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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韩庄洗心革面,菩萨选择饶恕 ...

  •   半山腰上,视野最为舒适的地方垂着一截瀑布,夕阳此时恰好落在瀑布之上,发出淡紫色的光芒。

      正对着半山腰的竹屋里,消瘦的紫衣少年扶着穿着纯白内衣的男子在窗下坐。

      紫衣少年动作很是利落,很快将竹桌上的茶壶蔬果收拾好,又从屋里抱了块小毯盖在白衣男子的膝盖上,极为体贴。这么伶俐的一个少年搭理这座竹屋,还要照顾这么一个病人,任是谁都不会觉得他从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他又是这样的体贴细致,任是宋清,恐怕也认不出来这个人就是从前那个跋扈嚣张的韩庄。

      韩庄陪着白衣男子,默默无言,心中却是欢喜的。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能够像今天这样站立在柏松寒身边,付出了多少努力。同时,他也很内疚,他不应该将自己的成长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柏松寒起初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韩庄是知道的,哪怕他是个菩萨,恐怕也不会饶过韩庄,他害得柏松寒心尖的人惨死,还死的那么屈辱,让柏松寒光是想起来,就痛不欲生,偏偏他成了半个瞎子,腿脚还不灵活,不能手刃仇敌。韩庄也清楚,自己欠他的,连把性命交给都不足够,唯有让他重拾武艺,亲自了结自己。

      是韩瑞提醒他,让他从阴暗潮湿的小世界醒悟过来。他父亲给他说了一个故事,他才知道自己父亲心中原来藏了这么多年的痛苦,这也让他有勇气去改过自新。

      天知道他鼓起所有勇气再次站到柏松寒面前的时候怕的要死,柏松寒费尽所有力量用东西砸他,他也不躲不闪,反而硬是笑着头破血流。接连这样多月,柏松寒才接受他出现在身边。他又努力了三个月,才让柏松寒接受他无声无息的帮助。直到现在,他才敢偶尔发声,尽管鲜少得到回复,但只要柏松寒有回复,他就像盲人见到光一样惊喜。他自腐烂之日起,就将柏松寒当成了唯一的救赎。

      这里只有他和柏松寒,是他费尽心思弄出来的桃花源,在这儿他竭尽全力想让柏松寒忘却烦恼。

      只要柏松寒可以复原,饶是柏松寒要杀了他,他也绝不多言。

      他望着瀑布之上的紫霞,心里愉悦之余全然在想晚饭吃紫薯粥还不错,柏松寒喜欢这个。

      柏松寒很不容易才接受了季晓风去世这个事实,不像刚开始那样歇斯底里的疯狂了,大多数时候看着韩庄烦心就开口大骂。但在这么好的景色面前,他是很平静的,他的眼睛也可以用,他不会浪费宝贵的风景。

      韩庄唯恐打扰柏松寒的心情,细声细气的道:“待会吃紫薯粥,行吗?”

      柏松寒微微点头,让韩庄自己去,不用管他。

      韩庄跪在他面前,将铜铃系到他手上,他身上的少年气质褪去大半,稳重对待柏松寒的满意与不满意。

      “照旧。”

      但凡韩庄离开柏松寒五尺远,哪怕会惹他不开心,韩庄都得在他身上系个铃铛才敢放心离开。

      果不其然,柏松寒又微微皱着眉,这次却没说什么。

      韩庄往厨房走,有些愉快,心里还在想他今天还没有发怒骂自己。

      柏松寒等他去了,目光就从夕阳那边收了回来,即将铜铃的绳解开,将铜铃扔到一边的草丛里。他费劲的扶着竹桌站起身,咬牙松开手,踉跄的走几步,又蹒跚的捡起一根木枝。他呼出一口气,像是自我鼓励的模样,才慢慢使出第一个姿势,没等开心,姿势没收回来,他就即刻摔到了地上,白色的里衣沾上了琐碎的黄泥。他脸也摔在地上,鼻子闻着土地的腥味,遭遇这样的失败,他表情没出现一丝一毫的悔恨,只是闭上眼睛,心平气和的等。

      韩庄匆忙忙的过来,见到这一幕,也不惊讶,显然眼前一幕司空见惯。他默默扶起柏松寒回到椅子上,一边为他擦脸,一边劝:“不急,我就在你面前,不会跑,你要杀我,等你好了就可以。”

      柏松寒忽的冷哼一声,说道:“我还不算全瞎。”他眼睛是当时哭坏的,大白天都不能见光,如今最大的用处就是来看晚霞。

      韩庄手指一顿,唇角却是弯了,他往刚刚柏松寒摔倒的地方走去,念叨:“这次你又把铃铛扔去哪里了?”

      他自然知道柏松寒是不可能告诉他的,他还是愿意这样自言自语。

      天暗了,韩庄给不大的房子里点了十多根蜡烛,他体贴柏松寒怕黑。刚开始的时候,柏松寒到了晚上就很痛苦,夜里的黑会让他以为自己全瞎了。尽管到了现在,柏松寒已经淡然面对事实,韩庄也不想让他重温痛苦。韩庄伺候柏松寒吃了晚餐,将他扶到床边,洗净了脸脚,让他上床睡觉。

      柏松寒睁着眼睛愣神,心里涌现疲倦和无力感。人睡着前那几分钟,像是在预备做梦,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感染。他知晓害死晓风的人已经被宋清杀了,大仇已报。韩庄毁了他的武功,却并非刻意伤害晓风,又一直照顾他,恩仇相泯,他竟是没法继续想着将韩庄要杀要剐。他眼睛和腿脚是没多大希望完全恢复了,自己活着都很艰辛,又怎么去救济别人?如此看来,他甚至没有理由允许自己苟且偷生,他故话又提:“你走吧。”

      韩庄动作一顿,他万万不敢提“你这个残废没了我怎么办”,只是一味强调:“两位大夫让我照顾你,直到你能够恢复。”

      柏松寒厌恶而疏离地道:“不用了。”

      韩庄知道柏松寒的想法,他狭长的眼睛似要哭了般,“我能看着你饿死吗?我不走。”

      柏松寒闭上眼,不再回话。

      韩庄凑上前为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他落寞道:“你恨我,你还有动力复原,乔大夫也是这个意思。”柏松寒已经不恨他了,他心中来不及开心,首先考虑的是柏松寒必须要好好活着。

      韩庄想起小时候,他自嘲道:“从小我就认为父亲不喜欢我,因为不管我怎么乖巧懂事,怎么努力向宋清哥学习,他都不会夸赞,小时候我就只能通过蛮横无理、惹是生非来让他关注我。有些可笑,我伪装久了,别人就都习惯我这个样子,我就越不知后退。我娘说,我像父亲。父亲将情感藏的很深,旁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只道他是一个强大冰冷的人。娘说其实不是,父亲只是把软弱温情全给了一人,一个世上最温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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