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76、孟娘子顺水推舟，林明轩得遇仇人

　　一楼看热闹的人哄笑，说孟娘子最美一类讨好的话，顺行巴结之实，也有人不想让这钱这般容易进了孟娘子手里。二楼一人唱起反调：“黄大人啊，最是精明贪财，旁的大人日理万机，他是日理万银。通行证每日办它百来个，水票售它千余张，本地限行限水，他处囤粮囤宅。”

　　在这不讲道理的地方，讲了一番这么有道理的话，刘大人是故意让黄大人下不来台。

　　孟娘子闻言，立即笑道：“刘大人这话好没道理，你在隔壁县也应该知道，黄大人是户县最穷的官，不然能娶不上老婆吗？”

　　黄大人一点动静都不声张，配着这个孟娘子随意的嬉笑怒骂，倒是显得二人关系更加非同寻常了。

　　刘大人不知为何忽的沉默，楼下却不以为然的当成玩笑话。

　　一来一回，郑龙听出其他意味，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黄大人似乎不太一样。”

　　林逸远含笑点头，对孟娘子蛮豪放道：“孟娘子好伶俐的嘴，若能引荐在下，三百两作为饮茶费。”

　　楼下一阵喧哗，孟娘子那边安静了一会，便嬉笑道：“这有何难，大人最喜欢你这样的朋友，拍卖会结束，二楼会客厅相见。”

　　大家伙都没料到黄大人这般贪财，也幸亏仰仗孟娘子那张伶俐的嘴。林逸远笑了，不计超出的五十两，一齐将五百两银子归还给静儿，胸有成竹道：“这钱不用花了。”

　　静儿也看呆，不禁笑：“太子一现身，哪个贪官胆敢收他的钱呀，我到觉着太子待会还有挣呢，林先生真是精明。”

　　拍卖会进入正题，掌柜又鸣了三声锣鼓，笑眯眯道：“今天自由采购别开生面，真教人涨了见识，各位客官可还喜欢？现在就要进入正题了，照常的，是户县水票出售，共计一千张，分五次出售，有意者竞购，每轮底价五百两白银。”

　　刘大人所在县的河流实在没水，他跟了两轮，共采购了五百张水票。其余五百张水票也顺利被其他地方的人采购走，接下一轮拍卖的是奴隶。

　　掌柜介绍道：“今晚总有十名少女，二十名男童，还有一个最近稍有名气的人，卖家允许自由竞价。”

　　台上十名少女被锁链铐着，头发都打理过了，面容干净秀气，只是衣不裹体，露出了白皙的肤色，显得楚楚动人，正是歌舞班子需要的好人才。二十名男童年纪都很小，看不出什么模样，俱是五官端正、面黄肌瘦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怯生生的不敢动作。

　　黄大人没有犹豫，十名少女，二十名男童，一气呵成全给拍下了。

　　郑龙微不可见的皱了眉毛。

　　至于那个名人，大家都很好奇，凤凰变鸡、乌鸦便凤凰，说不定就发生在这时候了，因而每次这个环节，都很令人期待。

　　林明轩只见一个潦倒的人，身无枷锁，鼻青脸肿的，一副惨样，认命似的毫不挣扎。他微诧：“他是昨晚......”

　　掌柜神秘笑笑，道：“此人水性非凡，能耐挺大。之前为了村子三百口人，偷了曹帮的粮食，又凭借一己之力，取下了曹河霸的首级，功成名就啊，可惜被兄弟出卖。卖家废了他的武功，所以只要五两银子，就能对一个昨晚还是英雄的人为所欲为。”

　　韩梨抱着剑，冷漠道：“他就是严浪。”

　　堂内一片寂静，无人出声。就像掌柜说的，严浪这人称得上有才干，只是命途坎坷，沦落到在此贱卖，是让人可怜，只是凭严浪的狠劲，他会放过在这里用五两银子拍下他的主人吗？

　　五两银子在这里连一壶水都买不到啊，分明是严浪仇家故意的羞辱，林明轩骇然变色，他想严浪好歹是条汉子，也没做错什么，却沦落这般下场。他看向林逸远，不忍心的道：“哥，怎么办？”

　　韩梨嘘他：“江湖呐，这般下场已然不错了。”

　　表面上看，之前的少女、男童都被锁链束缚着，唯独严浪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足够自由，前后对比，似乎说明了严浪更为下贱顺从、不知反抗。

　　可，眼见的都是事实嘛？无形的锁链，有时比铜墙铁壁打造的囚牢更为完美，忍辱负重的人可真是坚强，就如同沙漠的棘草一样，林逸远道：“严浪并没反抗，恐怕在背后有另外的价码。”

　　用自己的尊严去换家人继续艰难的活下去，严浪做了这样的选择，又怪得了谁。

　　严浪抬起面孔，满不在乎的笑道：“你们眼前这个人，这样可怕的吗？”他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救济乡民才逼上梁山，杀掉了为祸户县的曹霸河，本成了英雄，在这却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卑微到似乎不值一文。

　　出乎意料的，孟娘子当着黄大人的面，像是没忍住本性的轻浮，出言调戏：“好硬朗的小哥，我喜欢你，孟娘子买下你了。”

　　严浪眼角一抽，不言不语低下头去，他没想到，最后是一个娼妓买下了他，如果孟娘子不是黄大人的人，他就要以为是曹帮安排好的，他笑出声，曹帮都不带这么狠的，他的新主子并非那样简单。

　　接下来又好几样东西，五花八门的，韩梨总算来了兴致，拍了一把古剑，说是要留给韩庄用。

　　最后，掌柜又站上台面，着力推荐：“今晚压轴货色，是百年难得一逢的宝贝。谁买下来呢，可能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也有可能一下子千古留名了。”吸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他让人捧上来一个雕刻细致的漆木盒，不敢假手他人，掌柜自己打开盒子，拉开红色的丝帕，给大家观看，他微笑，带着些许得意的开口：“前朝皇帝头颅做的碗，前任主人留下的名字是：佛碗。底价一万两。”

　　林明轩像是久被压抑才被释放的弹簧，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走到窗前，他的手紧紧捏住剑柄，用力到发白的程度。

　　韩梨察觉出他放出浓厚的杀气，上前轻拍他的肩膀，低声问：“你怎么了？”

　　佛碗的出现，无疑代表桑吉平措也在这儿，昔年为了一块寒魄翡翠，桑吉平措杀害林明轩的父母，却也害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隐藏二十载的人，终于在这一次旱灾当中，受不住煎熬，为了生存而从看不见的阴影当中跳了出来。

　　林明轩没死心，念念不忘的，他想报仇！

　　四五层开始躁动，黄牌叮咚的响，伙计开始唱价。平民百姓自然无缘福祸，这么一个祸物，却吸引很多权贵想要赏玩于掌骨。

　　掌柜笑了笑，又说：“卖家拒绝面谈，最高价者得。”

　　林明轩像是蒙头挨了一棒子，垂着肩膀，看向林逸远，眼里满是不屈服，一丝可怖的恨意藏不住的张牙舞爪。

　　林逸远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事情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