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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林母誓言画林父,王翡愤懑留严州。 ...

  •   林逸远醒来时,下意识的摸了摸左侧床位,昨晚这儿有一个很香很暖的物体捂着他,今早睁眼却不见了。

      林逸远起身,就看见林明轩那奇奇怪怪的睡觉姿势,他摸出来锦扇,心生后悔道:“它给你睡坏了就惨了。”

      拿着锦扇,披了衣服,在门口提了小厮早早预备着的带盖水桶,倒了一些在脸盆中,林逸远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换上了一身稍饰有银竹的黑袍。

      铜镜处,细细打量了一番,他颇有一番感叹道:“黑衣白马,文弱书生。这样在江湖混,应该不比江湖美人们少些风骨,倒也是走的出去的。”

      他将用过的水又倒在门口另一个没盖的桶里。

      他看了看天色,才诧异今日竟是起的晚了,便又回去喊醒了林明轩,待他洗漱完毕后,便一道去吃早餐。

      早餐桌上,各类早点一应俱全,这是给宋清的待遇,往日不过是粥。

      谁让林母一看见宋清就满脸幸福,活像到了人生第二春,恨不得把凡事都弄得尽善尽美。

      林母见林逸远一身黑衣打扮,便怀念道:“今天怎么竟是穿了一身黑衣?想当年,你爹就是穿一身黑衣在人群中得了我的注意。你爹当年可是扬州有名青年才俊,他的画曾经都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只可惜后来......”

      林母回忆起往事,既欢喜又哀愁。

      是了,林逸远的爹爹在他娘嫁给他后三个月就神秘失踪了,只留下一块他的定亲玉佩和一副画。

      有人说他抛家弃子去当了和尚,也有人说他外出采景的时候死于虎口,更是有好事者说他是不满新妻,而上山当了土匪的女婿。

      林母嫁给他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三个月甜蜜相伴,知林母怀上林逸远后,他就失踪了。林母本是要强的性子,她一人顶着外人和家族人的冷言冷语,愣是十个月不曾说过话。

      等把林逸远生出来后,辛苦十月怀胎,他依旧不见其踪。

      林逸远出生那日起,她便对外人说,他是死了,被她克死了。

      在她心里,不管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他不辞而别抛妻弃子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他还不如死了。

      孤儿寡母最是容易被人欺负,林母本来也是贤淑内向的一个扬州大家闺秀,为了给林逸远挣一分尊严,便也学会了泼辣的口舌之争,学会了玲珑的待人之道。

      在林家里,林父是禁忌,林母素来不让众人提起,就连她宝贝的林明轩提了这事也会挨骂。

      今日倒是破天荒的自己提了此事,不仅没有生气,还让三人随她去了后堂,祭拜了林父的牌位。

      黑沉为主色调的后堂一贯显得阴沉压抑,但又被早晨的光投出清冷的色调,寂静到鸟类都不愿前来嬉闹。环视后堂,竟然只有香烛带着温暖的尘世气息。

      林逸远皱眉与有些埋怨他的林明轩对视一眼,心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穿黑衣,之前他穿黑衣,林母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是因为宋清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林家兄弟双双看向一脸淡然对着牌位虔诚上香的宋清。

      林逸远是后悔没有事先和他提起此事,其实林逸远没了爹也没感觉到不适应,没发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以至于一般都不会想起自己是少了个爹的。

      林明轩则是十分崇拜,向来宠爱他的林母也会因他提起此事,破口大骂。现如今,宋清提了此事,林母不但没有生气,还流露出那一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神情,像是释然超脱了一般。

      林母又拿出那一副林父留下的画。画已经有十九年了,颜色却没有暗沉,许是收藏在干燥阴凉的地方。

      画纸是上好宣纸,一尘不染。

      林母轻轻的将其解开丝带,挂其中一端在墙上,第一次将它打开,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

      流畅的上好宣纸快速摩擦产生令人心灵舒悦到灵魂出窍的声音,清冷晨光似白浪拍打在快速展开的那十九年前林父的画作上,檀香袅娜的烟雾被风吹淡一分,显得画卷中人似仙般脱尘,眉目间有些熟悉,竟是十九年前林父心目中的林母模样。

      林父用笔墨技艺精湛,发色乌黑却能见发丝柔软,衣袖飘逸却能见春风清扬,皮肤白皙却能见少女怀情,眼睛轻闭却让人浮想睁开眼那一瞬的灿灿朝华。

      林明轩震撼道:“姑妈,这画中人是你吗?”

      林母此时竟然颇有些难为情,该是没有想到此画会再拿出来给他人窥看。于是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林逸远自小也是听过那些冷言蜚语的,见了此画,竟是再也不信那些流言半句,他动容道:“父亲定是爱您至极的。”

      林母感叹道:“有感情又如何?美满的结局终是很少有的。”

      她悟了,于是不怨了。前尘了却,此生无缘。

      宋清却道:“我娘临死前和我说,缘分天定,我们都无法抗拒。”

      林母默默垂泪,轻拍着宋清的手道:“孩子,你真是个好的。难为你还来开导我!”

      又看向画作道:“倘若他死了,这画便日夜展开陪伴在他的灵位之畔,和他一起静默无言以最美的姿态相处。倘若他还活着,我便在这人世间同他天涯两端快乐活着。”

      原来宋清今早竟是劝导了林母一番,竟是解了林母多年的心结。

      林母让三人再给林父鞠了一躬,便不看三人,只像是对着林父唠嗑家常道:“我真是老了,我都不认得这是当年自己的模样。服老了,我不会再多管别人的胡说八道了,管得我又老又丑,怕是你都不会欢喜了......”

      林逸远示意二人悄悄退出去,他们经不住回首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冷寂深沉了十九年的后堂,因为那一幅画竟然便得温暖明亮起来,或许是因为众人心境的改变,又或许是画中女子真如灿灿朝华。

      只是林逸远一行人快走出后堂的时候,林母突然大声呼道:“你们这么年轻,有什么想追求的美好事物就大胆去吧,活的能有多精彩就活的多精彩!不要轻易的来打扰我,我也要给他画出一幅画来!”

      林母自从林父走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纸墨诗歌。但她的底蕴还是在的,不然怎会轻易指点赵白蓉的书法得到扬州墨客的赞誉,赵白蓉也和她一样执迷不悟,而她现在已经解脱,却不知赵白蓉何时才能放下。

      林明轩缠着宋清,把清哥喊成亲哥,直要他教他几招霸气十分的剑术。

      林逸远传了信给严州城悬壶馆,若他舅爷爷拆信就必会知其原由,这回信最晚后天晚上能到,再在这耐心等上三天,如若没有便即刻出发去严州城,一探究竟。

      这三日,林逸远也跟着林明轩一起向宋清习武,不过林明轩基础要比林逸远好些,林明轩见了宋清一招清远,竟有劈开湖泊的意思,便一心要学,每天咬牙撑过了半个时辰的扎马步,再到湖边去练习剑意。

      林逸远一直停留在扎马步阶段,时不时还让颇闲的宋清来帮忙做下腰。

      如若不是严州城的消息迟迟未到,引得三人颇有些担忧,这日子倒也闲淡有味。

      就连赵白蓉也没有再次登门拜访。

      悬壶馆,王翡看到林逸远的字迹差点喜极而泣,他前不久下定决心要逃出去,白天耳目众多,他就心慌慌的挑了个月黑风高之夜,打算偷偷溜之大吉。

      不成想,这次他又被成了精的二师傅逮到,在他马上就要走出后院,关上门的一刻,二师傅的成名绝技——白玉点睛,终于再次显现它的威力。

      他躺在门外晕了过去,整整昏了两天。

      第二天清早又被外出买药的小男孩拖回柴房,小男孩笑道:“还是放柴房吧,万一二师傅一不留神给他喂了药,又不给他解怎么办。”

      三师兄点点头,比划:你真善良。

      小男孩又笑了:“他吃了药,我们可没钱给他去看医。万一死了,倒霉的还是咱们。”

      三师兄终于将手语也沉默了。

      王翡醒来之时,脑袋里还在回旋二师傅那招虎虎生威的白玉点睛伴随的一句恐吓“你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王翡出来,就看了林逸远的信,心中大骂:你舅爷爷就是个人渣!

      小男孩扶着脑袋给三师兄磨墨如看猴子耍宝,三师兄皱眉持笔如解疑难杂症。

      王翡试探的问:“你们要如何写?”

      三师兄提了半晌的笔,终于放下,比划:不知写什么。

      小男孩嗤笑道:“那就等他们来呗!反正这剩下的钱都用来给二师傅买药了,连邮费也是付不起的,我们啃两天萝卜等他们带钱来。”

      王翡心中将二人狠狠鞭笞了一边,极为后悔自己将全部身家都交付了出去,又狠狠唾弃这小男孩肯定是学了他二师傅的为人处世,小混蛋!三师兄必定学了他大师傅的死要面子,哪里老实!

      王翡好好整理思路,将吃了两次的白玉点睛和四天的白萝卜都穿插到他的思路里,盘算着到时候要怎么和林逸远、宋清说。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只是有些不雅,但是却能实证他在这悬壶馆的悲惨遭遇,那就是......

      不如在他们面前放个屁,毕竟白萝卜吃多了,确实容易放屁。又经济又环保的办法着实不多,也实在是憋屈死王翡了。

      他的设想很是完美,只是那天他高高兴兴去卸了悬壶馆封在正门上密实的衫木条,如获新生的打算放个屁时,就看到了赵白蓉的一副金刚怒目的表情,吓着王翡没放屁,倒是打了个嗝。

      半晌后,王翡:“你松手,松手!你能不能不要掐我的耳朵?还有你怎么来了?”

      赵白蓉本是要去林府多转悠几次的,但那天真是碰巧,见林府家丁急匆匆的拿着一封信要去给建业城外驿站送去,她便说自己可以帮个小忙,顺便捎过去。林家家丁自然认识她,还自恋的以为她对他不同一般的男子,抛了几个自以为别有深意的眼神,就把林逸远千般交代要赶紧送出去的信给了赵白蓉。

      她顺理成章的看了信件内容,知道林逸远和宋清打算出来找他,以为他会出什么意外。便特意将要紧的事宜都趁那三日给办了,好不容易挪出的时间来逮王翡。

      后边的一身黑衣的林逸远悠哉看了看悬壶馆的内部情形,摇了摇锦扇,慢慢踱步进来,道:“白蓉姐恰好过来送货,听闻我舅爷爷是有名的圣手乔杉,特意过来看心悸的病,以求康复。凑巧和我们遇上,便一起过来了。”

      赵白蓉放手,挑眉道:“你怎么回事?衣服破破烂烂的,脸色和见了鬼一样?”

      王翡揉了揉耳朵,埋怨道:“六年不见,你怎么还是怎么泼辣?看什么病?!他舅爷爷就是这里最大的病人,疯了不知道多久了。”

      许是憋屈久了,王翡口无遮拦噼里啪啦的将他的遭遇好好描述了一番。

      赵白蓉没有理会王翡的嫌弃,却是十分爽朗的大笑,听在王翡被揪红的耳朵里,便是无情的嘲笑。

      宋清和林逸远听着没有多言。

      林逸远先去看了他舅爷爷乔杉,果然是王翡所说一般,白日嗜睡,且神志不清。

      小男孩见了他们衣着光鲜,忙倒了菊花加枸杞茶给他们喝,道:“医馆这些东西不少,可却是稀缺治二师傅病的药材,其他师兄拿了钱就跑了,我们剩下的钱都去买药了。如今二师傅这药只剩下明天的量了,不知如何是好。”

      竟是给倒一杯茶就伸手要钱,果然是一个鬼机灵。

      不等林逸远反应,赵白蓉一袋白银就扔到了桌面,冷冷道:“我是来看病的,你们先给他抓药,再给我准备几间住房。”

      小男孩第一次见到出手这么阔绰的女子,竟是呆了,而后忙抓紧钱袋子看了数目,又连连说好,就跑去收拾以前师兄弟住的房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理,擅长交易的赵白蓉自是使得炉火纯青。

      王翡知道了还有这般操作,瞬间想死的心又萌生了起来。

      三师兄是见过林逸远的,他一拍头,就忙打手语:您来了?请帮我们找找大师傅吧。

      林逸远点点头,先问道:“听王兄说,大师傅以前也出走过?以前他都是去了那些地方?”

      王翡白眼一翻,心道我明明说的是出逃!

      三师兄点点头,再次比划:以前大师傅离得不远,只是在严州城某处躲起来。只要有很多人在大街小巷喊大师傅的名字,大师傅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但是这次,大师傅已经走了两个月了,不好说,很可能是回了荆州灵犀湖。

      宋清皱眉:“大师傅可是师承鬼医段思若?两个月前,段思若在灵犀湖毒发身亡了。”

      林逸远问:“那他可是回去送葬了?”

      三师兄先点头又摇头。意思是唐玄确实师承段思若,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去送葬。

      王翡看着陷入思考的众人,道:“要分头去找大师傅吗?大师傅不回,二师傅就是疯子。”

      林逸远疑惑道:“以前随母亲来过这里,见舅爷爷和大师傅生活很是平静。怎么这一次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三师兄迟疑,像是有什么心事,但又没有比划。

      王翡叹气道:“你既然已经认出来林弟,难道还不相信我们?就不要藏掖着话了,你早一点说出来,也好帮你找你家大师傅,来救你家二师傅。”

      三师兄思考了一会,就让众人随他到了药房,拿出那个让王翡眼熟的黑色琉璃药瓶放到林逸远手里。

      小男孩倒是也跟了过来,解释道:“这就是二师傅给大师傅配的断相思,大师傅就是吃了这个走的。”

      王翡补充道:“吃了就会忘掉愁思,但是每逢月圆之夜,忘记的事情又会重新浮现,让人饱尝相思之苦,禁受断肠之痛。倘若挨过了九次这样的折磨,还没解药来解,就会永远忘记那些遗忘掉的事,再也记不起来。若没挨过,便是自尽而亡了。”

      赵白蓉闻言,又默默多打量了那刚烈的断相思几眼。

      小男孩又说:“两个月前,大师傅接到一只信鸽,不知是看了什么消息,当晚就和二师傅有了争执,二师傅还赶跑了几个在医馆修养的病人,说要和大师傅一刀两断。大师傅听了好像很生气,就吃了这个断相思,还带着他的金针走了。”

      王翡皱眉:“不是你家二师傅拿给他的?”

      小男孩摇摇头:“是大师傅自己拿了吃的。”

      王翡嘴角抽搐,又说:“不是你二师傅逼他吃的?”

      赵白蓉皱眉,便道:“这断相思对于想要断绝相思之情的人,未必不是一方奇药。”

      林逸远就问:“你们还记不记得他们那天主要是在争执什么?”

      三师兄对着小男孩大力的拍了拍双腿,又比了比椅子。

      小男孩顿悟:“哦,对了,他们那天还说到一个瘸腿瘫子当了什么,大师傅骂二师傅心狠手辣,二师傅却骂大师傅对那个瘸子念念不忘,然后就赶跑了所有病人,封了大门不让二师傅走。”

      宋清思量片刻,便道:“这任的灵犀湖医主是段景鑫,不良于行但医术高明。段景鑫与唐玄都是段思若的弟子,段思若死了,理应要在灵犀湖一起给段思若水葬送行。唐玄有很大的可能是回灵犀湖去了。不如,我和哥去荆州灵犀湖寻他,白蓉姐和王翡哥在严州城寻他。”

      这般安排,一是荆州武林中人众多,门派纷杂。宋清必须亲自带路,而剩下三人之中只有林逸远是认识唐玄的,而且林逸远口才又好,能劝回来就不用打晕扛回来。赵白蓉是女子,自然不适合舟车劳顿,但她手段高超,一来可以收拾这小男孩,二来可以在严州商会圈里走动打听消息。王翡在这处待了一周多,又是个高大男子,既可以陪同赵白蓉在严州走动,又可以必要的时候保护她。

      林逸远和赵白蓉双双明白宋清的深意,便都赞同。

      王翡却是皱眉,心中似有一百万个不乐意。

      赵白蓉看见,就冷哼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难不成你也想去?”

      闻言,王翡也不好开口,他和赵白蓉的事确实应该找个机会说清楚。只是看了眼淡然的宋清,支吾对着林逸远道:“你在荆州多加小心。”

      小心刀剑无眼,小心君子变狼,小心自己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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