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亦韩每天都想罢工》墓里看花

101、C50 漫漫长夜

　　Ⅴ
　　监控室中鸦雀无声，只有仪器发出的细微散热声。
　　支棱着下巴撑在仪表盘前的人悄悄打着盹，头时不时下坠，突然整个脑袋都摔下掌心彻底清醒。他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罗列的十几块屏幕，确认没什么异常后又打起了瞌睡。
　　在那十几块监控屏中，有一块屏幕显得十分醒目，它显示的是红外探测结果，在一众被白炽灯光铺满的画面里显得十分突出。
　　画面只有三排离心机在工作，错综的管道里流动着高温空气。
　　巨大的蜗壳状离心风机沿壁坐落，高达两米的钢壳送风管沿壁固定接入吸气口，热空气通过叶轮甩出进入扩压器，再通过出风口排出，机壳内形成负压之后风机又会从吸气口源源不断的吸入空气以维持气压平衡，这样风机就能一直进行更新空气的工作。
　　这里除了日常维修时会被打开，其余时候都不会有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装上了红外探测器。
　　姬亦韩从直径不到半米的通风管中钻出来，全身的骨骼移位，扭曲成了最适合通过管道的形态。
　　在他钻出管道的瞬间，震雷释放造成整个空间的电子设备短路，在监控失效的这段时间他很快复位身体的每一块骨骼，通过阵法将自己吸附在门口上方的石壁上。
　　两分钟后门被推开，进来了两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动作井然有序开始修复电路。姬亦韩悄无声息从石壁上跳下来，利落地攻击他们的太阳穴，一切如他所料，他们并不擅长近身战。
　　解决了两个人，他迅速扒了一个人的衣服，把人藏的隐秘了点，这样多少可以为他争取点时间，然后他就正大光明走出去了。
　　不久之前他才从深海中找到结界，用了点手段进去，却无意中破坏了海底电缆。当他准备上浮时遭到了一群亚种的袭击，这让他更加确认心中的猜测。花了点时间解决它们，姬亦韩才成功找到了这座岛。
　　短时间内他大致将岛屿侦查了一遍，最后没有选择进入山洞，而是爬上山，从十分隐秘的通风口里爬了进来。
　　通风口不大，可能是为了防止外敌从这里入侵所以特意将尺寸缩小了，姬亦韩不得不用上久违的缩骨手段，像条虫子似的蠕动进来。好在他的身体对环境的适应性很高，始终能和外界的温度同步，这才没被红外监控发现。
　　姬亦韩无法断言凶神的下落，现在他身体中的穷奇被压制的死死的，所以对凶神的感知也被削弱了。但毫无疑问这个地方肯定是跟凶神有关系的。
　　姬亦韩闭了闭眼，仔细感受了一番空气中的炁流动向，然后迅速往一个方向走去。
　　沿途没遇上几个人，姬亦韩都小心的避开了。这些四通八达的，银色的岔道中，只充斥着安静的空气。
　　姬亦韩往前走着，即将拐弯时迎面突然伸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毫无预兆地对他开了火。
　　他早有知觉所以提前张开了阻拦电网，将所有子弹停滞在半空，与此同时破坏周围监控的电路。当子弹失去阻力受重力影响下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当啷的声响时，姬亦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通道中接二连三响起男人疼痛的闷哼，然后倒地不起。
　　姬亦韩迈下阶梯，冰冻的冷气如同跗骨之蛆，逐渐攀上他的身躯。
　　阴暗的空间中，突然某一瞬发出轻微的“嘭嘭”声响，一簇簇森蓝诡异的火焰自动亮起为他照明。明灭间让人觉得这是通向黄泉的必经之路。上面的暖气并没有抵达这里，零下三十度的气温能让任何一个普通人无法在这里待到二十分钟以上。
　　姬亦韩在这条鬼火大道中行走，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心底略有躁动，却被压制下去，直到他抵达一扇高达百米被锈迹侵蚀的看不出原样的铁门前。
　　门后面传来微弱却数量惊人的炁流波动，姬亦韩隐隐觉得熟悉。他微微后退，精准释放震雷，高温逐渐将门融化为铁水，为他打开了一条通道。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传来，几乎能让人嗅觉失灵。
　　姬亦韩没有草率地进去，他的入侵已经引起了这个岛屿的管理者的注意，但这么久了他们也没有派人到这里来守着，这说明要么这儿的存在可有可无，要么就是这里是整个岛屿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有自信谁也无法入侵。
　　姬亦韩拿出雷切从入口甩了进去，刀柄一缕震雷延长成丝连在他的掌心。震雷的光照亮里面的空间，用出了照明弹的效果。
　　姬亦韩一眼扫过去，其实里面空无一物，银灰色的墙上有着无数藤状凸起，像是某种浮雕。
　　从入口到尽头大概有三十米左右，高度在十米上下，里面的空间不算大。
　　姬亦韩转动手腕，将雷切拉回来。
　　心中有了大致的了解，姬亦韩迈开了脚步。
　　他行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游魂般轻盈，很难被发现。
　　他环视一圈，这个地方到处都充斥着一种熟悉感，却又有着不详的血腥气，这让他心里有些沉重。
　　突然一丝异常细微的悉悉索索声被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他的身体快过大脑，雷切一路闪电向着大门飞袭而去，刚才被姬亦韩烧灼出来的那个大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不管是什么原因，附带有震雷的雷切应该都能减缓门被关闭的速度，然而雷切运动到距离的半途就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擒住不动了，紧接着掉落在地。而门上的洞口也在瞬间合拢。
　　姬亦韩心中一紧，用最快的速度把雷切牵引回来，他即刻感知到，在这个空间中，他运转先天之炁的速度都变慢了。
　　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收他的炁。
　　“姬亦韩吗？”
　　突兀的声音响起。
　　姬亦韩一惊，“姜谦咏？”
　　虽然声音嘶哑无比，但姬亦韩能认出他听过的任何声音。
　　他这次旅途所寻找的对象，竟然在这里误打误撞的遇到了。
　　他的掌心凝出一团电光，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银灰色的墙壁上，有一团看上去已经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巨大凸起，姜谦咏半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低眉，他的全身都被那些银灰色的浮雕禁锢，有两条至今超过十公分的触手状浮雕甚至穿过了他肩胛，将他锁在石壁上。不知什么缘故，他的肤色也变成了和墙壁一样的颜色，如果不睁开眼的话根本就看不出两样。
　　“收起你的震雷，保存好力气，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姬亦韩皱眉，他看得分明，刚才姜谦咏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凸起一条虫子似的筋脉，蠕动了两秒又消失了，好像钻进了更深的地方，而姜谦咏也因为这个动作，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秒。
　　这些东西……还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姬亦韩听话的熄了震雷。
　　“听我说姬亦韩，这个地方，它是死的，但你也可以说它是活的。它不会攻击我们，但它会慢慢消化我们，我最开始没有发现，直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消化？是指它会吸收我们身体中的炁然后等我们慢慢饿死吗？”
　　“嗯。攻击墙壁是没有用的，因为它们是死的东西，不会疼也不会反击，更不会因为你的攻击而消失，我们只能想办法出去，但进来的那扇门上有很厉害的血缘阵法，你想想有什么办法解。”
　　“……我烧穿了进来的。”
　　姜谦咏因为惊讶抬了抬眼眸。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推门。”
　　“……”
　　姬亦韩讪讪，“我是看推门应该会花很多时间……”
　　“我单手，2.23秒。”
　　姬亦韩面无表情。
　　“怎么进来的不重要，因为设计这个空间的人就是想让进来的人放松警惕，以为进来的时候轻轻松松，所以出去也会没什么难度。”姜谦咏一顿，“只要我们想出去就会触动门上的血缘阵法，只有用布阵者同源的炁，找到阵法运转的机理才能破解。行炁路径我可以找到，但同源的炁……除非布阵的人在这里，不然就是无解。”
　　姬亦韩神色不变，“有把你弄下来的方法吗？”
　　“有劳，帮我把这些东西拔出来就可以了。”
　　姬亦韩二话不说跳上去先天之炁倒灌双手，用了七分的力气把那些绑住姜谦咏的银灰色藤状线雕扯开，连那些钻进姜谦咏身体的部分也没有放过。
　　“其实你一早就可以向我求救。”
　　姜谦咏竟然还笑得出来，“如果没有出去的办法，在哪死其实都没差。”
　　“你是生玉很在乎的人，我不会让你出事。”
　　“士别三日啊。”姜谦咏看了姬亦韩一会儿感慨道。
　　失去固定后姜谦咏被姬亦韩搀扶着落到了地面，姬亦韩撕下自己内衣的下摆给他包扎。
　　看着姜谦咏肩上的伤口，姬亦韩蹙眉，“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姜谦咏的伤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那些半死不活的诡异玩意儿一直在吸收姜谦咏的精血，不然姬亦韩不会对这里感觉到熟悉。它们分布在整个空间中，带着姜谦咏的炁一起移动。
　　“这是，”姜谦咏捂着伤口喘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因为我看见了它最核心的秘密。”
　　“最核心的秘密？”姬亦韩说，“跟凶神有关？”
　　“是又不是，目前我无法对我看见的所有东西做出相应的解释，所以我决定告诉你。”
　　“你恢复记忆了吧，姬亦韩。”姜谦咏平铺直叙，非常自然地给一个敏感的话题开了头。
　　“你跟生玉走的那么近，不会一点都不清楚吧。”
　　姜谦咏苦笑，“生玉他一直都护着你，从不跟我说这些。”
　　当然也有不想引他吃醋的成分在。
　　“我们毕竟是亲人。”
　　姜谦咏眉峰微动，“十一年前你失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你想说什么？”
　　“时间很宝贵，我不会跟你兜圈子，”姜谦咏淡淡道，“你恢复记忆后应该早就怀疑我了吧？”
　　“啊，是，你也料到了，毕竟你先我一步恢复记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以姜谦咏的头脑和权限，断然可以在接触过后研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但他发现了什么隐情所以才会利用姬亦韩的疑心，引诱姬亦韩来找他。
　　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姜谦咏记起了过往的一切，明白只要姬亦韩恢复了记忆就必然会怀疑他。
　　他们都是聪明人，姬亦韩知道这是明摆着的圈套，可他不得不钻。
　　姜谦咏一笑，仿佛曾经的狐狸又回来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姬亦韩一顿，“你让我千里迢迢跑这来，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姜谦咏喘了口气，对姬亦韩把那天和后研相遇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完之后停了停，又说：“你有什么想法？”
　　“你没有救他么？”
　　姜谦咏一愣，“什么？”
　　“你就这样看着他死在你面前，没有做出一丁点的努力救他吗？”
　　姜谦咏淡然：“那是他的宿命，姬亦韩，那时候就算是你在那里也没法救他，我不过顺从天意罢了。”
　　黑暗中，姬亦韩的目光犹如实质地盯了姜谦咏半晌，哑声道：“天意么，呵呵呵，好。”
　　“如果你没什么想法，那我就继续了。”姜谦咏说，“极地是后研死前留给我们最后的线索，不管他是基于什么初衷，出于什么目的，这个信息和之前极地发生的暴乱是有联系的，有探索的必要。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和后研分别后我在这里找了两天，最终被星象指引发现了保护这个岛的结界。有能力移动一个岛屿，一片海域，还能张开那么精妙的隐匿结界，你我都清楚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人世上寥寥无几。”
　　“这跟执行局很像，你发现没。”
　　“？”
　　“闷声干大事，所以要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
　　姜谦咏跟他思想上十分契合，明白他这是在含沙射影，“因为去年的暴乱，执行局已经分配了很多人手在极地巡查了，可一年过去都一无所获，如果不是后研透露一丝消息，只怕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姬亦韩，”姜谦咏一顿，“我手机在兜里，你拿出来，我记录了十三张照片。”
　　姬亦韩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已经没电了，但无伤大雅，他控制着震雷的输出重启了手机，打开相册。
　　壁画呈现出一种熔岩般的橙红色，轮廓以金粉描绘，大开大合十分抽象，作画的人有很强的情感宣泄。
　　姬亦韩仔仔细细将十三张照片全部看完，迟疑道：“是创世纪……”
　　他猛地停顿，“不。”
　　“看见那片大面积的灰色了吗？我猜测那是一座山，”姜谦咏平静道，“它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了。”
　　姬亦韩皱眉，“这是天灾。传说当年附宝怀上穷奇的时候正逢祝融和共工大战，后来共工战败撞倒了不周山，不周山在昆仑西北的大荒之上，是连通天地的神山，山倒之后天地的阴阳平衡就被打破了，埋藏在底下的污秽之气传到了地面上，秽气浸染了附宝腹中的孩子，这也为穷奇后来的叛变埋下伏笔。秽气浸染穷奇之后不久附宝就早产了，生下穷奇就撒手人寰。少典很宠爱这个孩子，因为心疼他身体不好，所以没有让他学习法术。而轩辕和神农师从女娲伏羲，长大之后都成了人中龙凤，穷奇一心认为是因为他的父亲偏心，认为他比不过兄长所以才不让他学习法术的，所以他就偷学了神技，不过因为不得窍门最后走火入魔杀了少典，最后叛离了轩辕氏。”
　　“这幅画，画的是穷奇诞生之初。”
　　“所以画下这幅画的人是谁？如此细致，简直就像曾经目睹过那场诸神之战。饕餮梼杌还有混沌，他们都生在穷奇之后，不可能对那段历史如此了解。”
　　“不需要目睹，想象就可以了。”
　　“就算是想象，它也必须足够了解。”
　　姬亦韩看着第十三张照片，那棵曾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参天巨木，还有巨木下伶仃单薄的背影，沉默。
　　“你说的对。”
　　姜谦咏明显感觉出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说吧。”
　　“姬亦韩，你觉得凶神是什么。”
　　姬亦韩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神是不会进入轮回的，如今在这世上猖獗的凶神已经不再是原身了，但神格中留存的神念却可以影响宿主，让宿主视人类为仇敌。准确的来说，现在的凶神是被神格寄宿的人类。”
　　“如果这幅壁画是受神格影响画出来的，你觉得最有可能是哪个神格？”
　　姬亦韩一顿，“穷奇，但这不可能。”
　　“是，穷奇就是你，所以基本不可能，”姜谦咏停了停，像是要准备说一个巨大的秘密，“但还有一个东西，它称得上的穷奇的半身，它和穷奇一同降生，又一同被封印，然后又一同逃出封印。”
　　姬亦韩一震，脑子里突然串联出了一条线。
　　“是他……”
　　紧接着他沉默起来，沉默了很长时间，长的姜谦咏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良久，姬亦韩开口道：“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声音中竟然有一丝颤抖。
　　他不知道姬亦韩想到了什么，但能让姬亦韩产生惊惶的人或事，普天之下思来想去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那么几个人。
　　“你知道么姜谦咏，极裔计划是嬴家中一个名叫邱济的医生提出来的，他原本是一个死刑犯，却在行刑前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救走，我现在有极大的把握那股力量就来源于现在的某一个凶神，但那时候他还没有继承神格，只是一缕秽气。邱济在我出生后不久被劫狱，时间是对的上的，那缕秽气就是你所说的穷奇的半身，他跟穷奇的神格一起突破了封印逃离了，但他需要合适的宿主，所以他要利用执行局的力量完善血脉侵蚀，为他制造合适的身体，可在他没有实体之前力量必然是单薄的，他需要人手，所以才因为某种理由找到了邱济，然后……因为最后嬴善死在邱济手里的缘故，我和老爹一直把他和嬴家切割来剖析的，但如果，如果一开始嬴善和邱济就是一路的呢？或者说，邱济和他身后的力量，本就是和嬴善一路的呢？不是邱济蛊惑嬴善，而是嬴善的急功冒进和邱济的计划一拍即合，只是最后他们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邱济才杀人灭口。”
　　姜谦咏拧眉，“他还杀了嬴司，却留下了嬴所思。”
　　“他为什么不杀了嬴所思？他们为什么不杀了嬴所思？事后我去查过，那孩子是突然出现的，他不是嬴善的亲生儿子，庇护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死了，他却可以逃脱魔掌……我们，”姬亦韩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我们也许，可以做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所有的可能都是不可能，那么最后的不可能就是答案。”
　　“嬴所思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嬴所思’？”
　　所以执行局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邱济，所以女魃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偷走。
　　姜谦咏一怔，“那……这一切就都是注定了的，姬亦韩，就算我当时抹去操作系统的痕迹，以他的权限，他照样可以让你知道我的去处。”
　　或许可以继续往前推，后研遇到他，给他最后的情报，是不是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呢。
　　“那你想想，他为什么要把你我引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把执行局空出来？”
　　“大家主？”
　　姬亦韩不说话了。

　　Ⅵ
　　“有入侵者，从通风管里进来的，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他还破坏了监控。”
　　邱济毫不意外，“封锁出口，让A队和D队把关，其他人在基地里搜索入侵者的位置，发现了也不要轻举妄动，先报告。”
　　“是。”
　　布置好一切后，邱济摸了摸腿上靠着的蛇女的上身，看着面前红色的培养液，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亲爱的，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来了？”
　　蛇女换了个姿势靠着，粗壮的长尾悠闲地摇摆。
　　“真想把他抓上手术台啊，也许能得到新发现也说不定呢。”邱济喃喃。
　　突然他面前试验台上的面板冒出许多红色的感叹号，旁边显示板上代表姜无衣生命体征的数字急速下滑。
　　邱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很淡然的模样，“科研的道路上总不缺乏失败，但真理总会存在的。”
　　很快，仪器中传出一声短暂而急促的警告音，紧接着培养管底部的灯光暗了下去，这代表罐里的样品就此报废。
　　邱济遗憾地长叹一声，命人来收尾。
　　“……156、157、158、159，呼。”姒文嘉把测完脉搏的手挪开，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头轻轻地往后磕了磕。
　　他已经烧了五个小时了，这有点不太妙。
　　这是排异反应。
　　六个小时前他被那个变态扔进培养罐里做了一次实验，当时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变态不知道给他注射了什么，他全身所有的血管都变得滚烫，好像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的大脑像是被放在火中炙烤，灼的他意识全无。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牢里，发着高热，姜无衣依旧没回来。
　　他很担心队长的情况，虽然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姜无衣很强这毫无疑问，但更加没有疑问的是他的队长是一名女性，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从来都包括要保护女人，现在这种局面无疑让他很煎熬。
　　突然他感受到一阵连续的振动，从地面传来的，应该是大规模的人员移动。
　　什么情况？
　　实验室内，邱济打开培养罐的盖子，用一根长长的铁矛刺进鲜红的溶液中，随意搅动了几下，然后翘起了长矛的一端，水声哗啦啦的响起，一个瘦弱的人形物体挂在了矛的另一端。
　　他把姜无衣甩下去，地面发出湿黏的肉块碎裂的声音。
　　“又失败了，我还以为她会给我什么惊喜。就算血统浓度那么好也不行么？真遗憾，果然，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完全体，而不是这样的次货。”
　　话音刚落，地上的肉块眨眼间弹动了一下，然后以某种节肢动物的行进方式飞快的划动手脚，极限贴地减少阻力，不一会儿就缠上了不远处的蛇女，顺着她的尾巴飞快上爬。邱济瞳孔一缩，目光中透露出血一样的狂热。
　　蛇女暴躁地嘶吼，双臂挥舞着想把姜无衣扯下来，然而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手放上了她的脖颈。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在姜无衣坚韧的指甲即将刺破蛇女的皮肤时，啪的一声，灯又黑了。
　　邱济察觉到了什么，应该是说他的身体察觉到了什么。
　　杀气，让他皮肤表面起了连片的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有意思，释放出杀意却没有动手，到底是示威还是本来就生涩呢。
　　邱济想着，很快他的后脑感知到了一阵刺痛，他以为对方是想一击将他毙命，于是迅速躲避，却不曾想剧烈的疼痛瞬间从他的腘窝处传来，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邱济还算沉稳，失去先手也不慌乱，只更加护住头，不过在他跪下去之后，一连串狠辣的攻击就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有无数个拳头在朝他出击，没有丝毫让他喘息的余地。
　　突然远处一声属于蛇女的嘶叫传来，邱济立即双手交叉夹住进攻的手用力翻转，利用关节的优势曲起对方的手肘并牢牢锁住，另一只手迅速调整枪口的位置准备开火，消音手枪会完美隐匿子弹的射出，连发的话，对方绝对逃不掉。
　　邱济心里的算盘打的很好，然而对方却明显比他考虑的还多，在被锁住的瞬间，邱济只感觉一股强大到无法拒绝的拉力从两人交错连接的地方传来，他整个人，63公斤的重量再加上他暗中使出的劲道，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拉了过去，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个头槌。
　　晕眩感袭来时，他闻到了一股冷冽的血腥味儿。
　　邱济花了1.3秒的时间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启动了备用电源，如他所想，这时候整个实验室就只剩下他和蛇女了。
　　入侵者……来得这么快吗？
　　能有这样的身手，邱济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人的脸。
　　“把七号房里的人带过来，对，就来这。”
　　“有两件事需要向您汇报，首先，门口被破防了，对方应该精通雷法，身手非凡，很有经验。然后，先生回来了。”
　　邱济顿了顿，“我知道了。”
　　他放下联络器，心中兴起了诸多思绪。
　　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出现的让人措手不及，还希望先生不要生气……才好。
　　通道中，一道影子掠过。
　　隐秘的角落里，姜无衣被轻轻放到了地上，身上盖上了一件暖和厚实的衣服，却很快被鲜血浸湿。
　　黑暗中响起细微的鲜血涌动的声音，一滴，两滴，姜无衣无意识地咽了咽唾沫，铁锈味的。
　　“还好吗，姜队长。”
　　她沉默了很久，仿佛在费力的找回意识，如果她还有的话。
　　“……………谁？”她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是人发出来的，没有声调，挤压着嗓子，只有微弱的气声。这场劫难几乎将她全身的器官都破坏了个遍，当然不会将声带排除在外。
　　一丝电光转瞬即逝，照亮了年轻人清秀的脸。
　　姜无衣皱了皱眉，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我带你出去，用无限制传送。”
　　“姒文嘉……”
　　年轻人迅速道：“给我个信号他在哪里，放心，我会救他。”
　　姜无衣转了转眼球。
　　“放心吧，队长。”
　　又是一阵沉默，姜无衣抿了抿唇，“无限制传送，只有一次机会，你不能用在，我，身上。”
　　年轻人嘴角下沉，眼神挣扎，深思熟虑之后，他把手腕的伤口凑到姜无衣的嘴边，说：“撑住，队长。”
　　姜无衣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颠簸感，她能感受到因为疾行而带来的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几乎能冻结她所有的痛觉。
　　她喝下的，这个年轻人的血，在她的食道中灼灼发烫，升起连绵不绝的炁流帮助她修复伤口，对抗她身体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不明暗物质。
　　然而这始终是杯水车薪，她有种模糊的预感，她必须要抓紧时间。
　　“他……来，了，吗？”
　　年轻人看她一眼，眼神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变得柔和无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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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拜谢