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女阿宁》青雀西来

4、陆氏宗祠（三）

　　“奶奶，爷爷今天睡得真香，等我下次来了再和他唠吧。哦，还有一件事儿，奶奶今年还是要麻烦您帮我祈福哦。唉，希望菩萨可以听到我的愿望，让妈妈早点痊愈可以和我，还有阿爸一起住。我真的好想她啊，想念妈妈的味道，太久了。”阿宁丧丧地低下头淡淡地说道。
　　陶氏看着阿宁，沉默了良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不复往日神情不疾不徐地接过话茬：“宁宁？”
　　“嗯哼？”
　　“昨儿奶奶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妈了。”
　　阿宁颇有些诧异：“真的吗，奶奶？”
　　陶氏顿了顿头怅然若失地说：“你妈还是这么水灵呢，没什么变化，打她小儿我就欢喜她，聪敏伶俐。昨天她拉着我的手，说太久了，和你分开太久了，她想你想得紧。恐怕自己离大去之日不远，想你过去看看她，她也就无憾了。”说着说着，陶氏的眼里噙了泪。
　　“怎么会呢，阿妈的来信上总说一切都好，怎么会又严重了呢？”阿宁略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说。
　　“宁宁，你过来。”陶氏犹豫了良久，还是走到碗柜边，努力踮脚对着上面一个覆满灰尘的铁盒子“呼”地吹了一口气，粘滞在铁盒上面的尘埃在刹那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四处逃窜，纷纷落地。盒子一看就是有了些年头，手指所到之处尽留下踪迹。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掰开铁盒的扣锁，“噗吱”一声，锁扣开了。里面放着一块面目全非的圆形铜镜，之所以面目全非，是因为相对而站，镜子中根本显现不出相应的人像。陶氏庄重地拿起这面铜镜时，阿宁才看真切了这块铜镜并没有柄，显然不是家常用的梳妆镜，铜镜的后面画了一个怪兽的模样：脸看上去像是人，身子却是野兽的样子，两只耳朵十分巨大，与其他都不成正常比例，且耳朵上隐隐约约缠绕着什么，奈何铜镜年岁已大，又只有巴掌大小，所以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瞧着。
　　“这是你陆爷家的家传宝，叫“奢比龙纹青铜镜”，这镜子的背面画的就是“奢比”，相传是海上的一个天神。施法者可以借由“奢比”天神之力，借助这镜儿，追查所托者要寻找的人，只要有缘法，不论天上地下海里，都能显像成形，这是一种祖传秘术——圆光术。因你爷儿身子一直不大中用总有病魇缠身，这镜儿又不能见邪秽恐会蒙尘失灵，所以这东西也就一直搁着，不好让他瞧见伤心。昨天一个契机，让我梦见了你阿妈，也是你阿妈信我，把我这个老婆子当回事，多多少少我还能为你尽一份心和力。”说着，陶氏示意阿宁坐下，自己又拿起一块洁布，细致地擦拭着铜镜。
　　阿宁明显有点发懵：“奶奶，您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阿妈不是在南边养病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氏红着眼圈说：“宁宁，奶奶老了，有些事情承诺过了是要带进棺材去的，但是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不忍心看阿宜受苦受难。宁宁，你是她最爱的人，说什么我也应该把你送去让你们母女相聚。宁宁，你信奶奶的话，就先不要问为什么，很多事情奶奶无法和你说清楚。”
　　“奶奶，我．．．．．．我．．．．．．”
　　“你先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想想你阿妈的样子，越具体越好。然后想想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之宜就是阿宁的母亲，归属于云泽镇上白陆两大氏族中的白氏一族，其父是白氏一族中颇有名望的人。相传以前云泽镇一带，有一对老夫妇在行运过程中救下了一只因受伤险些丧命的小白鹭，伤好后，那只小白鹭不肯离去。老夫妇把它带到十几公里外的水域放生它竟然又神奇地飞了回来，之后两人一鹭，相伴跑船运。令人惊奇的是，此后每到夏季常有一大群毛色鲜亮的白鹭来此栖居繁衍，那场面甚是壮观。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周边几个村镇的人都慕名而来观赏这一年一度的盛宴，更有甚者，从更远的地方坐船而来。久而久之，云泽镇人口开始繁密，为了让白鹭更好的繁衍休憩人们又将各水系疏通有致，也使得船运更加发达便利。人们都认为是原本那只受伤的小白鹭将它的伙伴叫了来，口口相传这是神鸟降世，惠及了整个村镇，加之自古以来白鹭就有自由、高贵、纯洁的象征，所以各管事的长老一起商议，决定将全镇人的姓统一改为白陆，意与白鹭谐音，以报答当年那只神鸟所布下的恩泽。
　　随着岁月的迁移，白陆两大氏族各有各的发展，虽均归属于一个镇，但却是立了两个不同的管事长老，两族相约规定每三年换一次届，这三年是白氏一族的管事长老执事，下一个三年就轮到陆氏一族，以此类推。不知是不是天意，这白氏一族的子嗣在经商这一方面大抵胜过陆氏一族，每一辈中都能出几个头脑灵敏的翘楚。因云泽镇地处南北方交界地带，够不到温和的南方，也算不上肃杀的北方，物资并不富饶，只是这地理位置着实奇特，正好处在白水河的下游地带，再蜿蜒曲折百里就到了入海口，入海口经海浪常年冲刷呈了上小下大的喇叭口。
　　所以白氏一族就将这经济之脉压在了河海运上，大力兴建船只，且在入海口与周边的村镇合造大型码头，方便向内运输的时候海运转河运。这其中有跑北向南贩运木材煤炭的，也有跑南向北运输糖料香油的，凡此种种，皆从入海口转河运后抵达六安码头聚集然后辐散至周边几十个镇子，码头虽不大跑次货赚的钱并不太多，却也挣了好几辈人的家业，长此以往，白氏一族就渐渐经济富裕起来。不同的是，陆氏一族却是靠着独门绝技走天下，每一辈中都能出几个德艺双馨的人才，无奈就是行不了经商之道。这其中有制酒一绝的，就像阿宁的父亲陆均，也有精通顶上功夫即剃头理发、油漆家具等等等，更有甚者还深谙风水玄学之理，就像陆中晓。他们多是家传手艺，祖上也不是没有试过学着些行商坐贾，偏偏此路多舛，要么遇着别人是坑蒙拐骗的，要么就是自己不懂货物的价市做的总是赔本生意。祖祖辈辈下来，虽然有个活计却也是看天吃饭，仍不能与白氏一族的产业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