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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收余恨早悟兰因,太上皇有意干扰 ...

  •   林逸远得知这个消息,亦是大惊失色。用不着泰东渝明面上怎么表态,他就主动上门请罪去了。不论怎么说,擅自毁约都是他的错,他没想到之后还带来了隐患,这事他假如不闻不问,他是如何都不心安的。

      他离开时,宋清立在屋檐下,逆着光看他,居然显得很是遥远。几日来,二人同居一处,感情上升温却不多,因为宋清在竭力克制自己。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泰汉欢在林逸远心里的地位绝非一般红颜知己,不管什么白蓉、碧微,这些大可不放在眼里,唯独泰汉欢跟他只差一点就成了真的夫妻。这般说断就断,未免过于突然,什么时候破镜重圆也未可知。他正发着呆,林逸远回头冲他笑笑,神情忽的调皮生动起来,蓬勃的像是等待风过的蒲公英:“怎么,不吃醋啦?”

      宋清哪里不吃了,他只是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模样。他看着林逸远不说话,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故作冷硬。

      林逸远跑回来了,极为自然地一把抱住他,亲昵的在他脖颈出磨蹭,哄道:“我的乖乖,等我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宋清不禁笑了。也等到林逸远真走了,宋清才迟钝许久的反应。

      空无一人的院落里,俊朗的青年缓缓伸出手,极轻的回抱了身前,仿佛抱住了他似的,既欢喜又落寞,终了只余一声叹息。

      好事多磨,从来都是。

      天塌下来了,泰东渝也是不慌不忙的。唯独这幺女的命途,他竟然一连担忧了数日,有时甚至到了失眠的地步。他没想到,也从来没有想过,他芳华正茂、秀外慧中的小女儿俨然成为权利斗争的棋子。这难道就是位极人臣,难以逃离的命运么?

      泰汉欢怎么能入宫呢?不能!

      让已经下了决心的太上皇收回成命,难!

      正是藿香荷叶茶也消不去躁虑的时候,林逸远上门请罪来了。

      泰东渝本想朝他磨牙动刀,结果见他春风得意,恨不得马蹄急的模样,忽的想到:这个人,皇上可是大大的喜欢!

      林逸远手里自然是攥住了新皇这张王牌,料是肚子里也藏了锦囊妙计。否则他亲自登门无济于事,还招到泰府上下明暗皆有的恨意,被痛打也不意外的那种,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林逸远神情不慌不忙,也不急着提,等着泰东渝发难。

      泰东渝是官场爬摸打滚数十年的人物,斜着眼睛看他,嘴里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准太傅来了,真是让这蓬荜生辉呵。”

      这语气倒也还行,不至于是热脸贴冷屁股,林逸远笑眯眯道:“老师教导有方,自带光芒。学生受教如沐春风,永念师恩。”

      这话却不符合泰东渝心意,他胡子吹起一片,敲了敲桌子,没好气道:“好小子,跟我油嘴滑舌的!”

      林逸远忽的想起二人第一次见,原来两年真的过去的这般快,物是人非事事休。二人神情皆有惆怅之色,林逸远试图讲道理,诚恳道:“师傅,我是真心的。不管我娶不娶汉欢,您都是我的老师,不能我不是你的女婿,你就不认我这个徒弟吧。”

      虽说两年前是泰东渝给二人这一段空白,料是年轻人心思不定。可他真没料到,林逸远居然还真跑了心,这天底下的女子,哪还有比籽儿更加优秀的么?泰东渝两片胡子全飞,直接敲到了林逸远的脑门上,几乎暴跳如雷:“你这傻小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觉着你配的上籽儿,现在好了,让你白白浪费她两年青春,我打你?有时候我都恨不得亲自奔去清王府把你活活掐死。”

      有时候“下不为例”是提不得的,林逸远微微退开,小心赔笑:“师傅您脾气好是公认的,您就饶了我这一回,戴罪立功如何?”

      泰东渝扬眉看他,无动于衷。

      林逸远如是说道:“当前朝中势力动荡,先皇想要为太子铺路这很正常。只是我和籽儿刚取消了婚约,深处皇宫的先皇却率先得知了消息,这一点很是值得深思。不把这一点弄明白,以后怕也很难行事。”

      这话说的隐蔽,泰东渝神情灰败“你是说,我府上有皇上安插的眼线?”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假使真是这样,明晚的宴会是推不掉的,籽儿必须到场,否则泰府就要背上欺君罔上的罪名。真去了,太上皇极有可能借势当场就赐婚了,拒绝怕是没可能的。”

      “这就是我着急的!”眼看林逸远三言两语把要害说了个干净,泰东渝气急败坏的揪住胡子:“所以,你到底想出啥办法没有?”

      林逸远一脸无辜,指了指嘴,示意不能泄露,以防内贼。

      这是天大的正事,泰东渝不敢含糊,自然乖乖让林逸远进书房密谈。

      二人一来一回,书房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想必什么机密已然交涉好。泰东渝出来之时,一扫连日的阴郁,神态安详的如同捧桃老寿星。下人眼看泰东渝从恨不得掐死他,到又重新将他奉若上宾,好酒好菜又吩咐上了,甚至还允许这个人去私见小姐,不无诧异这个林逸远的好嘴皮。

      泰汉欢听说他来了,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喜悦,她见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连忙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为了显示好脸色,还专门换了一套鲜艳的衣服,顿时粉嫩的如同清晨的蔷薇花,等待情人般。

      侍女摇头的厉害:“小姐,既然已经取消了婚约,何必还这样在意林逸远的看法呢?”

      泰汉欢停下动作,也深思了一下,却笑道:“盼着他从天而降,我已经期待两年了,改变也总该有一个过渡期吧?”

      林逸远敲敲门,示意自己已经来了。

      泰汉欢神情正常,只是一旁的侍女没给好脸色。

      林逸远本想感谢她,可到了这听她前落下的话,竟无法再开口,沉默许久,只能干瘪问候:“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泰汉欢一笑:“好多了,不过游山玩水,我却有些腻了——人不一样,看到的风景亦是不同。想来我怎么都不会有谭放大哥那般潇洒,光凭一双浊眼,又怎么能够真正懂得山水之妙。于是成天犯懒,意趣多少从屋子里找,时常捧着书,也是一天过去了。”

      “静养怡心,读书养性。这也不错,只是你不担心明晚的事情吗?”

      泰汉欢还不知这事如何,只是烦恼“无论如何,这皇宫我是宁死毋进的。”

      侍女脸色一变,赶紧道:“我的小姐,您这话怎么能当着外人说?”

      林逸远已然是外人了。

      泰汉欢默默垂头,不再作声。

      林逸远不恼这话,却见书桌上厚厚一沓稿子,似乎全是相同的几个字。他瞥了几眼,关怀问:“籽儿,你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你才放弃的。”

      泰汉欢不奇怪他会这般直白,她只是很疲惫,似乎心脏也懒得跳动,故而微弱笑道:“其实当时你就已经猜到了吧,在月老祠的时候。”

      林逸远一怔,他几乎不能理解,所以脱口而出:“不管里面是什么,那始终只是一个签文而已,又何必当着呢?”

      泰汉欢伸出手,手心躺着一个红色纸团,她笑:“我只看到一线机会啊,这样的时候。三百六十签,三百签都是祝福的,而我偏偏却抽到一个下下签,这让我如何猜想,执念便也就放下了。”

      林逸远低头一看,原来那纸条上写着:“两世一身,形单影只。”

      这何止破灭了泰汉欢的希望,更是恶毒的预言了泰汉欢的未来。林逸远只觉得眼睛被刺疼,假如泰汉欢真以为这是她的人生,并从而走向极端,那该怎么办?他伸手就把纸条撕碎了,这绝对不是泰汉欢的命运,林逸远坚定摇了摇头,笑道:“命运可算吗?你不信,那就不是你的命。”

      算命这个东西,有时候更像个买卖。若是好的大可顺了心意,若是不好的退回去便是,更何况这好与坏,每一人每一天的判断都是不一样的。一个人的想法有时是极有力量的,摧枯拉朽,如有神助,恐怕这就是所谓的信仰。一个人无比坚信自己的未来,那么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正在变成现实,无论好坏。

      泰汉欢始终惆怅,她勉强笑道:“昨儿个读到一句话,觉得很好。你听听: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话确实不错,却不该是出自这么一个妙龄女子之口。林逸远甚至隐约觉得,泰汉欢假使再受到一点打击,说不准就随了这预言,陪伴青灯古佛,孤老终生去。这个时候,偏偏太上皇想要作弄,林逸远下定决心,安慰她:“放心,这森森皇宫,我必不让你违心。”

      泰汉欢微不可见的笑笑,对于他的承诺,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天命不可违。她起身回去取了一沓信件,神色微正道:“涤生哥,你有要去好好守护的人了。”

      林逸远一愣,对泰汉欢突如其来的抗拒有些不适,原来现在开始,他便不能再次越界了。他微笑收下:“我知道,谢谢你帮我保存着这些。”

      闻言,泰汉欢像是松开了什么牵绊,神色也轻松一些,想必这些信件加上那个签文,已经苦恼她很久了。

      林逸远离开时也一直在想,林母失去林父接近二十年才悟了人世不能勉强,清净在心,修行人生的道理。泰汉欢是一个罕有早慧的姑娘,现在还未体验过人生的许多快乐,却已然有了看破红尘的意思。或许也是她生于泰府的悲哀,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概是体验不到韩梨她们的轻松快活的。泰汉欢宁愿死,也不愿进宫当皇帝的妃子,这是她最后的底线。违背皇命,这大概就是她这一生做过的最大抗争了。她必然也是想过,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不至于让泰府其他人一起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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