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王霜木

2、857年·秦

　　送走了洛邑，镐京准备去找咸阳，却见咸阳摇摇晃晃地跑来。
　　“你叫洛邑做什么？”
　　“咸阳！”镐京板起脸，“你不可以叫她洛邑，那是失礼的！”
　　“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咸阳一本正经。
　　镐京瞥了她一眼：“说。”
　　“我也想像你一样，带兵打仗，管所有的人。”咸阳右手一挥，如拔剑一般。
　　镐京将手按在她肩上：“有志气！很像那时的我呢。”又把她带到桌前坐下：“你也不小了，我可以教你一些。你首先要拥有一支军队。这个你条件比我好，你只要当上秦都就行。然后，你要把秦国政权稳定下来。打的时候，先去打洛邑，把周朝灭掉。因为你要完成统一，所以你要以秦国一个国家应对多个国家。你可能需要改革，才能让你的国家足够强大。这场战争要打很久，很多事情，你自己会懂的。”

　　后来，一切如咸阳所愿。秦朝建立了。
　　镐京在渭水边站着，看流水一浪推一浪。“六百多年没这么悠闲了。”镐京轻轻闭上眼，沉思着。
　　“镐京。”
　　镐京应声回头，见咸阳正朝她走来，面带难得的微笑。她站定后，镐京转过身，与咸阳对视。咸阳和镐京差不多高，跨立着，稳稳地踩在地上，像一座塔。
　　“有什么事？”镐京冷冷地说。
　　“我用的制度与你不同，以前也没人用过。你看可不可以。”
　　“什么？”
　　咸阳便将中央集权制简略地说给镐京。镐京低着头，认真听着，不免一惊。她抬头看看咸阳，那张脸和以前一样，写满了单纯。她勉强一笑：“果然只有你……”
　　“还有一事，”咸阳没发觉镐京莫名其妙的一丝恐惧，背书般地说，”我能完成统一，你也有很大的功劳。从今以后，你好好休息，不要忙于政务了。”
　　镐京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带走了。
　　第二天，镐京睡到中午才醒。她晕晕沉沉的，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不知过了多久，咸阳推门进来：“镐京，你跟他们去修兵马俑。”
　　“修什么？”镐京一头雾水。
　　“你不要管！”咸阳捶了她一拳，“快点去！”
　　镐京还没站稳，就被咸阳扯着飞奔起来。
　　到了地方，咸阳贴近她，悄声道：“我将北击匈奴，国内的事你来管。这些造兵马俑，你要看住他们。”说完匆匆离去。
　　镐京目送咸阳远去后，扫了一眼附近劳动的人，然后鬼使神差般地向东走去。走了些路程，一条河拦在她的面前。
　　“这河……记得曾经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镐京在记忆中搜索。
　　那一年的那个场景再次播放出来。当时镐京在河水中挣扎，眼睁睁看着众兵陆续消失。
　　河边的芦苇在风中摇曳，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仍能感受到汉水的丝丝寒意。
　　一股怒气涌上镐京心头。她抡起手臂，狠狠地抽打面前的芦苇。那几根芦苇颤抖了几下，一切又恢复平静。镐京转身面向北面，望着天，长叹一口气。
　　她想到了那首民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洛邑，又是一年秋风起，你依然占据我心中的高地。你浅水芦花般的笑容，让我追忆。六百多年了！
　　突然，镐京被咸阳从后面猛地拽出几步。
　　“我叫你理政，你却在这里闲逛。快回去！”
　　到了寝室，两人坐下。咸阳冷冷地问：“你是不是想洛邑？”
　　镐京站起来，表情僵硬：“我可以给洛邑写信吗？”
　　“镐京！”咸阳的脸色顷刻间变了，“把你那念头消了吧，你俩永无重逢之日！”
　　镐京不敢言语。

　　那一天，咸阳又不在。
　　镐京刚整理好衣着，就见咸阳推门而入，满身尘土，右腿还受了伤。镐京忙赶来扶她。她喘着气，把头靠在镐京肩上：“有人造反了。”
　　“你等着，我去收拾。”镐京迅速换上戎装，跨出门槛。咸阳感激地望着她，竟忘了与她告别。
　　时隔多年，镐京终于再次指挥千军万马。她却像个小兵一样磨磨蹭蹭地走，低着头，沉默着，两条腿好像有千钧重，每一步都那么吃力。
　　到处都很混乱。镐京随意乱走，不知道去哪儿。
　　迎面走来一群人，也都备着武器。
　　“干什么去？”镐京喊了一嗓子。
　　“灭了秦朝。”领头的说，“一起走吧。”
　　那领头的，叫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