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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伴的开始 ...


  •   做兄弟的日子一开始也没有太亲密。
      陈非成依旧不上早读,每天打铃时才能见他匆匆闯进的身影,偶尔经过夏添的桌子抛个斜眼表示我认识你,厕所再遇到也不会有人起哄了。
      夏添发现陈非成其实在学校是个很少话的人,虽然也会和男生处小团体,但永远是动作比声音多,谁惹了他谁挨打——正如那天砸过来的书。
      好像,这个人骨子里比较冷漠的吧,虽然和陌生人说话总是那么彬彬有礼周到温和,但是你能想象他那装出来的笑容消失后不屑的脸庞。
      夏姑娘依旧发扬体面的传统,将好好穿衣服当做了和吃饭睡觉一样的习惯来做。不知是不是学校后勤太懒,她定做的那套夏季校服,终于到第二年的夏天才穿上。
      方圆圆后来问夏添海边玩得怎么样,她当然说好了。方圆圆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忧郁,默默说了句:“陈非成是个很好的人呢,好看,也好心。”
      不过那神情到底弱了,然后换了温和的面孔对着夏添:“嘿,添添,你们相处地一定很愉快吧?”
      “嗯,挺好的。”
      夏添注意到了刚刚圆圆那一瞬间的忧伤,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她从不自诩圣母,也没有拯救别人于水火的道德责任,可也没有看别人的悲剧的嗜好,她觉得,人不能多管闲事,但至少不能恶毒。她还是得为圆圆尽些力所能及。
      “圆圆,你也是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好的男孩子了解到你的好看与好心,比陈非成还好的男孩子。”
      圆圆,一定会有适合你的男孩子来到你的身边化解你的寂寞岁月,而那个人不是陈非成。那个人是能和你相配,能看到你的好也能接受你的其他方面的人,而不是这个你当做神祗供奉却从没有认真看过你一眼的陈非成。比陈非成好不是说比他帅比他优秀,而是更适合那个本分老实普普通通的方圆圆。这世界上有一句朴素直接地有些伤人的话——什么锅配什么盖。圆圆,你那么聪明,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的。
      “嗯,添添,我相信。”圆圆的脸上又泛起了光芒,还有几分坦然与了悟。
      陈非成这厮对学习的事业好像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他不相信老师,尤其是语文和英语老师,至少他从不把文科的必修课——早读当回事儿。至于理科,他几乎不做老师发下的练习,偶尔拿出一本大大的厚厚的数学全集划拉两笔,大部分时间看向他那个角落不是空的就是在睡觉。可听方圆圆说——他的成绩居然能赖在班级前几名,真得是很神奇。
      真正的热络起来是因为有一天晚上回家路上居然碰见了他。
      夏添的妈妈见过他几面。和他打招呼:“小成,今晚去家里的房子住啊?”
      他面色未动:“嗯,是的,阿姨。”
      “我们娘俩住在夏添外婆的老房子里,和你家的房子离得近,顺路呢。”
      “这样啊,奶奶家最近来了客人。我最近可能都要住那所房子,晚上您就在家休息吧,我跟夏添一块儿回去。”
      “那敢情好。”
      夏添有些不爽——这两人在当事人没有发言权的情况下就决定了她最近的晚间安排。
      不过,对方是陈非成,又有些暗自庆幸。
      翌日,放了学夏添出门,看陈非成立在教室门口等,昏黄的灯光下他倚在淡绿色粉刷的墙上,慵懒,恣意,黑夜使他的轮廓变得柔和,整个人像一幅静物水粉画。她本以为陈非成先走一步了,因为向后望没有见到他的人,可能是忘了或出于从来就轻承诺的本性。可没想到,误会他了,他站在这里等。
      路上,夏添心里有些扭捏,这人又恢复了冷面状态,一句话不肯说,夏添不知该张口打破还是配合他的沉默。
      终于还是男孩子先开口:“你外婆的房子住得还习惯吗?”
      “嗯,很好,那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了,好在还干净。”夏添松了一口气,终于打破冰一样的尴尬,如实回答。
      “是有些年头了,我小时候还去你家房子里玩过,住得比较近,算是邻居了。”
      “哦?你家在哪儿啊?”
      “待会儿到了带你去看。”
      “你好像有两个住的地方啊?”
      “嗯。”陈非成低声应答,然后好像又不想说话了,夏添立马噤口。
      迟疑了一会儿,陈非成又开口:“现在要去的,是我家,不过,我喜欢跟奶奶住一起。”
      “嗯,很多人都喜欢老年人的。可惜我外婆和奶奶都去世了。”
      许是觉得无意间戳人痛处,陈非成急于安慰:“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见我奶奶。”
      “嗯。”
      夏添的家先到,在门口的篱笆围栏处,二人立住。陈非成指向路尽头的一所红房子,说:“看到没,那个红毛怪就是我家,我最近住那儿,有事可以去找我。”
      “一定。”
      二人作别,夏添转身推开院门,看着陈非成向那所红毛怪走去。
      其实那房子还挺漂亮,红瓦的二层小楼,外墙是木头的,刷着红漆显得有些破旧,在楼顶上开着天窗。院子里种着嫣红的鸡冠花,在盛夏的晴朗的夜晚颜色格外明亮。围栏篱笆也刷着红漆。
      怪不得叫红毛怪呢。
      今天心情格外不错,回到自己家,夏添大剌剌换了衣服,洗澡时都哼着小歌。
      妈妈下班回来她正在厨房自己榨果汁,把橙子切了满满一碟子,嘴里叼着,手里拿着,晃着头轻轻哼着歌。梁晴岚女士吓了一跳——我闺女平常可是个闷熊,今儿怎么突然跳脱了。
      “鬼附身了啊你”
      “啊,妈,你回来了,喝果汁吗?”
      “你自己喝吧,怎么,今天捡钱了?”
      “没,突然觉得高兴。”
      这孩子许是青春期躁动带来的不正常表现,梁女士也没多想,觉得孩子活泼一点总比之前闷的要死强。
      很多事情最怕事后胡思乱想,美其名曰“回味”,殊不知回味是会变味的。很多本来没有特殊意义的话,没有特殊含义的景色,都因为当事人急切地心情在回味里变了模样,变成人们心里想得样子。可是真实的时候并不多,更多的是自欺欺人。
      和陈非成第一次一路回家,路上不觉得有什么,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激动。他说要带我去他奶奶家呢!他说有事可以去找他,是不是可以去上门拜访他了呢?正好去看看他家的红毛怪房子。
      夏添本是个矜持理性的姑娘,这一刻也没意识到自己这么胡思乱想是有多么的——失态。
      她还继续陷在回味里——他今天的蓝格子衬衫穿在他身上真好看,衬得略黑的皮肤在暗夜里像一层天鹅绒,真想摸一摸啊。
      夏添从不骄傲也不自负,她的理性虽然在花痴的一刻虽然荡然无存,但毕竟冷却冷却也会回归的,她知道自己对他什么想法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看待她。毕竟人看人,结果千差万别,他在他眼里好,不代表她在他那儿会有一样的反馈。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她和他相遇时,彼此都已是十六岁的少年。十六岁,人生从某些方面来说可以是一片空白,从另一些方面来说,也许已经是定格半生了。
      她自然不清楚他的过往。他的性格与为人从三言两语的交往中,从同学的评价中,从表面印象中可见一斑,但若谈及一个人的全部,历史与变化自然是少不了的。不巧,夏添同学想知道他的历史呢,出于好奇,也出于关怀。
      看上去他蔑视规矩桀骜不驯,整个人都散发着懒散随意的气质。和男生自然是称兄道弟,每每一大帮子乌泱乌泱地一起走,但他总是里面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和女生彬彬有礼,时而表现的顽劣不恭,引起一阵故作矜持的笑意。长了一幅招女生的模样,经常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陈非成又怎么怎么样”的谈论。不多说话,看上去有些沉默寡淡甚至是冷面,但又喜欢偶尔突然变脸开开玩笑,玩笑过后又恢复冷漠状态,让人无法把他开朗阳光的一面当真。甚至站在他身边就能隐约感觉到高气压。能在需要时体现出男孩子该有的担当,但绝对不属于乐于助人型的,要不要帮你看他心情,看你情况是有多危急。和她也交谈但决不能算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邻居与同学的礼节。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矛盾纠结的气质,一幅忧郁的硬汉模样。
      她被他吸引,虽然没有能说地明白的原因——他也不是十足地好,甚至有几分坏。夏添可不是那些只被皮相迷惑的女孩子,她的目光向来准确,头脑也冷静居多,陈同学的优缺点在她眼里可以说不甚明晰,但好像那人身上有磁力,就是把她黏住了。
      她觉得这人长成这样绝非自然形成,也许有什么不得了的往事。
      她好奇这人的过去,在她到来之前的过去——从小就这样?情史怎么样?
      好奇之心是自然地,但夏添知道绝不可以过分深究,把一个人的面子里子全翻出来放在眼前看,感觉就像是剖析了一堆内脏——兴趣全无,反而会因为边角零碎知道太透彻觉得难受。看人要看大体,不能断章取义,也不能妄下结论。
      她自然不敢直接问陈非成,从方圆圆那里听来的又不够。于是从长辈下手。
      陈非成的家里状况她早就旁敲侧击地跟妈妈打听过。
      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
      从海边回来那天,晚上,妈妈问她跟谁邀请的,她如实回答陈非成。妈妈有些惊讶但随即又觉得自然:“哦?哦,小成啊。”
      然后像是谈家常一样随口一句:“这也是个苦命的哟。”
      夏添本欲打听,这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怎么说?”
      妈妈没有多讲,说陈非成的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一起了,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西部支援国家建设,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妈妈更是没有管过他,他爸没走时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他爸走后不久又跟人跑了,好好一个家就留下一所房子跟那孩子自己。那孩子小时候跟奶奶过,怕家里房子潮了淹了偶尔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她知道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苦,夏添的孤独只是苦于没有人玩耍,而陈非成的孤独还有伶仃,还有没有父母陪伴的恐惧,还有家庭破碎的自卑……
      她不会去问这些年他受了多少苦,她知道一定不会少。她打听他的过去也绝不是要探听他的伤痛,而是看有无一丝光明的痕迹曾照亮他的生命。如果有,她替他开心。如果没有,这是个机会,她只想能不能跟他靠近一点,用自己还算顺利的少年时代残余的温暖体贴弥补他。她不是圣母,如果这人不是陈非成,她断然不会这么上心,甚至显得有些自作多情。可这人是陈非成,是她想要靠近的人。她决不欲改变他,因为她想要的就是他呈现的面貌。她只是想让他好过一些,她知道孤单的孤独有多难受,虽然她体验的远比陈非成要少要轻要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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