,胜在皮肤很白,细腻柔和,整体落落大方的温柔感觉。
      这么个条件,就是穿难看死的校服也会挺出色,可岂止于此呢,她似乎很会诠释“人是衣裳马是鞍”精通于使衣物的搭配发挥出衬托人的最美的效果的法术。
      这样用心的女孩子,谁以后娶回家,岂不宜室宜家,全家人都能捯饬的人模狗样的,想到这个,他嘴角弯起了弧度。只可惜啊,不会是他。
      后来有人问他,你既然当初没那个意思怎么还那么贱约人家姑娘教人家游泳?他回答:“相似相吸吧,觉得跟她挺亲切,能做好朋友。”
      夏添走近的时候看到陈非成在浅笑。
      他的皮相属于棱角分明型的,形状分明的剑眉,不算大但很亮的黑眼睛,挺直的鼻梁,人中明显的嘴唇,男孩子标准的长脸方下巴,比古铜色略淡的肤色,黑发的发旋处有几根翘着略显桀骜不驯,高瘦的身材——整个人就发散着一股“小帅”的气质。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要是知道了,也是喜忧参半的感受。
      陈非成看她走近,收敛了笑容,问她有没有吃早饭。
      “走得急,没有吃。”
      “哈。起晚了呀?”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自己想穿得特满意来见他耽误了时间。
      “嗯,起晚了。”
      “走吧,哥哥带你先吃点东西。”
      她以为他会和平常一样步行,没曾想他骑了自行车,这样的话,她就得必须坐他的车后座了,总不能让他推着走吧。她可是除了她爹的车后座还没坐过哪个男人的自行车呢。想想挺羞怯的。
      不过还是克服心里紧张坐上去了,车前那厮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她的紧张,刚一上路就蹬得飞快,害的夏添只能紧紧抓着他衬衣后摆。
      在一家粥店停车,他为她买了白粥和小菜,说:“你南方人可能一下子吃不惯我们这边的大油大烟的东西,也就这个对你胃口了,凑活两口吧。”
      她满心感动,想表达感谢嘴里有粥无法开口只看着他的眼睛发愣,她是真的不太能吃得下这里的油条炸糕。
      陈非成被她瞪得瘆得慌,犹疑地问:“难以下咽?”
      夏添幸免被呛死,急忙正声:“好喝,好喝。”她还不愿告诉他她很感激他。
      两人去了城市最北边的沙滩海那里。
      沿着旧居民区的环边路慢慢骑行,道路的一侧有大树,遮住了上午八点渐渐起势的阳光,风从耳畔略过,将面颊吹凉很是舒服。
      车子在上下坡的路上起伏波动,在高岗上向没有树的一侧望去,旧居民区的红顶老屋稀稀落落洒在远处的地面上,房子之间夹杂着绿树,有黄色的和蓝色的墙壁反射着阳光。夏添觉得这个画面真美,好像这种色彩斑驳才能体现出生活的气息,她悄悄用手比了个相机,将这幅景定格在脑子里。
      看着车前少年被风吹起的发,刺眼的金色光线在他的发梢流连,耳畔尽是风的声音,侧面斑斓色彩的美景相伴,她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吧,再长一些,没有尽头最好。
      她脑子里好像突然出现了上帝视角,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身处的这幅画面,是不是我们的生活就是别人眼中的电影呢?
      如果是电影,我不要求全部,甚至不要求有最好的结局,我只要这一帧,这足以将时光岁月定格的一帧,定格在最美的一瞬——我喜欢你被风吹起的发,你喜欢我明黄色的裙,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也就无所谓伤害,我们还没有开始,也就无所谓别离,我们对彼此都还有着最好的期待与祝福。
      漫长的时光中,这样的时刻难期更难得,转瞬即逝,不知所踪,像空气中的风一样抓不住,能定格的只有照片,作为回忆的证据,不让我们被未来的谎言欺骗。
      为了这个念头的缘故,夏添后来将摄影作为第二职业以及终身的爱好。
      她后来拍了几万张照片,却依旧不能将生活完整地连贯,有时甚至一个故事只有一张留影。
      因为生活本就不能被完整地记录,只能从片段的时刻里窥见过去的影子。
      我们也无需将生活完整地记录,片段的时刻就是用来铭记最值得怀念的瞬间。
      过去的时光哪儿能被永远记住呢,真得永远记住了又怎么能叫过去呢。时间的消逝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想要怀念,只能提取记忆的珍贵的片段打包成轻盈的过往,背负起来奔向未来。坦然面对时间的消逝才能真正的怀念。
      沙滩海向来是游人的好去处,八点钟的阳光不浓,正是游玩的好时间,沙滩上已经是人来人往。
      陈非成告诉她其实他更想带她去城市南边的峭壁海,那儿很安静也很干净,特别适合放松,最好是傍晚去。不过想要游泳就只能沙滩海,峭壁海的水很急,惊涛拍岸型的,不适合游泳,适合自杀。
      夏添第一次见海,惊奇地像个孩子一样在沙子上狂奔,反正沙滩上本来就很多孩子。
      她的凉拖里灌满了湿湿凉凉的沙子,把脚放进海水里感受水流在脚底板上倏倏流过,将沙子在脚底板上磨一路带走,细细碎碎的感觉像是在踩珠子,但又比那温暖柔和得多。
      她舒服地躺在沿边,感受海水把裙子濡湿,草帽盖在眼上遮挡阳光,舒服地想睡一觉。
      从草帽的缝隙里看到陈非成有型的侧脸,还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遮不住的笑意从眼角嘴角流出,真像个第一次见珍宝的孩子,打心底觉得快乐。
      虽然她不知道他出于何种心思对自己这么照顾,但她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渐渐明朗,她觉得,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看清自己的心了。她不是个愿意欺骗自己的人,反而十分实事求是,不论他怎么想,她都要对自己诚实。
      陈非成坐在她旁边,看着这姑娘躺在那儿笑地姹紫嫣红,又看她跟一群毛孩子一起用沙子堆城堡埋人,觉得没白来,至少她没白来,能看到让一个人真正地快乐自己也会受感染添几分笑意的,那他也没白来。
      两人租了椅子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学游泳。泳衣始终夏添昨晚现淘的,一件粉红连体,裙子下摆的。
      陈非成看到这姑娘换上泳衣也这么惊艳,她就这么会挑衣服?每件都是极品?也不太可能呀。他终于肯承认——是这姑娘长得好看,所以才穿啥都好看。
      夏添下水到腰深,不敢再往下了,陈非成双手抓住她双臂让她放心往下泅。
      她的手臂很白,纤细且直,不由得顿了动作多看了两眼,又是这么个肌肤相接的亲密动作,尴尬空气中的燥热融进了几分暧昧。
      夏添发现他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手臂,又同时转睛,目光相接,两人同时尴尬,脸色添了几分红,欲启齿辨明却缄口。
      不过都是很洒脱的人,对少男少女的隐秘之事和美色的见解都已经超越了最初的羞涩而持坦然承认并尊重的态度,所以,陈非成微笑:“你看,教你游泳总不能不碰你胳膊吧,抓地不疼吧?”
      夏添自然和他想得一样:“这没关系的。”她其实还想说——因为是你才没关系,我是断然不会让其他陌生男人碰我手臂的。
      “嘿,就是,咱俩谁跟谁!”陈非成顺坡下驴,还是怕女孩子介意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夏添沉默,咱俩谁跟谁呢?
      “行了,接着憋一口气沉下去。”真正的指挥开始了。
      蓝色的海面反射着上午十点的阳光,从水中露出眼睛沿着水面望去,触目皆是光线的金色让人睁不开眼。
      耳边都是游人的喧闹,四面八方的声音融杂成了巨大的波笼。
      热烈的情景与热闹的声音反而在她身边交织成了一张网将她与世界的喧嚣炫目隔绝开来,这一刻,那些光怪陆离与聒噪纠缠好像褪出了一个圈,自己的世界突然安静无声,只剩浮在海面上的呼吸声,夏添知道,这是自我意识极度放松的感觉。虽然看起来像,人山人海中的孤独。
      “嗨,别睡,怎么飘在水上都能睡着啊?”陈非成拍了拍她的脑袋,笑意浮在嘴角。
      刚才的安静突然片片剥落,喧嚣与刺目瞬间重新占领空间。
      夏添气恼,这人扰了自己好不容易练就的在这乱世静心的神功,可是,自己本来是来干啥来的?游泳,对,游泳!她悻悻的睁开眼。
      “累了吧,上岸休息会儿。”
      “好。”
      两人又躺回凉椅上,夏添泳衣湿漉漉,陈非成很有绅士风度地将自己的衬衫外套搭在了她身上。
      夏添急忙说谢谢,陈非成经典浮笑:“咱俩谁跟谁!”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来了句:“说真的,夏添,咱俩挺有缘分,忽略性别,保准能当好兄弟。”
      傻姑想了想——第一天见了三次,误伤了一次,赔礼道歉教游泳,是挺有缘分的。
      她突然有了个大胆地想法——“那就忽略性别当兄弟呗!”她只是不想继续前几天他不理会的状态。
      “啊?哈哈,你还真有意思。”陈非成觉得这是自己认识的叔叔家的外甥女,那天砸到她实在是怕伤了个转校生的心才随口胡诌赔礼道歉,可她却从那时开始就钻话空子,让她无从招架,隐隐约约觉得这冷静清淡的外表下有种真实的热络与韧劲。
      “我也觉得我有意思呢”看,这姑娘是个较真的糊涂主,不只是真愣还是假愣,总之她的较真无可厚非却又无懈可击。
      你不能说她不洒脱,她的眼神透露着真诚与坚定,可她掰字眼的功夫又很能堵住你的不正经。
      “哈哈,得,就冲你这恬不知耻的劲儿,哥哥收了你!”陈非成有些没辙,权当多了位女性朋友。
      陈非成跑去买了两瓶橘子汽水,站在椅子旁递给夏添,她伸手去拿他又举高,她放下手他也放下来。第一次夏添不明所以,于是又伸手,他又举高,往复几次才发现他故意的。
      “怎么了?”
      “嘿,叫声哥给你喝。”
      “哥!”
      “得嘞,兄弟!”陈非成笑着抬起头看向海面。
      从仰视的方向看去,他的背遮住了阳光,脸庞的边缘有阳光的金线,黑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眼神飘忽又渺远。
      夏添将这一框定格存入脑海,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觉得这一幕很好看,这个景取名叫——海风中的阳光。
      名字里没有人物,甚至如果这张照片真的存在,照片里的那个人也并非主角而是背景。
      并非海风与阳光为少年做背景,而是,少年为少年时代的场景做背景。
      我怀念的不是你,而是那段时光,你只是我旧时光的背景,盛大的记忆的配角。
      有时我们怀旧,怀的不止是爱情,爱情真得只是生活很小的一部分,更多时候,孤独一人的时刻,怀念的是整个过往的时空。
      就这样,他们俩在这天成了兄弟。
      只不过别人问起的时候,夏添总告诉别人“我们是好朋友。”她实在说不出口“兄弟”这两个字。
      而陈非成则闭口不答,以目光斜视,好像这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那天的大海不是最干净的,沙滩也不是最整洁美丽的,然而那天的阳光却明亮地炫目,炫目到让人晕厥,在喧闹中昏过去跌至一个安静的世界。
      像极了整个少年时代的记忆,明明亮的刺眼,却在寂静中麻木,某些东西悄悄地不知所踪。
      一口气又堵在夏添心口,她抚了抚,想把这感觉压下去。她告诉自己不要急,等等想明白再说,反正已经答应做兄弟了,至少不会陌生下去。
      当然,这些话,估计只有大海听到了,藏进了那天的海浪声里,化作永远的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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