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92、泰汉欢释然，太上皇指亲

　　她的侍女悄声问：“小姐，您怎么了？今天回来，您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个时辰，该进晚餐了。”

　　泰汉欢伤心的摇头，道：“我不想吃。”

　　侍女从小陪着泰汉欢长大，又时刻关注着泰汉欢的心思，十分贴己，她愤愤道：“准是林逸远又欺负小姐您了，我要去老爷那儿告他一状。”

　　泰汉欢拧紧眉头道：“不许去。不干涤生哥的事，是我自己多愁善感了。”

　　侍女叹了一口气，劝解道：“我的好小姐，您这般金玉似的人物，何必为了林逸远这样委屈自己呢？”

　　泰汉欢摇摇头，团起手心的签文，迷茫道：“你不懂，可我也渐渐不懂，老天爷到底给我两做了什么样的安排。”

　　侍女道：“小姐，您一定能够得到如意郎君，这是佛祖告诉我的。”

　　泰汉欢撅起嘴巴道：“可我就喜欢涤生哥这样的，佛祖也答应吗？”

　　侍女无奈道：“不懂小姐喜欢他哪里。”

　　泰汉欢心情渐好，开始曲手指数林逸远的好处，直到十个指头竖完，她貌似醒悟，忽然格外冷静：“其实，我最希望他好，有时候我觉得他似乎没有安全感。你知道我打小就没了娘，他打小就没了爹，我习惯去照顾家里其他男子，便也非常想要温暖他。”

　　侍女道：“林逸远得了您的喜欢，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泰汉欢一笑，道：“干嘛这么说。我现在不确定的只有一点，涤生哥对于家庭真正渴望的，是柔和入微的照顾，还是相依为命的陪伴。”

　　侍女摇摇头，道：“小姐的话好奇怪，你两若是成了婚，照顾他、陪伴他，不是很简单吗？”

　　泰汉欢摆手，她心里明白的，志同道合，才能走向相依为命。泰汉欢只想要安稳日子，而林逸远却是一个渴望理想，实现远大未来的人。她甚至已经相信，林逸远若是选择，必定会选相依为命的陪伴。一如最初，她的预言。林逸远就像风中自由的风筝，拴着风筝的那一根线，必须得是跟得上他的人握着。

　　如此一想，泰汉欢不禁有些绝望，她手有些颤抖，拆开成婚当晚她在王府找到的信件，反复看着。这些信件该有多么重要，才一直被林逸远随身携带两年，写这些信的主人在林逸远心里的地位也绝非一般了。林逸远有一个更好的归宿，泰汉欢这样告诉自己，等她抬头时，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信与她今天摇到的签文，一起压垮了她最后的乐观。她抚摸自己的满头青丝，神情寂寥。之后好几次，林逸远再次邀请她出去游玩，她都借口称病推脱掉了。

　　为此，侍女很是高兴，不经意在她的女红上多绣了一只鸳鸯。

　　泰汉欢蓦然落泪，怔怔的想：一块鞋面的空间，一对鸳鸯相处刚刚好，再添一只就拥挤不堪了，甚至毁了整只鞋。

　　侍女开始摇头道：“我的小姐，您上辈子一定欠了林逸远债，不然这辈子何故给他流这么多眼泪。”

　　泰汉欢近乎偏执地将多出来的那只鸳鸯拆掉，可拆掉之后，布面的光滑与平整与随之消失，细密的窟窿随之而来，像是永远都修补不了的。泰汉欢心里压抑不住绝望，趴在床边将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哭泣抽噎。

　　侍女大惊，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林逸远诸事不顺。

　　林逸远知道泰汉欢病了，想要探望，却受到了阻扰，他便也不再坚持，毕竟的确是他辜负了籽儿。他拜托谭放代他劝解，谭放临走之前去了一次，竟说汉欢已经决定放下，不再约束他。就连亲事，泰汉欢已经着手向泰东渝说散了。

　　林逸远有些不安，询问谭放：“谭大哥，你是怎么和籽儿说的？”

　　谭放笑道：“泰小姐是有福之人，素信佛祖，我便只和她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便顿悟，从而释然了。”

　　林逸远虽然相信谭放，可他不知泰汉欢怎的，自从月老祠求签之后，不肯再见他，此般决定的如此突然莫名，便仍旧为泰汉欢担心，时刻想着要亲自去见一面才好。

　　宋清默默看在眼里，却也不逼他速速了结，因为他也有为难之处。他曾答应过红珊瑚，待林逸远三不朽梦想成真，他便跟随她走遍天涯海角。

　　这事，林逸远也知道。

　　谭放知晓内幕，背后和王振道：“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去，有什么意思。”

　　王振笑了，闹他：“人各有其命，像你师傅云游四海，从来独来独往，不也快活。”

　　谭放二人本打算在漠北安居，王振却一直不大适应当地气候，大抵是因为他出身江南，离不了水。二人早有恩爱一世的想法，不论是定居，还是一起游山玩水，总是快活的。谭放早年效仿逍遥道人流浪江湖，四海踏遍，如今得了王振陪伴，看任何景物，自然又截然不同起来，于是也欣然向往。

　　二人不久便又离开京城，壁垒关里的人也没了遗憾，霹雳神鞭毕竟没有被辱没在这一寸肮脏之地。

　　太上皇却一直不太安分，他忽的担心太子受到群臣挟制，便想要在朝中给他找得力的助手。这寻思来，太子登基，后宫是时候应该进来新的一批佳丽了。

　　太上皇心里这么想，自然有人贴心说话：泰东渝还有一个青春年少的好姑娘待嫁闺中。太上皇心想，泰东渝是当今宰相，门下学子无数，有了他的倚仗，太子的路会好走许多。这等好事，万不能错过。太上皇便下令让泰东渝带泰汉欢前来见驾，但也不只他们一家，许多朝中大臣都收到消息，两日后琼瑶宴，太上皇要给新皇物色皇后，妃子。愿意的呢，便挣破头想把女儿送去参加宴会。不愿意的呢，如同接到烫手芋头，泰东渝手握圣旨，面如金纸，太上皇下了严令，泰汉欢是非去不可。

　　泰汉欢生性聪慧，知道这个消息，便明白什么意思。因为林逸远，她也素来不满朝廷，又怎肯入宫？更何况，她才刚刚放下林逸远，这般就逼着她嫁给太子，如何能这样呢？简直就是让她灵肉分离，痛苦不堪。她直在泰东渝膝下掉眼泪，喃喃摇头：“我不去，不去。”

　　泰东渝只恨林逸远毁约，假使他当初娶了籽儿，怎会有现在这个场面。又或者，没有林逸远耽误籽儿两年，他早就为籽儿另觅佳婿了。如今倒好，林逸远铁了心不回头，太上皇坏主意憋不住的往外撒。他年纪大了，也不稀罕卖女求荣，他气的咳嗽道：“籽儿，你放心，就算老夫拼了这把老骨头，老夫也不会把你推进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