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77、黄腾达巧舌如簧，红珊瑚再次来访

　　林明轩这样莽撞的性子，真的能对付桑吉平措那样的高手吗？出来之前，林明轩就有预感自己能够为父母报仇，没想到真的碰上了机会，他是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掌柜笑道：“恭喜五楼追云阁的贵客获得佛碗，今晚拍卖大会到此结束，各位耐心等待，有人会引导大家分批结账的。”

　　三楼会客厅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面已经有人了，一个紫衣蓝帽的男子悠闲地坐在桌前等着，很高，很瘦，完全并不像之前留下的印象，这人有一个尖尖的下巴，显得他有些书生气。只闻其声亦觉妩媚的孟娘子并不在一旁伺候，许是逗弄严浪去了，只留下黄大人孤家寡人接见了一干看着就不好惹的人，黄大人不禁干笑道：“在下便是黄腾达，不知阁下们找我何事？”

　　郑龙矜傲的打量他，问：“你就是户县的县令？”

　　黄腾达一早就在看他了，眼尖的窥见郑龙腰间悬着的玉佩，心里通透的像是十五的月亮，竟然一眼就看穿：微服私访的太子来了！

　　黄腾达这样精明的人自然明白，假若太子喜欢他，他可一日位极人臣，假若太子厌弃他，他就一夕身首分家。黄腾达不敢大意，跪下请安：“不知太子驾到，户县县令黄腾达有失远迎，还望太子见谅。”

　　这二人或多或少对彼此有些了解，打起交道来，如同棋逢对手。

　　郑龙被揭露身份，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慢慢路过他，又施施然在他身旁坐下，脸庞还有一丝少年气，见识却足以跟比他年长数十岁的人兜圈子比心机，他挺关怀的问候黄腾达：“黄大人怕我么，怎么出了一脸的汗？”

　　黄腾达没有抬头，也不敢擦汗，话却很快接上：“当然怕，太子代表天子，天子代表朝廷，下官卑微，不敢不怕，可一直在心里鼓励自己，要对您又爱又敬。”

　　静儿都乐了，她没见到过这么厚脸皮的官。

　　郑龙轻笑一声，面上极为受用似的，恨不得要亲自扶起黄腾达，语气也轻松：“黄大人这么孝顺恭敬，想必背后为老百姓操心也是尽心尽力，如此还请起来。”

　　黄腾达起了身，又鞠了一躬，既默默接受了郑龙那般的盛誉，又谨小慎微的低垂着头，今日前因后果俱已呈现，是非黑白早在郑龙心里水落石出，饶是他长了一千张嘴都没法洗清自己，只好等着太子发难。

　　郑龙脸上怒气升腾，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他呵斥：“你荒不荒唐？”

　　黄腾达飞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弯腰道：“请太子指责，腾达做官荒唐了。”

　　郑龙黑着脸道：“在你管辖的户县，百姓饥饿到晕倒在路旁，迫不得已的甚至买卖亲人、易子而食，你身为父母官，没有作为也就罢了，你还限制他们喝水，借此来富裕自己，在此寻欢作乐，一掷千金！于心何忍呵，难道不是罪该万死吗？”

　　静儿听出他的意思，抬头看了眼郑龙，疑惑太子为何要容忍这样一个人，这样耐心的教训，难不成认为黄腾达是一个可造之才？

　　黄腾达脸色不变，抖抖袖子，灌起两袖清风，又跪倒地上，恳求道：“太子言重了，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郑龙脸色变的平静，反而教黄腾达揣摩不清这位太子的心思，一时更为谨慎，不敢放松半口气度。

　　静儿既然明白太子的意思，自然轻笑开口：“黄大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直说，太子一向最是体贴下臣的了。”

　　黄腾达回了一声“是”，便开始一一反驳太子接二连三扣在他头上的罪名，孟娘子伶俐的嘴恐怕就是受了黄腾达的熏陶，只听黄腾达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子有所不知，与户县连襟的三县如今俱是这番惨样，户县虽然靠近大河，却不如隔壁刘大人管辖的县粮食产量高，我卖的是水，买回来的可是粮食。百姓艰苦难过日子，不单单是因为天灾，更有人祸，我高价采购的粮食半数要被流氓匪寇截去，剩下的东西又能保护好多少人呢？太子有所不知，这儿民风剽悍，百姓迫不得已买卖亲人，也大多是为了离开户县，假如我不限制他们出去，户县早已成为鬼城一座，京城就更加危险了。”

　　这话听着颇有道理，可还有一件，静儿不解道：“虽说如此，可你为什么要限制百姓取水呢？”

　　林逸远笑了笑，道：“假如想让水的利用率达到最大的话，这是一个好办法。”

　　黄腾达抬头看他，眼睛一亮，马上又低下头回答：“是的，我虽然限制他们取水，却并没有阻止他们喝水，各位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静儿有些担忧，郑龙阻止了她，面色平静道：“无妨一去。”

　　林明轩早已蠢蠢欲动，这种时候拉住韩梨对她说了几句话，便飞快离去了。

　　众人跟着黄腾达来到河岸边，这时候天早就黑了，这处地势比众人上岸的那块地方低矮很多，更适合骡子、马来负载货物，这儿亮堂堂的，左边支起了粥篷，下头站着几个官兵在给排队的短衣百姓发放稀粥和馒头，右边则是摞起好高的木桶，还有一些人在排队打水。

　　他们离着还有点距离，黄腾达指着那群人说：“他们都是用劳力换取粮食的百姓，这儿不确保能让他们吃饱，但是喝足绝对没问题。”

　　静儿吃惊道：“他们晚上都在这工作吗？难怪白天都很没精神。”

　　黄腾达笑了，道：“晚上能凉快些，假如大白天，这水也浪费，人也浪费。”

　　郑龙点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那一些家里没有青壮年的，怎么办呢？”

　　黄腾达拧起眉毛，道：“微臣能力有限，只能将他们聚集到我私人的院落，让他们干些杂活，吃些剩饭剩菜之类的东西了。”

　　郑龙转念想起刘大人说的话，又记起黄腾达拍下的那十几名豆蔻年华的美丽女子，一时有些不信任，便主动开口：“能去那里看看吗？”

　　黄腾达眉毛更拧了，之前带着众人来这看，还是意气风发的，这时候却有些放不开。

　　静儿早已对黄腾达改变观念，可第一印象总是最深刻的，她忍不住道：“该不是大人金屋藏娇了吧？”

　　黄腾达讪讪地道：“哈哈，姑姑玩笑了，我虽然贪图美色，却不至于没有底线。太子仁厚，惦念这些穷苦人家，下官明白了。这样吧，大家先歇息一晚，明日我再带领大家去看。”

　　等到郑龙的首肯，黄腾达显然松了一口气。

　　待他们回到云来楼，静儿不解问：“太子，您为什么要答应他，假如他今晚就要抹掉痕迹，我们明天不就发现不了？”

　　太子停下脚步，眸子黑亮，笑而不语。

　　林逸远喝了一口静儿斟的茶，笑道：“静儿姑娘不必操之过急，黄腾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天便知了。”

　　韩梨受林明轩之托，保护林逸远一行人，此般已经安全归来，便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便告辞先歇下了。

　　郑龙似乎看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总结了一下今天的收获，便也说该歇下了。

　　林逸远告辞，无意再去思索郑龙藏着什么话，只是径直往林明轩的房间寻去，他急躁的推开门，失望极了。

　　林明轩还没有回来。

　　正当他想起去寻找韩梨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香气出现了，林逸远背对着她，皱眉道：“深夜来访，不知红珊瑚女侠有何贵干？”

　　红珊瑚笑道：“你遇上麻烦了。”

　　林逸远眉头一松，转过身来，轻松回答：“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