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翠》半刹烟火

13、王振武道易途，谭放绝招伏魔

　　日微醺，风送凉。武者气提丹田，步达青云，竹剑含威，自入境界，何处不是比斗场!

　　虽谭放脚受了点伤，刚退高烧，但他毕竟是混迹江湖许久的游侠，什么恶劣的条件都举刀站立坚持下去过，强者大概就是意志要强悍于一般人，然后才在其他方面比他人坚持的更久，走的更远而已!

　　谭放，虽然没法像宋清、李滔等人天赋奇高傲视天地一样，但他的毅力和适度亲和力足以在江湖立足而享有名号。

　　王振对上他，怎么都只能谨慎对待!

　　只见两人眼中战火纷飞，而身影纹丝不动，唯有衣诀翻飞，发丝起伏。

　　眼神比斗是意志的比拼，相当在心中淋漓尽致打上一场。强者若赢了，便会狠狠施压于败北的人，让后续的实战比斗，再无败北之人超常发挥，反败为胜之理。若赌上性命，此战就是让败者心灵崩溃的关口。

　　王振在谭放眼中看到的仅仅为他本身战意的冰山一角，王振心中和明镜似的，只是皱眉，咬牙激发斗志，想让他将全力以赴，他是一个骄傲的男儿，哪里会喜欢这样暗含放水的比拼？但，谭放始终把握的很好，王振每提一分战意，谭放也就提一分，不多不少，刚好能够压住王振，又留有空处给他适度反击，如此三番五次，王振的斗志反而激升到比原先震出来的两三倍，王振的争强好胜之心也越发不可收拾，浑想和这谭放打上三天三夜，没完没了。

　　谭放心中也感叹:“果然没看错，底子好，不过这才是想要成为强者的第一步。”他又跑神想道“难道是他想剁了我很久了不成，这么久还不认输，这可怎么办，失节事小，饿死事大。饿啦！就行动呗。”

　　王振有些疲了，但眼神丝毫没有退意，如果眼神比斗是让对方产生惧意，他想现在还不可能，顶多现在能够让谭放改观，重视自己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又僵持了片刻，谭放忍不住了，他对王振挤眉弄眼，却得不道一点回应，他欢快的飞奔到池中，嚯嚯的凌空挥动竹条，飕飕的冲那几处观望他俩比斗的鱼飞快插起几条鱼，回头对王振嬉皮笑脸道!“我认输，我抓鱼!”

　　好奇害死猫是理，好奇害死鱼也是可能的!

　　王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了他，然后闭目打坐养神，心中却骂了句脏话，想道:“累死我了，歇会儿，歇会儿，幸好自己撑住了，不然又要被他戏耍。”他面上仍装作淡定的样子，其实眼睛疼的都睁不开了!不过那种与比自己始终强一点的人对上，真是爽，能够极有成效的提高自己的战意，战意越高，自己的武功仿佛也有被打磨出棱角的意思，心改变了，武功自然也随之而来的变化，他之前武功主要以防御为主，但经此番抬杠，他觉得自己应该主战，战斗才是生死恶战时应该选择的道路，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理!

　　王振在这一边休息，一边整理归纳，将刚刚的体验好好咀嚼了一遍后，怅然觉得自己以前在京都都是白混了，抬眼又看到美滋滋吃鱼的谭放，心中又喷涌出一股想要超越的意思。

　　鱼被烤熟，香味扑鼻，这谭放倒是一手好功夫，没有香料，也能有这么香的气味，王振凑过去毫不客气的取了鱼开吃，谭放微微一笑，并未多言。总之，相处时日虽不多，但两人心中对彼此都有了认可度，不似刚结识的陌生人，倒似相熟多年的老对头。

　　这寒潭的鱼果然美味，但王振午时吃着这鱼可没现在这番滋美的多，一是这鱼是谭放认输抓的。二是自己有了实在的收获!三可能是那江湖游侠的手艺就是比他好!!

　　待两人吃完又休息了会，谭放便道:“可惜这时候没有美酒啊！来吧！使出你刚刚的战意，注入竹剑，和我来一场。爷爷保证不弄死你，嘿嘿。”

　　王振不服气，道:“大话说的早，最后看谁咽不下去!”说罢就先发制敌地发动了进攻。

　　谭放一笑，不急不慢的接下，悠闲道:“不错，你确实应该主战，你的战意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达巅峰，但是提高你原先武力值好几番了!武功，不就是来打架的吗？在我看来，武功的巅峰莫过于群殴千军，万夫莫开的境界了!你的战意不够，就要速度来凑，快，再快，还要快!”

　　王振皱眉，连击了好几波剑式，但都被谭放不痛不痒的抚开。他咬牙切齿:“打就打，哪那么多的废话!”

　　谭放一笑:“那你看好了，我二十岁时候绝招的力度，好好接着，别被我打翻到水里去了，我可不会再去亲你一下，你可凶死了，哈哈!”

　　王振脸一黑，但还是后退一步，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被谭放的伏魔给惊艳到了。他眼睛没有出现问题的话，他看见在火光下，谭放的竹剑激发出微微耀眼的白芒，他似乎瞬间正经好多，脚下的伤半分没有影响到他飞速的步势。他在身下的方寸之地，走出一个繁复的阵法，每走一步，那一步就被连上战意，在空中挥舞出极为张扬的声势，像龙像虎，极为强悍，竟将王振的剑上战意都吓退三寸!弥漫着谭放的战意的空间，压迫着王振的神识。他估摸着，这极大的战意是来守护正在布阵的谭放的，倘若有谁大胆偷袭，谭放头顶的战意像就会狠狠露出爪牙，将那人撕裂开来!

　　这路功夫修炼的是极佳的上乘内功，王振曾经听他的师父说起过，江湖当中有周家的武功的招式套路都不同凡响，有极强的精神压迫。若非心智坚定、内功浑厚的人，对上了这种高压，非得跪下求饶不可。

　　王振心中崩溃，但仍是尽力安抚着受了惊吓的瑟瑟发抖的竹剑，试图让退了三寸战意的竹剑在涨回去。他记得：“江湖中人，剑如其人!”但是效果很不好，竹剑毕竟不是铁铸的，竹子纤维刚度不行，传导王振的力量，稍行几步就要散开。王振咬牙，尽力挥退那些还在试图欺压他的战意，保住竹子上残留的战意，就代表他还没有输!就见压迫决堤之际，谭放飞身与头顶战意重合，慢慢将竹剑抬起，指着王振而又慢慢压下。

　　王振居然看到一只巨大的白毛虎掌隐天蔽日要将他压扁成肉泥!王振闭眼道:“假的，撑着!”就双手举起竹剑，奋力激发战意，来一挡来势汹汹的进攻!

　　谭放立在高处，衣衫篓缕，风度却不减，悠哉一笑道:“这是我的成名技:伏魔。滋味还行吧？比那鱼怎么样？小心!我要加大力度咯！”说完，左手小拇指轻轻压在竹剑上，下压了分毫。

　　王振依旧闭着眼，却感受到了比先前要多两重多的力量，压得他直接狠狠跪在地上，竹剑却还被压弯成弓箭的弧度，若有箭，射死的也是王振。这小小的力量，居然能够被放大成这样，不可思议，这种功夫怕已经出神入化了，难怪谭放可以对王振的功夫不屑一顾，还是古话：登泰山而卑天下。

　　王振额头经不住流下汗来，一滴又一滴落下，在他的心中卷起喧天的波潮!

　　第一滴:谭放二十岁就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成名绝技，自己二十岁还在武堂和教习师傅对练!

　　第二滴:谭放二十岁就已经有这么高的功力，现在又到了哪种程度了？自己怕是都禁不住一看吧！

　　第三滴:偶遇的江湖游侠都有这么厉害的功夫，那么江湖其他地方呢？怕更是卧虎藏龙。那金蛇郎君和铁兰花也没有和自己直接正面交锋，之后却必定有狭路相逢的时候，到时……

　　王振汗不停，力气却要竭了。他抵抗的剑意越来越轻，他也越来越靠近地面，近乎到了脸靠地的程度，逃，逃不开，挡，挡不住。无奈和绝望在王振心中不断交织，直孕育出极苦涩的决心要好好突破自己!

　　终于，谭放又慢慢撤回了竹剑，回到地面，静静站立，默默看着王振跪在地上闭着眼仍沉重的举着竹剑，竟然力竭到只能举起竹剑了!他飞过去夺走了竹剑，就见王振如释重负仰身倒在地上，手在一旁控制不住的发抖!

　　谭放稍有些后悔这么直接的给王振施了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但是强者之路，本来就是那些有底子，有毅力，肯吃苦，禁得住失败的人才能走的，其他的人看见的不是路，是深渊，是炼狱!

　　虽是这么想，但是谭放忍不住想要安慰王振些许，却又呐呐憋不出一句好听的话。他轻飘飘的凑过去看王振的脸，像只蝴蝶凑在花上，心里想着这小子长的也秀气，白白净净的，看不出是个会武功的，反而像是他以前在京都游历见到过的刚从学子监出来的白衣秀才。

　　他挑眉，兴致勃勃的拦腰抱起王振，却陡然面色一变，心想:我碰了个鬼的，这小子好沉，还高!多碍事，要是再软一点，矮一点，说话再温柔一点就好了！他撇了撇嘴，却还是飞身上了树枝，直往林子中地势高、树木壮的地方跃去。

　　王振恢复过来，就看见一轮明月正对着自己，显得又圆又大，几乎就像一个摆在眼前的硕大夜明珠。身下是苍茫绵延的树木，很远很远处有一片亮亮的波光粼粼的银色带子，是一处大河。自己靠在谭放怀里，一起坐在一枝极粗的树枝上，往树下边看，深不可测，直觉得上了云霄，离了地面百余丈!

　　王振深吸了一口气，刚缓过神就看见这么一副壮丽惊悚的场景，让他控制不住的伸出仍有些发麻的手覆在粗糙的树皮上，仿佛有安全感了许多，心也才安定下来。这才转过脸去看谭放那孽障，本是打算质问一番，结果却发现那孽障没有半点恐惧的睡得香甜!让他满腹牢骚都化作一身无由来的叹息，他何曾这般感伤过，自己仿佛被比到了浊土之中，而天空中却有人在信天遨游，云泥之别，差距之大，难以追赶。

　　但这云梢上的人，还搂着他，这是想着摔也要一起摔是咋滴！

　　王振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更加抓紧了树干，想着待会这孽障要摔了，自己一定要狠狠在一旁看着，惯着他了这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不是!

　　但王振冷冷看了谭放好久，都没有让他醒过来，心中感慨这脸皮功倒是一堵铜墙铁壁。王振将谭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完全认识到了谭放的样貌，谭放有着硬朗的一张脸，眉如剑，鼻高挺。穿的一身被他划烂的破布，却不显拘谨，仿佛自然本来就是这么一副模样。隔着腰的那边露出冷冷的刀锋，没有半点遮拦，之前他还以为谭放是穷的没钱打鞘，现在看来就是懒的出去，看他衣服破了没半点想换的意思就知道了。谭放胆子大的很，胆大包天来形容他也不为过了，否则怎能不怕不经意这大刀挥向自己，收了自己这个祸害呢？

　　王振想着想着也笑了，转头看向悬空明月，心中出奇一片轻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