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52、崔书升现小院，林逸远欲打探

　　“真是贵客驾到，细芳有失远迎。”细芳懒懒依着门道。

　　“大姑娘，本僧好不容易求你一件事，你可答应？”枯井搓搓手道。

　　“这是什么话？你我共侍一主，免不得要同甘共苦。倘若你要求我什么，答不答应，我自然得需听听，看看是不是什么背主的事。”细芳斜挑着眼，不甚在意的样子。

　　“不敢不敢，主上要我抓的人马上就要来救这个人了。朗镇这个地方，就数姑娘这个地方最安全，只好让姑娘先看守这人几日。”枯井一时有些急。

　　“为何他还抱着云婆婆的黑猫？”细芳厌恶道，挑高了眉。

　　“云婆婆将猫托给他照顾几日，姑娘小心被猫伤着。”

　　“云婆婆这是何意？”

　　“云婆婆让护他安全。”枯井无奈的说道，眼睛却恨恨的看了眼猫。

　　细芳冷哼一声，打量林逸远问：“你唤什么名字？”

　　林逸远抬步进去，答道：“藏玉。”

　　细芳忌惮黑猫，只是稍微走近了看道：“好俊秀的公子，难怪云婆婆会喜爱你。”这话着实轻浮，细芳见林逸远皱着眉头，就越发高兴。

　　枯井乘机将此事委下，道：“那我便先去回复了主子。”

　　细芳随意的摆摆手，邀请了林逸远进门。这细芳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平素混不知天高地厚的枯井到了她面前也要收声敛气。不过这朗镇就是雁归楼的大本营无疑了，枯井在雁归楼显然还是一位排不上号的小喽啰，这雁归楼的实力便绝对不可轻视了，宋清贸然前来便越是危险。

　　林逸远进门才发现院子里有这么多的漂亮姑娘，打扮都很是轻浮，一些抱着乐器，一些则跳着舞。寒冬腊月，却个个□□着双脚，或立或躺在一张红色大毯上。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林逸远今日所见所闻，那必定是一个妖字。

　　姑娘们见他进来，半点不怕生，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笑，要不是他怀里黑猫发出咕噜的警告声，这些女子怕就要赖上来了。

　　他慢着半拍意识到这原是一家做人皮生意的暗娼楼，雁归楼不少情报就是这样被收集的。把他安置在这里，确实再也安全不过，但只要不把林逸远的口堵住，不把林逸远的手折了，便无法阻拦林逸远得到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云婆婆的猫在此，委实帮了林逸远大忙。

　　细芳颇得意，扬起头，拍拍手道：“姑娘们，来一手吧，客人都上门来了。”

　　姑娘们听她指挥，戴上了华丽的银饰，却仍是裸着双足，对这年轻俊秀的少年含羞带笑，会跳舞的便远些围着他跳着热情的民族舞蹈，会乐器的便响着欢快的歌曲。这儿的舞蹈很是特别，尤其能够展现出女子柔细腰肢的魅力，更能表现欢快活泼的喜悦氛围。

　　细芳道：“既然云婆婆开了尊口，我细芳便好好招待你。这儿是男人的欢乐窝，公子来了这，尽可享乐。”她指着一室的奢靡，却是冷冰冰的。

　　林逸远沉声道：“请姑娘为我准备一间安静偏僻的屋子，文房四宝备好即可。”

　　细芳嗔道：“假正经，看你能端住几天！”她给他安排在香翘房间旁边，香翘可是这院里恩客最多的，夜里那女子缠绵悱恻的声音可不是好玩的，她便是有心想要看看这人的舌头到底是不是和心一道的。

　　林逸远没有理她，抱着黑猫便躲进了房子，好几日都没有再开口。再繁华的歌舞，林逸远在京都和扬州已经见过了，丝竹皮相不可乱耳。任是她这儿绝色再多，也半分不能令满心担忧的林逸远心生动摇。

　　他白天安静的时候只顾着抓着笔写着线索，他必须要理清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必须找出那些他还不知道的埋伏。这院子看似无人看守，但实际却守卫森严。尽管这样，对他而言也未必就不能打探到他需要的消息。

　　这儿到了晚上、真是一派繁华热闹。林逸远在这结识到了一个书生，姓崔，很有文采，相貌堂堂。

　　说来也是缘分，二人莫名的投合，说的不好听，那就是王八看绿豆，气场吻合度十分的好。那时林逸远晚上就坐在院落里，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忽然就看见一个白衣书生笑意满满的朝他走了过来，一身锦绣，贵气非凡。鼻梁高悬，双眼灵气逼人。林逸远心道这人倒是人中龙凤，富贵的不像是朗镇这样小地方能够出落的。

　　林逸远笑脸迎人，怀里黑猫依旧很是慵懒，眼睛半垂的。他亲近道：“在下见大哥仪表堂堂，尤为亲近。不知是来自何方？”

　　书生闻言，更是开心，像是得到了重视，他回答道：“这位弟兄真会说话，在下可不比弟兄俊秀。在下家就在这朗镇，弟兄这体态风貌，想必是来自扬州了。”

　　林逸远心中一紧，顿时警惕，但看书生双眼诚挚清亮，不似枯井那样满眼污浊，便也不多提防。

　　容貌对一个人很是重要，对其他人也很重要。尤其是一个人故意想要用此来接近其他人时，别人心里的防备不会深到哪去。

　　他道："大哥好眼光，小弟的确来自扬州。大哥既然是朗镇本地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过雁归楼名号？"

　　书生睁大了眼，一副茫然，问道：“雁归楼？是新开的酒楼吗？倒是个好名字，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林逸远皱了眉，不知道这人装疯卖傻是什么意思。

　　若是本地人不该没有听闻过，可若是外地人又不该对此处如此熟悉。

　　凡是这儿的姑娘见到他没有不主动勾搭的，既然这样，那么这人定是在伪装了。他挑眉问：“你要不要摸一摸这猫，很可爱的。”这只猫可真是好用至极，林逸远摸摸下巴，心道难不成自己人缘变到猫缘上了？

　　书生嘴角一颤，像是无言，有些委屈的样子，而后忽的转头应了一声。原来是有佳人来找他了，这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牙尖嘴利的细芳。

　　“崔公子，你不是说好到我房间去等我吗？怎么还在这里？”显然细芳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皮肤不知道用了什么打理过，光泽亮人。她罕见的柔柔说道，媚眼很是勾人，大抵是这个崔公子的魅力太大，又或者二人是相交不浅的老情人。

　　林逸远觉得有趣，便搭话调侃道："原来大哥佳人有约，怎可辜负其一片好意？"只是可惜他还没有揭开这人的伪装。

　　书生仿佛红了脸，宠爱的看了眼细芳，转而对林逸远客客气气的道："我与阁下意趣相投，今日不可脱身，只好明日再续怀中话了。"

　　林逸远看了眼细芳，抱着黑猫离开，微微一笑，也留下话：“那小弟明日恭候大驾了。”

　　书生脸顿时不红了，饶有兴趣的看着林逸远的背影，又摸摸自己的俊脸，对细芳道：“我演的不好么？”

　　细芳嗔道：“你这招不知道迷了多少女孩子，你还指望用这一套去糊弄别人男的不成？”

　　书生叹了一口气，不知又想起谁，难过的道：“好像还真的不行。”

　　细芳最看不过他这般自怜自悯模样，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捧到他面前供他一笑。她软软贴着他，挑着眼，呵着气道：“有了我们，还不够吗？”

　　书生一把抱过细芳柔软的腰，凑到她脖间吸了一口气，道：“依旧芬芳。”

　　细芳推开他的头，娇笑道：“讨厌鬼，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人影了，不知道去了哪逍遥快活。一回来就拿我打趣，有什么样的香味可是你没有闻过的？”

　　书生竟也会撒娇，又凑上前道：“你的香更香啊!这不是为了去算钱么，一个月没有见你，我心里也很难过。”

　　细芳听了俏脸一红，但又生生板住脸道：“你又要问我主子的事？”

　　书生叹了一口气，心道女人就是心眼小，半点不忘喝点醋，仿佛这样更美似的。他二人进了房间，旁人再也看不见他们二人在干什么，只知道那房间的灯很快就暗了。

　　林逸远瞥见这一幕，像是无意间提起，对正在伺候他喝酒的女子问：“细芳姑娘很喜欢那位爷？”

　　那女子被细芳打发来监视林逸远，心里本来就乐意，一个院里这么多姑娘，只有她才能做这俊秀公子身边的鲜花，这证明什么？她听见林逸远问，很是得意。这可是他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她笑出一排白牙，道：“可不只有细芳姐，这江湖中女子也没几个不对崔公子倾心的。”

　　林逸远故作诧异，道：“这是为何？”这么一提，他就想起客栈老板娘曾经提起来的一人。

　　女子给他倒了一杯酒，道：“公子难道不知道江湖百晓生吗？那位爷便是了！”

　　林逸远低下眼，心中那小点猜测顿时就落实了，虚幻的像是穷困了十来天突然从怀里翻出了一锭金子。黑猫蓦的抬头，幽绿的眼睛直和他对视，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他心下涌起一些诡异，却笑道：“还真是我眼浊。”

　　第二日，林逸远在院子里摆了酒席，到了时辰，又等了几柱香的时间。崔书升才如约从细芳房间里懒洋洋的走了出来，笑的颇为惹眼。他身边的姑娘，没有不盯着他看的。这个样子却是和昨天正人君子的形象大相径庭，张扬而自信，极大的在挥发自己的魅力，可能崔书升也意识到自己昨晚的形象太过虚假。

　　林逸远先道了：“崔大哥昨晚看来很是快活。”

　　崔书升撇撇嘴，但看见有好酒后，又喜笑颜开道：“藏玉小兄弟真是一位妙人。”他也不指望林逸远半天不知道他是谁了，他向来都是高调做事的。

　　林逸远微笑不语。

　　崔书升眨眨眼，道：“藏玉难道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作为这任的百晓生，崔书升不知道已经回答过多少江湖隐秘了。自然，那是需要东西来换的，而且得须是他崔书升想要的。

　　林逸远喝下一杯酒，波澜不兴的道：“崔大哥认为我有什么要问呢？”

　　崔书升哈哈大笑，摸摸光亮的下巴，狡黠的道：“藏玉这般神仙人物，苦恼的必不会是钱财官运这般世俗的。可就是天仙，也得被月老捉弄，道一句姻缘天定。愚兄大胆猜测藏玉定是要问我，你心爱的人现在到底在哪？”

　　心爱的人？

　　林逸远知道他这是有意调侃，便道：“错了。”

　　崔书升闻言一乐，也就不说话，光看着林逸远抱着猫，半明半昧的。像只吃饱喝足的狮子在阳光下假寐，态度已经很是敷衍了。他不信林逸远能够藏多久，因为他可不是林逸远这样的书生，他是老江湖。

　　林逸远道：“我到了荆州，听闻也遭遇了不少奇事，只是限于对江湖所知甚少，至今还没有想明白几点。”

　　崔书升笑了，客气道：“既然藏玉喊我做大哥，我就免不得要为贤弟答疑解惑了。”他就等着林逸远开口呢！

　　林逸远敬了崔书升一杯，便道：“云婆婆养的这猫，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却没有开门见山的提起宋清之事，明明那才是他最为关怀的。

　　崔书升没想到林逸远这么有耐心，一时来了好胜心，定要看林逸远要忍到什么时候。他指着黑猫，笑着道：“浑身都不对劲，谁要是主动招惹它，不比主动招惹宋清轻松。你可小心，据说它猫毛都是能致命的。"他有意无意的便提起宋清，好让林逸远接着问。

　　林逸远不吃这一套，恍若未闻。他问：“云婆婆功夫怎么样？”

　　崔书升苦着脸道：“高深莫测。不过比起离恨来，应该还是要逊色一些。”
　　他又刻意提起了离恨。

　　林逸远问：“云婆婆待我甚好，我却不怎么明白她的主子为何要让枯井抓我。或者说，身为武林势力第一的雁归楼为何要屡屡针对宋清。”

　　崔书升笑问：“藏玉，你觉得呢？”正题来了，他的手已经兴奋的在桌面上敲击了。

　　林逸远道：“若是单纯嫉恨宋清天赋，派出杀手便是了。费了这般力气，只怕是为了寻仇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