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53、离恨是何人，宋清有何因

　　崔书升很是赞同的点头，又问：“那藏玉，你知不知道这离恨找宋清是寻什么仇、报复什么呢？”

　　林逸远道：“抓我本是不光明的手段，偏生也没有见到离恨露面。想必这不是他们二人结下的仇、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离恨恐怕是冲着宋家或者韩家去的。只是可惜我不了解离恨是怎样的人，否则我便能知晓一二。”

　　崔书升叹了一口气，道：“莫说你不了解离恨，就是泡在江湖里二十多年的老人，也不能说出这离恨的样貌人才，更是对其出身来历一无所知。”

　　林逸远自然捧场道：“誉为百晓生的你，却不是这般。”

　　崔书升哀怨的看了一眼林逸远，道：“你果真知道了，我这穷书生，消息来得可不容易。”一人若是开始说起自己的付出，那么他必是还想要得到更多。

　　林逸远道：“听闻简玉谷和雁归楼联手，在江湖捞了一大笔金，不想崔大哥还是如此谦虚。”

　　崔书升颇有些得意，道：“这话，想必是宋清说的。”

　　林逸远道：“不错，正是他所说。”

　　崔书升开心一笑，这宋清对他还是对林逸远还真是有用，他饶有兴致的道：“既是这样，我便和你透露这江湖最隐秘的一点辛密吧，只是切记不可说与外人。”难得得到宋清的夸赞，这脸上光彩可不比天下女子为他痴狂少。更何况，他还想和林逸远做点交易。

　　林逸远心下一震，知道这回定能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谦虚道：“还望大哥指点迷津。”

　　崔书升提起离恨，脸上表情变化很是丰富，就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像离恨那样的女子，一再感慨造物主的伟大。要知道这雁归楼由来已久，历史之悠久恐怕连灵犀湖都要退居二位。偏偏发扬光大却是在这神秘的离恨手里，世人皆知雁归楼实力强大，却不知道雁归楼后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子把持着整个江湖的欲望和纷争。

　　崔书升本来是带着称赞来说这位神秘的奇人，只是不知怎的到了后边，便全部是在说离恨的美貌。

　　林逸远凝神听了半天，终于按耐不住，只好打断崔书升的滔滔大论，气急道：“所以呢？离恨是个大美人？”

　　崔书升被打断了话，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坦诚的摇摇头，陶醉道：“不知道，但我觉得可能比大美人还要美。我一直想见她的真面目，但是她一直带着面纱，功夫又绝高，实在没法靠近。这别说是我了，就连云婆婆都没有见过她的真正面目，只有曾经贴身服侍过她的细芳才知道。”他邪笑，压低声音道：“细芳曾经告诉过我，离恨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没有之一。”看他的神情，好像还很是向往。

　　林逸远皱眉问：“离恨不是从小就待在雁归楼的？”

　　崔书升笑道：“不是，离恨是被上任楼主带回来的，据上任楼主说，他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苗子，绝世好才。便是亲自教她习武，她天赋绝高，自然高冷孤傲，不知避讳什么，竟要牢牢将大美的容貌遮盖住，这可是和天下美女绝然不同的地方了。上任楼主去世，离恨便成了雁归楼楼主，想不到也是一个极为通透的人，云婆婆对她可是是有言必从，比对上任楼主还要忠心耿耿。”

　　林逸远若有所思，原来这离恨之前不是这雁归楼的人物，离恨有意针对宋清，便一定是在她进雁归楼前有的纠葛了。他问：“那你知不知道离恨原本是什么身份的人呢？”

　　崔书升眨眨眼，停下酒杯，道：“这个消息可就值钱了，但是你我一番交情，染了铜臭便没了意思。”

　　林逸远沉下气，问道：“那么不知道小弟有什么可以来换大哥这个消息的呢？"

　　崔书升笑了，拍手道：“这世上人人皆有自己的生活和隐私，纵是布下天罗地网，将一个人的心摸透也是极难。但是说句狂傲的话，一般的人，却难不倒我。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居然还是让我碰见几个有趣极了的人物，就好比宋清天赋奇高，但是身世曲折，身负血海深仇。但我就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也没有办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越是像宋清那样的，我就恨不得天天将他的心剖开来分析。若有一人愿意将他知道的关于宋清的秘密告诉我，我也愿意将我知道的事情和他分享。"

　　他的眼里狂热让旁人心惊，但又觉得他这人仿佛天生就是来当江湖百晓生的。这么个爱好，实在是难得。

　　林逸远叹口气，自问这一生没有干过什么缺德的事，却总让他面临这种抉择两难的境地。他要是为了消息说了宋清的秘密，那岂不是对不起宋清？但是他不弄清楚离恨，又对不起这些日子来所受的苦难。

　　崔书升见林逸远犹豫，不以为意，便又下了一把猛料，悠哉道：“难得我也知道离恨为什么要针对宋清。”

　　林逸远猛地咬牙道：“成交了，我们互相成全！”

　　人生何处不交易？

　　崔书升唇边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向来他想要的消息，没有能够长了翅膀飞走了的，就是长了翅膀，他崔书升也绝不会看着它们飞走！

　　他轻佻的问道：“你曾经对宋清有恩？你是如何结识宋清的？”只看着宋清对着这无亲无故的林逸远，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呵护的紧。

　　林逸远皱着眉，心想自己的用处还是落在宋清身上，终究是因为自己太过无用了。他摇头道：“并非有恩，只不过我恰好出现在他失去家人的时候罢了。那时，他孤身在扬州的山野伤心落泪，而我年轻气盛遇着了他。甚至说不上安慰他，仅仅对他说了几句话而已。可能是缘分，现在还教他念着这份情义。我被陷害的时候，他来搭救我，实在真心。那以后我们就一起相约行走江湖，结拜为兄弟。"

　　崔书升笑问：“看来宋清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

　　只是可惜，自作多情，求而不得。

　　崔书升不禁开心，宋清也是一个这么简单的凡人，比凡人更容易死的是有了一个这么大的致命伤。不过也对，毕竟还是个人，七情六欲总不能逃脱。更让他开心的是，他自己又亲手将宋清的面纱揭露一分。

　　林逸远皱眉道：“你还想问有关于宋清的？”

　　宋清的行踪很大一部分就是受到了林逸远的影响，但有意思的是，二人原本的生活轨迹明明毫不相干，却被宋清生生的将其勾搭交错了起来。这宋清的意图是什么，并不难猜了。刚刚一个问题解决了宋清为什么这般珍视林逸远，这也就是为何宋清之前做出离开韩家、远离名利，选择飘荡江湖，守护一人的原因了。

　　崔书升问：“我知道他有两块你们扬州的定亲玉佩，极为珍惜。其中一块是他的娘亲给他的，还有一块不知是来自何人？”那块玉佩被宋清藏的极好，要不是崔书升，旁人定不知道。他直觉，也定和林逸远脱离不了关系。

　　林逸远低下眼，沉声道：“是我给他的。”他忽的又抬起头来，怕他误会，便解释道："当初遇见他的时候，我随手将玉佩当成转运玉佩送给他了。好笑的是，让我在扬州风流的名头大噪。"

　　那是他的定亲玉佩，送给一个宋清，世人都要认为没有道理可言。

　　崔书升得意的笑笑，心里说就是他所想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不等林逸远发问，直接爽快的道：“那离恨本是荔浦城的女儿，荔浦城当初是韩瑞的最亲近的手下。”

　　他贴心的照顾到了林逸远出生扬州，想来荔浦城已经死去了好几年，林逸远也不会知晓。

　　林逸远点头，让崔书升继续。

　　那得说起宋清父母被杀的那一年了，世人皆说是韩瑞下的毒手，可事实却不像人们所想，认为韩瑞为了武林盟主之位，心狠手辣，恩将仇报。

　　武林盟主那个位置确实诱人，江湖第二世家周家也是眼馋的紧。这周家明明也是武林极为大派的世家了，却每每要在声望上输给宋家，否则也不会让宋家几乎代代都是武林盟主。

　　宋家到了宋重山的手里，自然不及往日风光，甚至可以说是衰败了。但是周家若要完全取而代之又是难上加难，谁让宋家又出了宋清这样的天才，老子不出众，儿子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家伙。

　　宋清年幼，格局不稳，火苗还可以掐灭。宋家老头子上了年纪，年老多病起来，竟然顾不到宋重山几人，全然将宋家人的安全委托给了韩瑞。

　　周家便打起了歪主意，韩瑞见不得是一个好东西，被宋家抚养长大，心里却不干不净。周家串通了韩瑞手下的荔浦城，合伙将宋重山一家三口重重包围，乘机杀人。

　　谁知道宋清命不该死，竟死里逃生。周家见斩草未除根，便接二连三的派出杀手，追杀宋清。荔浦城本是为了韩瑞，自作主张的答应了周家。但不曾想韩瑞最爱的便是宋重山，怎会让其死去？荔浦城此事被韩瑞发觉，便被废除武功，流亡飞花巷。

　　周家不安好心，忌惮韩瑞，又怕荔浦城将周家抖露出去，竟然就暗杀了荔浦城。只留下荔浦城的一个年幼的孤女，不知道要怎么在鱼龙混杂的飞花巷生活下去。

　　世人谈起宋清，便免不了唾骂韩瑞，实在是糊涂。周家坏事做尽，却无人指责。

　　孤女运气也是非凡，可能上天不忍一个天赋异禀的人这么被抛弃，让她遇见了雁归楼楼主，还从此一跃成为人上人。但她心里仍记着她父亲的死，她要让宋清、周家、韩家负责，她的家全是因为这些人而毁了。宋清与她父亲的死，本来并没有多大干系，只不过她不服气。同样都是天赋异禀的人，凭什么宋清一出生就光芒万丈，而她却只能藏着掖着不见天日？

　　实在是众口铄金，韩瑞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并不好。林逸远还没有及时消化掉韩瑞清白的消息，便又被韩瑞最爱的是宋重山给惊的外焦里嫩。他一时比知道离恨是女子还要惊讶，不禁结巴道：“那为何离恨现在只找宋清麻烦？”

　　崔书升潇洒一笑，人心难测，但是意图却很是好猜，因为任是再天才的人物，也总有圆不了场的时候。他道：“一发而牵动全身，宋清是离恨施展报仇的关键，而你又是离恨诱导宋清的关键。”

　　若是宋清被离恨辖制了，韩庄和柏松寒便无人能够调解，韩瑞免不了左右死撑，离恨要暗杀也最好下手。周家已经被一张江湖百人榜给搅和的不得安宁，没有宋清去帮助谭放把持人心，周家的结果只能是家破人亡。

　　看，这就是离恨的恨，这就是离恨的报复。

　　林逸远皱眉问：“为何我是影响宋清的关键？”纵是亲生兄弟，也不得能够如此重要。

　　崔书升越发觉得有趣，原来让宋清付诸如此多感情的人，半点不知道他的情意，他不禁挑高了眉问道：“你知不知道荆州宋家，宋清的房间里放满了谁的画像？据我所知，宋清还为了记住一个人，一年多次暗自奔赴扬州去见他，却又不让他知道。更有意思的是，韩瑞本来就是将宋清作为下任武林盟主培养，但宋清为了那个人，和韩瑞决裂，自己放弃了武林盟主之位!”他目光全然放在了林逸远身上，已经不让他猜了。

　　是谁，林逸远已经有了答案，始料未及的是宋清为了他，放下了这么多。原因居然如此荒唐，宋清对他，原来不单纯的只有他所想的那样。

　　林逸远瞪大了眼，浑然忘记了怎么开口说话。忽的又想起当时路过云梦湖的时候，宋清不愿意回家，是因为他已经和韩瑞划清了界限。他艰难开口问："怎么会？不是说韩瑞极为针对宋清么？"

　　他心底隐隐认为宋清是被韩瑞排挤出来的，还道宋清遭遇可怜。

　　崔书升轻笑一声，道："韩瑞明明对宋清极好，旁人却不敢相信。"便是施施然的离去。林逸远对于他，已经没有了用处。

　　他这次来，可谓所获颇丰，宋清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他要得到的，怕是难得得到了。这样的宋清才是个人，而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